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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典籍导读(二十四)

 轻风无意 2019-04-15
 《新语》

一、内容
通行本分为两卷,各六篇。每篇以二字为题,概括主旨,或与主旨有关,非是从正文开篇摘取而来以清眉目的词语。此书讨论对人的管理及统治者之职责的各个方面;它颂扬真正的王道价值而贬黜霸术。书中多处援引《春秋》、《论语》来支持自己的主题,四库馆臣称除了董仲舒(约公元前179-前104)的著作,此书为汉代儒学观念最纯正的表达。文本曾有一处称引过《老子》。一位批评家(黄震,1213-1280)指出此书在很多方面极富逻辑,还指出它否定了那些有关超越人类或超乎自然之力的轻率言辞。有一篇(第六篇,《四部丛刊》本上卷第十五页下)包含了肯定是对跟山岳迷信有关的苦身劳形之举所作的最早批评之一。

二、成书年代及真伪
本书作者据称为陆贾,其生平可能上自秦始皇(公元前210年卒)之际,下迄景帝(公元前157-前114年在位)统治时期。他以两次出使南越而闻名。《史记》卷九十七,第2699页及《汉书》卷四十三,第2113页记载了一件有名的事情:陆贾习惯于就君主职责及王朝兴衰规谏汉代第一位皇帝汉高帝(公元前202-肖195年在位为帝)。高帝多少有点感到折服,遂请求陆贾著书记其说教;于是有12篇,逐篇奏呈皇上,皇帝称善,号其书曰《新语》。
《史记》(卷九十七,第2705页)作者特别提到,他曾读过陆生《新语》12篇。《汉书》中关于陆贾著作有二处著录。一处(《艺文志》,第1726页)为他记录23篇著作,无标题,归入儒家;另一处把他列为三篇赋的作者(《艺文志》,第1748页)。除了《楚汉春秋》九篇(《汉书"艺文志》,第1714页),似乎再未特别提及陆贾还有别的什么散文作品。《楚汉春秋》南宋时已佚。王先谦(1842-1918)(《汉书补注》卷三十,页十八上)认为唐时见到的同名书不是陆贾的原本之作。《楚汉春秋》现只有辑佚本。欲知I.L.克罗尔对此问题所作的一项研究,见《汉学文献杂志》第7号(1961年),第77条。
关于《新语》有二卷的说法见于阮孝绪(479-536)《七录》中的一段引文,亦见马总《意林》(787年及804年序);《隋书"经籍志》,997页、《旧唐书"经籍志》,第2024页、《新唐书"艺文志》,第1510页的书目中重申此说。《崇文总目》(1034-1042)及《宋史"艺文志》,第5207页仍记为二卷,但把此书归入杂家,而非儒家。《郡斋读书志》(1151-1249年间编纂)与《直斋书录解题》(1249年完稿)未录此书。高似孙(约1160-1230)在《子略》(《四部备要》本,第10页下)所附书目中,把《新语》记作“二卷十篇”。这条材料也许可以看作舛误而不予考虑,因为他同样(《四部备要》本,第7页下)又据《唐书》引述了《新语》20卷的数字,而这是完全失据的。
黄震曾举出与今本形式相同的12篇题目。他的同时代人王应麟(1223-1296)在《玉海》中写明有七篇存世,并列出了为今世所知的第一、二、三、四、七、八、九篇的题目。严可均(1762-1843;在一篇署期为1815年的序文中)评述这两份显然为这两个13世纪的学者所目睹的不同本子时,猜测此书在宋之前已经佚失,宋时又重新问世;但即使那时已非全本。余嘉锡(1883-1955)反对这种看法,他更倾向这样一种观点,即宋时有两个不同的本子,一为残本,王应麟所见,一为全本,黄震所见。徐复观(1976年)持同样看法。
黄震对他见到的文本的真实性提出质疑,但他根据的是不太可靠的理由,即:书中内容与《史记》、《汉书》对此书的描述以及给出的来源不完全相符。他认为那部分文本对于陆贾可能提出规谏的年代来说是不相宜的,或是难以接受的。在一条并非完全没有错误的解释中,四库馆臣对《新语》的真实性从三个方面提出怀疑:
(一)虽然《汉书》称司马迁(公元前145?-86?)取《新语》作材料来源,但没有迹象表明书中有哪些部分与《史记》是相合的。胡适(1891-1962)与余嘉锡都指出四库馆臣指派给《汉书》的那句话实际上在《汉书》中找不到,此话仅出自高似孙。
(二)《论衡》称引陆贾的那段话,《新语》今本亦无此文。对这一点,严可均和余嘉锡反驳说,《论衡》所引只是指“陆贾曰”而非特指《新语》。
(三)《新语》引有《谷梁传》,而《谷梁传》在武帝(公元前141-前87年在位)时始出,不可能为陆贾所见。这点遭到严可均、唐晏(1857-1920)、余嘉锡、罗根泽等人的反驳,他们的理由是:在《谷梁传》毁于秦代之前,陆贾可以容易地看到它,他所称引的语句只是在后出的《谷梁传》中遗漏掉了而已。
四库馆臣认为,根据上述理由,以及《玉海》称《新语》存于世者仅7篇,至少部分甚或全本都是伪托。然而,他们又提到《意林》及李善(689年卒)《文选》注中的引语,与今本相符或大致相符;他们于是推论所有添窜都在唐代以前。根据《玉海》提出的七篇之限,他们认为另五篇为后人补缀,以合《史记》、《汉书》中的十二篇之数。
在怀疑今本真实性方面,孙次舟提出了一个可能更为重要的理由。他指出(1936-1937),有一篇,可能两篇(第一、二篇)提到了
“五经”,而这种说法在陆贾的时代尚未见使用。徐复观则显然不把这点看成一个重要的理由。孙氏提到了另外一些--《新语》持怀疑态度的学者,其中有梁启超(1873-1929)与张西堂。
不少知名学者如俞樾(1821-1907)、孙诒让(1848-1908)、余嘉锡、胡适、罗根泽、徐复观、宫崎市定,都肯定了《新语》的真实性。除了他们对四库馆臣的怀疑所作的批驳之外,严可均还提醒人们注意,王应麟未提到的五篇题目中,有四篇内容曾被《群书纪要》及他书征引。这些引语与今本一致,由此可知今本必是出自隋唐时代的本子。关于此书在宋代之前已亡而后又以残本的样式被发现的假定,并没有什么根据。宫崎市定坚持今本不伪,他指出,由于大量的讹误、脱漏及错简现象,今本的面目给弄糟了。他对第1篇的内容作了调整,力图弄出一个读起来前后连贯、思路清晰、切合“儒家”思想的本子来。

