钱锺书集外诗拾遗笺注026

别绪

天堑长江限北南，年来别绪已粗谙_（1）。颇疑事似磨多好，私慰味将涩为甘_（2）辛苦风尘怜仆仆，团圞灯火忆酽酽_（3）。人间离恨当填海，衔石他山借亦堪_（4）。

【笺】

此诗刊于《国风半月刊》第6卷第3、4合期，1935年2月1日。诗写离情别绪。

【注释】

    （1）“天堑”二句：长江天堑把我们阻隔在一北一南，一年来离情别绪，已大略熟悉。

限北南：此指被长江限制，杨绛在北平而钱锺书则在上海。

粗谙：大略熟悉、了解。宋苏籀《廛居一首》：“兰菊葵荷聊代匮，鸟乌鹅鸭粗相谙。”

首联写自己一年来的南北分离，粗谙离别滋味。

（2）“颇疑”二句：真怀疑事情如果多磨难，最后结果才好；私下自我安慰，这滋味像橄榄，青涩要转为甘甜。

事似磨多好：即从“好事多磨”变化而来，谓好事情在实现、成功前常常会经历许多波折。宋晁补之《安公子》词：“是即是，从来好事多磨难。”

味将涩为甘：此指食橄榄，先涩后甘。宋黄庭坚的《谢王子予送橄榄》诗：“方怀味谏轩中果，忽见金盘橄榄来。想与余甘有瓜葛，苦中真味晚方回。”。

颔联接着写这正离别滋味，虽磨难，虽苦涩，还是希望是好事多磨，涩而后甘。

（3）“辛苦”二句：可怜用风尘仆仆的辛苦才换来相聚，回忆起灯火下团聚，情意多么深厚。

风尘：行旅辛苦劳顿。《艺文类聚》卷三二引汉秦嘉《与妻书》：“当涉远路，趋走风尘。”此指二人相聚，必有一人旅途辛苦。年来，或钱锺书北上，或杨绛南来。

团圞：团聚。明冯梦龙《山歌·比》：“奴愿团圞到白头，不作些时别。”

酽酽：浓厚。朱祖谋《鹧鸪天》词：“荒荒白日人间世，酽酽苍波逝者心。”此指情意深厚。

颈联描写相聚之辛苦与相聚之情意。

（4）“人间”二句：人间的离恨深如海，该填平它，像精卫，借他山之石来填海，也是值当。

衔石他山：即“精卫填海”故事。典出《山海经·北山经》：“发鸠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其鸣自詨。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

尾联写恨不能如精卫填海似的，解决离恨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