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按 本文专门介绍古波斯语楔形文字的破解过程,选自即将出版的《古波斯语教程:语法,文本,辞典》附录,本书的更多内容,将会陆续发表。 古波斯语楔形文字的破解过程 在自希罗多德以降的西方古代作家,有不少提及古波斯语铭文与其所使用文字,但铭文内容与文字涵义已经不复为人所知。 近代以来最早的关于波斯波利斯(Persepolis)的楔形文字材料的记述,来自意大利旅行家佩德罗(Pietro della Valle),他在游记中留下了对于这种未知的文字的不少猜测(如这种文字的书写顺序为从左至右)。 1674年,第一份波斯铭文(后来被确定为大流士的作品DPc)由查丁(Chardin)出版,自那时起,这种未知的文字开始被称作楔形文字。 著名的旅行家尼布尔(Carsten Niebuhr)在1778年出版了显示效果大大改善了来自波斯波利斯的楔形文字文本,并认出其中包含着三种不同的文字,其中最简单的一种包含着42个楔形符号,这三种文字中,楔形符号最简单的一种首先出现,一种略复杂些的文字在其之后,而带有最多楔形符号的文字则出现在最后。 他正确地指出,这三种文字对应于同一文本,它们的书写方向为从左至右。 1798年罗斯托克的东方学家图和森(O. G. Tychsen)做出两个重要发现:1. 在第一种文字中反复出现的符号/是词汇之间的分隔符;2. 这三种不同的文字,不但对应于三种书写方式,也对应于三种不同的语言。但他错误地将铭文归于帕提亚王朝时代。 1802年,丹麦学者蒙特(Friedrich Münter)发表论文《在波斯波利斯的楔形字体铭文探索》(Versuch überdie keilförmigen Inschriften zu Persepolis),基于历史证据,认为这些铭文当出自阿契美尼德王朝的君主,进而提出假设:三种字体中,第一种为字母文字,第二种为音节文字,第三种为字母组合文字(Monogrammschrift)。 他指出,若三种文字对应的文本为同一个,则在这种多语对照文本中,若一组符号在第一种文字中重复出现,则在另一种文字中会出现相应的词汇重复。 在多次重复出现的符号组中,他正确地辨识出“国王”与“王中之王”。但他显然不够幸运,他所推断的楔形字母符号表,只有a与b两个字母是正确的。 对古波斯语楔形文字的破译做出决定性贡献的,是出身于法兰克福、在哥廷根担任中学教师的年轻人格罗特冯德(Georg FriedrichGrotefend)。 在1802年9月4日,他向哥廷根学者联合会提交论文,对两组来自波斯波利斯的铭文(DPa与XPe)进行对比。他假设这两组铭文均出自阿契美尼德王朝的君主,因而文中包含着君主的名字与头衔,他利用塞西(Silvestre deSacy)刚破解的巴列维语中波斯君主称谓程式“伟大的王,王中之王,伊朗的王和非伊朗的王”,认为可以在这两组铭文中寻到类似的内容。 他接受了蒙特对于代表“国王”之符号(词汇)的释读,则这组符号的重复形式伴随结尾处的小变化,意为“王中之王”,而“国王”一词后面跟随着一个不同的词(一组不同的符号),意为“伟大的王”。 这两组铭文中古波斯语部分的对照,我们可以通过下面的表格更直观地加以认知(第一行为楔形文字,第二行为拉丁字母转写,第三行为翻译): 他认为,两组铭文的开头的符号组不同,因而是关于两位不同的波斯君主; 在第一份铭文(即DPa)中出现的符号 接着两个铭文中呈现出相同的符号 由于第一份铭文(DPa)中表示名字的符号后没有“国王”的头衔,而后一份铭文(XPe)有,则第一份铭文对应的那位波斯君主的父亲,并非国王。 阿契美尼德王朝的历代君主中,只有居鲁士大帝(作为开创者)与大流士一世(作为中兴之主)符合这一条件。 在此二者中,他排除了居鲁士而将此处铭文的作者确定为大流士,基于如下理由: 居鲁士(Kyros)和他父亲冈比西斯(Kambyses)名字的首个字母符号应是相同的, 而此处铭文中两个名字的首个符号(一者为 这一基于错误理由得出的正确结论表明:作为古波斯楔形文字体系的破解者,格罗特冯德不但有着惊人的天才与睿智,也有着他的前辈所没有的幸运。 事实上,在古波斯语的楔形文字体系中,居鲁士名字的首个字符 但在这个破解楔形文字的关键时刻,在此处出现的铭文中,碑主确实是大流士而非居鲁士! 正是从这一结论出发,他读出了两处铭文中出现的维斯塔斯帕、大流士、薛西斯这三个专名,从而完成了这一尘封两千年的古老文字破解过程中最重要的突破。 尽管他所提出的字母符号表,在这两个铭文所出现的22个符号中,只有10个是正确的,但是,他为古波斯楔形文字的破解工作奠定了真正坚实的基础。 作者:白钢,复旦大学思想史研究中心秘书长,著名语言学家和世界史-宗教史研究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