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边那边那边!” 卢旻易扯破喉咙叫喊着, 他手脚并用,三步并两步, 快速冲上镖台, 右手拿起三叉镖杆, 双脚迅速穿入“脚笼”定位。 逆浪中追逐, 渔船在大风大浪中,无比颠簸。 卢旻易丝毫不受影响, 全神贯注,紧盯着海面。 终于,旗鱼再次浮上来, 卢旻易高举20多公斤的镖杆, 瞄准,然后使出全身的力量, 将镖杆射入海里, 卢旻易忍不住欢呼起来。 《风味人间》第一期里, 这位战浪的捕鱼少年, 帅翻了屏幕前的无数观众。 而船的另一头, 父亲一手掌舵, 不时揪心地回过头来, 他只担心儿子的安危。 这场海上猎人与猎物的追逐, 速度与激情的碰撞, 每年都会在台东成功镇上演。 只不过, 像卢旻易这样的镖鱼手, 全台湾只剩不到200人。 老船长陈永福口中的“讨海人”, 是台湾本土的说法, 意为以海为生,靠海吃饭, 用来形容镖鱼手, 无疑是最贴切的。 每年秋冬季节, 黑潮流经台湾东部海域。 只有在恶劣天气时, 旗鱼才会出现。 因为有风浪,水流急, 鱼群被卷上海面, 旗鱼追逐觅食, 才会浮上水面。
旗鱼,是海洋里的短跑冠军, 被惹急了,也会攻击人。 想要在大风大浪中, 凭借眼力和镖杆捕获它, 风险大,难度高。 镖鱼,这种古老又传统的鱼法, 最早是日本人发明的。 在日据时期, 日本人在小琉球使用镖技, 但就是不愿意传授给台湾人。 小琉球的居民就偷偷学, 学成之后传入成功镇, 就地发扬光大。 60多岁的陈永福, 征战大海已经快50年了。 在他32岁那年, 有一次出海, 他镖到了一条70多公斤的小白鲨, 当下船员们都在忙, 他眼看鱼已经不动了, 就拿一只铁钩, 从鱼眼扎下去。 没想到鱼被惊醒,猛地打转, 他的手指头被铁钩和软钩夹住, 来不及抽开,当场断掉了, “当镖手的,断手断脚的, 十有八九啦,看命啦!” 右手拇指短了一截, 陈永福依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每次“打猎”归来, 他最怕听到有讨海人离世的消息。 海洋是他们的战场, 风浪无情,生死攸关。 只要东北季风一吹, 只要老胳膊老腿还能动, 不论风浪如何强劲, 全副武装,披褂上阵。
也有人劝过陈永福, 放弃传统的镖鱼, 转战收获更大的流刺网渔法。 陈永福话锋一转, 一下子就来气了: “流刺网开始捕的时候, 我们这些镖旗鱼的有多生气啊! 如果他们问我洋流是什么状况, 我都不说, 免得他们跑到那边去抓。” 许多渔民,为了更多的渔获, 不惜使用更大的船、 更大的马力、更大的网具。 一开始,渔民用流刺网作业, 也是为了捕获旗鱼这样的大型鱼。 但网一撒开, 不管三七二十一, 流落入网的鱼群都必死无疑。 无形之中, 加速了鱼种耗竭的速度。 镖鱼手拼了一辈子的命, 到头来却敌不过“投机取巧”, 商业化、机械化的捕捞, 使得海上猎物日渐减少。 以前,讨海人出海, 一天镖九条不在话下, 现在九天都可能镖不到一条。 就算很多人觉得, 像镖鱼这样的杀戮很残忍, 但那是讨海的生活方式。 为了年年有“鱼”, 就算危险,就算困难, 陈永福还是要坚持, 成功镇新港只有渔业, 老一辈只能靠海吃海。 年轻人不同, 他们有更大的天地,更多的选择。 讨海人一出海, 没日没夜,三餐不准时, 风急浪高,晕船也是家常便饭, 这样的讨海生活太苦了, 现在的孩子都不想讨海了。 《风味人间》里出镜的镖鱼少年, 是成功镇唯一的90后镖手, 年轻一代只有他会镖鱼。 跟其他年轻渔民不同, 可能外出务工不顺了, 又回到港口。 卢旻易从小到大,就想当镖手。
作为这片海上最年轻的猎人, 卢旻易自得其乐,他是幸福的。 只是不知道, 当浪潮退去,猎物消失了, 猎人还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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