三、版本源流
《新语》的宋元刻本尚不得而知,已知的第一个本子是1502年的,有钱福(1461-1504)序、都穆(1458-1525)跋,均题1502年。此本分为上下两卷,每卷六篇。已知此本至少有一个翻刻本(1621年)。
都穆的跋很奇怪地把《新语》说成是三卷,实属大误。据他所述,在他那个时代《新语》很难见到,本子也有毛病。李廷梧(字仲阳,1499年进士)得一抄本,遂交付刻印。此刊本(每页十行,每行十七字)在《四部丛刊》中影印,且用作《四部备要》的底本,可能也是《两京遗编》(1582年版)的底本。《诸子集成》标点本与《四部丛刊》一致。
严查均谓诸本均出自此本,但如后述,此说未可全信。1502年的本子与1591年的一个本子几乎完全一样,后者有范钦(大冲,1506-1585)序(《湖北先正遗书》,据天一阁刻本影印)。《汉魏丛书》及《增订汉魏丛书》里也用这同样的本子,前者的本子里有钱福序,后者有王谟(1778年进士)跋,书前有一页未署名的评论。书中有一些脱漏,尤其是在本书后几篇。
尽管严可均这样说,但还是可以推测《子汇》(1576-1577年版)里面的本子(每页十行,每行廿一字)却可能另属一个传本系统,不过又与1502年刊本出自同一来源。理由如次:
(一) 此本题名《陆子》,而非《新语》。
(二)此本为一卷本,但对十二篇的分法相同。
(三)文本有异,上述脱漏情况与1502年本的脱漏情况不同。
(四)至少有一种情况,《子汇》本和1502年本及其后出本对开的两页在顺序上不一样,后者的顺序不对。据此差异可以推测两种版本抄自同一个本子,该本对开的每页有十三行,每行一般是十七字。尽管《子汇》本按正确顺序抄写对开的每页,但1502年本保持了原有的版框长度,而《子汇》本却对此作了改变。
还有另外一种本子,但已不可能找到了。此本据说为小字本,优于他本,但文本与注均有缺损;见瞿镛《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1898年),卷十三,页四上。
《龙溪精舍丛书》中有一个校注本,题为《陆子新语校注》,唐晏注。此本分为两卷,据称以《子汇》本为底本,完整地参校了天一阁刊本。此本题为1917年,有四库评语及唐晏本人的序跋。书中脱漏以符号标出,每缺一字标一个符号,并非简单地说明一下缺字多少。此本基本上从《子汇》,但也偶尔作些校正,以与天一阁本相符。校注中有时提到一个未加说明的本子,这几乎可以肯定就是《汉魏丛书》本子。校注还提到了文本的差异(如在《意林》的引文中所见);这些使人们注意到文本的特别之处、难点、用韵及与他本中的相似之处。如胡适(在一篇序文中)与宫崎市定所认定的那样,此本也许是诸本中最有价值者。

