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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音我这30年

 家住黄海边 2019-04-17

张海音

1988年毕业于上海第二医科大学,1990年与肖泽萍、季建林、崔新佳共同创建上海市心理健康热线电话(现12320-5)。1990年10月参加中德班(青岛)培训。1994赴日本研修森田疗法。1993-1996年上海第二医科大学精神医学硕士,2000-2003年医学博士。1997-1999年中德班连续培训项目(精神分析)。2004年美国Rochester大学访问学者(自杀预防和危机干预)。作为骨干参加2005年黑龙江牡丹江沙兰小学水灾、2008年汶川大地震、2010年上海1115火灾、2015年上海外滩踩踏事件等灾后心理危机干预。带领科室团队在强迫症、焦虑障碍和心理治疗的领域不断努力进行学科建设。

曾任上海市心理卫生学会理事长。现任中国心理卫生协会心理咨询和治疗专委会副主委,精神分析专委会主委,心理危机干预专委会副主委,森田疗法专委会副主委,内观疗法学组组长。中国心理学会首批注册督导师。上海市心理卫生服务行业协会副会长。上海市社会心理学会副会长。

缘起

我在就读上海第二医学院(期间改为上海第二医科大学,后又改为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时对心理学就很感兴趣,在同学中还经常炫耀一些自己了解的心理学相关知识,至今大学同学聚会时还有人提起,说明自己这方面的兴趣爱好,当时还是给大家留下了一些印象。

大学毕业时首次实施“双向选择”(以前都是大学单方面指定分配的),各大医院来二医大校园内摆摊。我一下子就走到了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的摊位前,负责招聘的是人事科长和代表医务科的王祖承老师。我大学学习成绩很一般,我们大班100多名学生中综合排名我排在40多名,还挂过不少课,尤其是生化,几次补考都不及格。我记得招聘面试自我介绍时,除了讲自己一直特别喜爱心理、精神科以外(这涉及专业认同是否会稳定),就讲了我的优势是实践动手能力比较强。当时精神病院也没有特别指望学习成绩优秀的毕业生来工作。能有一个实践动手能力强、又是男生的医科大学毕业生愿意到精神病院做医生,已经挺不错了,就招聘了我。所以,1988年7月,经过6年的医科大学学习,我成为了一名精神科医生。

恰逢那一年医院为了顺应社会对于轻性精神障碍的心理服务日益增长的需要,在夏镇夷教授、严和骎院长、郑瞻培副院长、张明岛副院长等老专家老领导的支持下,开设了主要收治神经症的开放病房,即东二病房,心身科的前身。算是全国精神病院中最早开出来的开放病房。

但我一入职并没有机会去东二病房工作,而是先去了普通精神科病房,当时的新五病房。我那时干劲十足,工作一年多,就在年终医务科总结时获得年度“收治新入院病人数量奖”、“书写病史数量奖”、“值班数量奖”三个辛苦性质的奖项。奖品是8块钱一本的《简明英语双解词典》和一个挺好看的小塑料脸盆(正好被我当作新婚用品),甚是欢喜。当时病房的粱建华主任很喜欢我,医务科黄玉仙主任也很喜欢我,反正我在中老年女性群体中是最吃得开的。1989年底我就获得医务科的推荐进入到了梦寐以求的东二病房工作,从此与心身科结下不解之缘。回想起来挺感慨的,那个时候仅凭临床工作卖力,年轻人也是有机会出头的,现在是没有SCI就出不了头啊。

东二病房医生和当时的进修医生们

当时病房的诊疗模式

那个时候正开始推广向生物-心理-社会模式转换的理念,而且开设神经症开放病房的目的,主要就是想除了药物治疗以外要重视心理治疗,心身统一的理念是有的,但心理治疗技能的积累非一朝一夕之功。那时非常缺乏像现在这样系统规范的连续培训加案例督导等实战性很强的心理治疗训练,基本上是靠自己看一些心理治疗的书(那时候资讯也缺乏啊)和听一些零星的心理治疗讲座,然后靠自己的理解就在临床上对病人进行分析和指导等,也没有什么设置一说,凭着热情在做心理治疗,有时候疗效倒也还挺不错的,我想主要是治疗关系在起支持性的作用吧。