四、近期研究及研究辅助
此书尚未见有索引出版。卢文弨(1717-1796)为《汉魏丛书》的一个本子所作注释保存在一部善本书收藏之中(见丁丙:《善本书市藏书记》(1901年)卷十五,页三上)。孙诒让见过的宋翔凤(1776-1860)注本现藏北京图书馆。前文提到的一些著作分别如下:
(一)张西堂:《陆贾新语辨伪》;《古史辨》第四册,1933:4,第214-215页。
(二)徐复观:《汉初的启蒙思想家——陆贾》;《大陆杂志》52:2(1976年)1-9页;修订后收入《两汉思想史》第二卷(台北:台湾学生书局,1976年),第85-108页。
(三)胡适:(1)《陆贾新语考》;开始是为《新语》唐晏注本所写的跋(1930年),印于《北平国立图书馆馆刊》Ⅳ:1(上海:1930年),第1-4页;收入《古史辨》第四册,1933:4;第195-198页;及《胡适选集》卷三,第873-877页。(2)《述陆贾的思想》,《胡适选集》(台北:文星书店,1966年);初版于1937年。
(四)罗根泽:《陆贾新语考证》;《学问》1(1930年11月)第2-7页;重印于《古史辨》第四册,1933:4,第198-202页。
(五)宫崎市定:《陆贾新语道基篇研究》;《东方学》25期(1963年3月),1-10页。先是对这部著作的真实性进行了辩护,其后是对第一篇——其内容被视作陆贾思想的基本部分——所作的尝试性重建。亦见宫崎的文章《陆贾新语研究》(《京都大学文学部研究纪要》9,1965年)。
(六)孙诒让:见《札迻》卷七,页八下(1894年)。
(七)孙次舟:《论陆贾新语的真伪》;《古史辨》第六册,1936-1937,第112-122页。
(八)严可均:《铁桥漫稿》,卷五,页廿二下(1885年)。
(九)余嘉锡:见《古史辨》第四册,1933年,第203-214页;《四库提要辨正》,卷十,第518-532页。
(十)俞樾:见《诸子平议补录》(1922年)卷十四,页一上。

其他的研究有:
(十一)贺凌虚:《陆贾的政治思想》;《思与言》6:6(1969年),第30-35页。
(十二)金谷治:《陆贾与娄敬》;《东洋史研究》15期(1957年),第309-330页;见《汉学文献杂志》3期,第816条。

五、西文译本
(一)安纳马丽"冯"加贝恩:《资治之鉴:陆贾的〈新语〉》;《东方语言研讨会报告》33:1(1930年),第1-82页;伯希和在《通报》27期(1930年),第429-434页有评述。
(二)辜美高以《管理术新论:西汉陆贾(公元前?-前178)〈新语〉译本》为题,在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所作的文学硕士(亚洲研究)学位论文(1974年4月)中,提供了一份带注释的译本,并有引言。

六、日本版本
《新语》是否在早期传入日本,未见记载。内阁文库中有一部1591年刊本的翻刻本(署为1748年,有1796年的勘误),有“汉文”注音。宫崎为他重新编排的第一篇(见上文“近期研究及研究指导”)附了一份日语译文。
《国译汉文大成》,第10,1921年,儿岛献吉郎编。

七、索引
《申鉴,中论,新语逐字索引》,刘殿爵、陈方正合编;《先秦两汉古籍逐字索引丛刊》,香港:商务印书馆,1995年即出。
——鲁惟一
(彭迎喜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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