那时候凭着治疗关系和一片阿普唑仑或多虑平,基本能应对绝大数病人了,实在不行再上泰尔登或“飞毛腿导弹”氯氮平(顽固性失眠),也尝试过静脉滴注大剂量氯丙咪嗪。那时没有现在这么多种药物可以选择,什么五朵金花,十朵银花的。那时候的团体心理治疗就是心理健康教育,定期把病人集中起来上课。当时也有外请气功师进行治疗和太极拳辅助治疗,受欢迎程度不亚于现在风行的正念练习。

早期在憩园里开展团体心理治疗

我在心身科的工作经历

我1989年起在东二病房做了两年多的住院医生后,1991年秋经医务科黄玉仙主任推荐获得当时上海市医疗系统唯一一个去卫生部出国日语培训中心学习日语的名额。十个半月学完日语后回到南一综合病房工作一年多,后考取了研究生,读研期间又去日本学习了一年的森田疗法,回国后在新三病房做了一年的主治医生,后获得当时已是心身科主任的肖泽萍医生邀请,再度来到心身科病房工作,担任主治医师。后又担任副主任、代理科主任、督导主任,后心身科病房又和心理咨询部合并成临床心理科并担任科主任,一直到现在担任顾问,前后三十年了。

在上海市心理咨询中心开展森田治疗

心身科发展过程中重要的几件事

1

中德班

1990年,我从肖泽萍医生处得到消息,马上有个“中德班”培训要在青岛举办,但好像报名时间已经截至了,肖泽萍就带着我一起去找严和骎院长给万文鹏教授写推荐信,我先认真写了恳切渴望的自荐信,严院长在上面写了推荐语。万文鹏教授给我亲笔回信说“你信中的字迹挺清秀公整的”,并同意录取我参加了家庭治疗组(海德堡大学斯蒂尔林教授和湘雅的左承业教授一起带的组)。

那次青岛培训是我第一次加入中德班,只是那次培训不是连续培训,是一次性的5天。到1997年才开始进行三年共六次每次5天的首期连续培训项目,我和肖泽萍进的是精神分析组,杜亚松是家庭治疗组,刘义兰、程文红和陈美娟是行为治疗组。参加中德班对我的影响很大,对我们心身科团队骨干成员的影响都很大。在心身科工作的医生,参加中德班培训是标配,现在还要担任协同教学和翻译工作,成长的机会得天独厚。

1990年青岛中德班,从左到右依次是:肖泽萍,崔新佳,徐一峰,张海音,季建林,夏梅兰

1997年参加首届中德班的我院学员和徐韬园教授,从左到右依次为:杜亚松,张海音,徐韬园,肖泽萍,刘义兰,陈美娟

2003年和中德精神分析班老学员和本院心身科同道在安徽合肥培训。后排从左到右依次是:邹政、刘义兰、杨蕴萍、肖泽萍、仇剑崟、陈珏、贾晓明;前排从左到右依次是:徐勇、施琪嘉、张海音、苏晓波

第八届精神分析连续性培训项目开幕式

2

危机干预热线

1990年底,崔新佳、肖泽萍、季建林和我,我们四个年轻医生作为共同发起人和筹备人,在医院领导和专家的大力支持和指导下,以医院当时的年轻医生和研究生为主,开创了上海市第一条心理危机干预热线电话,极大地锻炼了我们的心理咨询访谈技巧和经验,心身科早期的年轻医生们都参加了这项很有社会影响力的工作并从中获得了成长和认可。就像现在的心理咨询师考证后要开始实践的话,很多人都是从接心理咨询电话入手的。那时候接电话,事后听录音讨论,晚上回去后还兴奋得睡不着,反复想来电者的情形,全身心投入的画面至今还历历在目。

早期心理热线:左为季建林,右为张海音

90年代初严和骎院长、张明岛副院长(后任市卫生局副局长)和医院热线青年们

3

独立科室的建立

90年代中期,借着医院“上等达标”评审三甲的机会,东二病房在肖泽萍医生的带领下,建立了亚专科发展的目标和各项规章制度和专业规范,东二病房从一个病房上升成为一个独立科室——心身科。然后1997年肖泽萍医生打擂台进入首批上海市卫生系统“百人计划”,以强迫症发病机制和诊疗优化系列研究为抓手,不断积累学术研究成果,奠定了学科发展的基础,逐步形成了学术研究的骨干梯队。

肖泽萍主任心身科查房

4

特色学科的建设

2003年医院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拆除,2006年搬入了现在的新的住院病房大楼,为心身科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良好的环境和空间。2009年心身科成为医院临床心理重点学科的重要组成,2013年获得医院强迫症特色亚专科建设立项。2017年心身科进入医院特色学科建设项目,并成立了强迫症诊治中心和进食障碍诊治中心。

2007年建立的临床心理重点学科(肖泽萍为负责人),从左到右依次是:徐勇,仇剑崟,肖泽萍,陈珏,张海音,杜亚松,张新凯

2013年负责建立强迫症特色专科

心理治疗,我认为最重要的是什么?

歌德有一句话我一直都是非常喜欢,带有一点客体关系的意味:当人们在别人身上再度找到自己的时候,便开始知道到自己的存在。

我认为治疗师最重要的地方是察觉自身感受,把工作重点放在移情、反移情上。换句话说:你对任何一个人的理论分析再透彻,如:你的早年创伤是什么、你处在什么期发展、你的防御机制是什么……来访者可能很认同你的分析,但这不能够促进改变。关键是两个人在治疗现场,重复着什么模式?功力体现到最后,理论也好、技术也好,最后还是要靠自我觉察自己的反移情。这非常重要,很多治疗走不下去,很多时候可能是因为对自己的察觉有盲点。

察觉反移情不一定是为了分析自己,可能更多地为了共情理解来访者。治疗师在与来访者互动时察觉来自自己的感受,通过自己的感受很好地共情、理解来访者。治疗师在治疗现场被对方激发起的很多感受,可能就是理解来访者的第一手资料,而这些需要运用治疗师的自我功能。

心身科病房工作中艰难的事

1

开放管理的困难

东二神经症病房在早期阶段,由于开放病房是新鲜事,为了保持、改善神经症患者的社会功能,减少他们的病耻感,病人是到职工食堂和医务人员一起吃饭的。不少医院职工就很不习惯,少数人甚至对我们的心身科病人很看不顺眼,一旦在食堂我们心身科病房的病人和医院职工发生冲突,总会有人提出要禁止我们病房的病人去食堂吃饭,好在医院各届领导都始终坚持还是支持我们开放病房的病人可以去食堂和工作人员一起就餐。

如果病房在某个阶段在治疗上安排得不够丰富充实,或对病人的观察不够细致,就会发生一些问题,特别是违法病房管理规定的问题,比如打架、有偷窃行为并导致矛盾、赌博行为、混乱的男女关系并导致矛盾、病人外出至院外发生矛盾引起警方介入、消极自杀事件等。这些问题的善后处理非常有挑战性和消耗精力。

1990年和东二曹凤鸣护士带病人春游

2

特别困难的病人

有个长头发的男病人,从八十年代末开始,不下十几次来住院,几乎医院所有工作人员(2000年之前)都认识他,很多总值班医生都吃过他的苦头。躯体化化症状丰富,治疗依从性差,一遇不高兴就容易冲动并有暴力攻击,有时又正义感很强,侠骨柔情。夏老都亲自来我们病房给他诊疗过,疗效很差。我在他身上花了很多心血,也吃了他不少苦头。他父母都因为他操心过度而先后离世。最后听说这位病人因邻居纠纷而怨恨处理过他的民警和居委干部,一次用菜刀砍死了他们俩,被判了死刑。我每当想起他都唏嘘不已,心情极其复杂和沉重,深深的无力感。

对未来的心身科发展有什么期望?

我的专业定向比较早就定在心身科,职业生涯的全部几乎都是在心身科工作,是我专业开始、成长发展并取得成就的地方,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希望心身科今后能够继续保持心身整合的治疗模式,不断探索和吸取当今世界最新的治疗理念和方法,针对强迫症、厌食症、躯体化障碍、PTSD等重点疑难病症形成卓有成效的治疗模式,保持心理治疗实力强影响力大的鲜明特色,成为全国心身医学亚专科医生培养和成长的黄埔军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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