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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讨论过魂魄的魂，今天讨论魂魄的魄。 魂魄之说始终带有神秘性，我们先在医学之外略为展开，供大家参考。 魂魄两个字由来已久。《左传·昭公七年》里说：“人生始化曰魄，即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 孔颖达注解说：“魂魄，神灵之名，本从形气而有；形气既殊，魂魄各异。附形之灵为魄，附气之神为魂也。附形之灵者，谓初生之时，耳目心识、手足运动、啼呼为声，此则魄之灵也；附所气之神者，谓精神性识渐有所知，此则附气之神也。” 《人身通考·神》说：“神者，阴阳合德之灵也。惟神之义有二，分言之，则阳神曰魂，阴神曰魄。” 《朱子语类》说∶“人死则魂魄升降，日渐散而不复聚矣。” 以上几段大意为：魂魄生来即有，阳神叫做魂，阴神叫做魄。魄附于形，魂附于气，是不同的精神形式，不能离开人之形、人之气而独立存在。机体死亡，魂魄也随机体消亡而消解。这些注解解释了魂魄各自的功能，接近远古魂魄的原意。 医学讨论魂魄，倾向于实用，只探讨人活着时的意义，不关心人走之后有什么景象。 讲白了，医学更多关注的是以魂魄为概念的相关心理、生理与病理现象。 ■ ■ ■ 中医如何看待魄? 《灵枢·本神》说：“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现代说法是：父母生殖之精一结合，有了受精卵，就有了魄。中国传统习惯以父母生殖之精结合瞬间为生命起始，并开始计算年龄。成为人的标准，《灵枢·天年》里说：“神气舍心，魂魄毕具，乃成为人。”中国人虚岁来源就与此有关。 精与魄的关系，张志聪注：“魄乃阴精所生，肺为阴脏，故主藏魄。”因为肺五行属金，为阳中之少阴，所以是阴脏。 ■ ■ ■ 我们再复习一下魂的内容。 《黄帝内经》说“随神往来者谓之魂”，进一步说，“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 张景岳注解说：“精对神而言，则神为阳而精为阴；魄对魂而言，则魂为阳而魄为阴。故魂则随神而往来，魄则并精而出入。” ■ ■ ■ 《灵枢·本神》又曰：“肺藏气，气舍魄。” 结合前文，可以这样归纳：魄为先天所获得，以肺之气为舍、为充、为养。《素问·六节脏象论》的：“肺者，气之本，魄之处也”也持这种观点。 可见，魄成于父精母血结合时。功能在于用气。 精足、气足则魄盈而用。 ■ ■ ■ 魄有什么功用？ 《类经·脏象类》说：＂精之与魄皆阴也，何谓魄并精而出入？盖精之为物，重浊有质，形体因之而成也。魄之为用，能动能作，痛痒由之而觉也。精生于气，故气聚则精盈；魄并于精，故形强则魄壮。” 《朱子语类》说；“人之能思虑计画者，魂之为也；能记忆辩别者，魄之为也。”又说：“魄盛则耳目聪明，能记忆，老人目昏耳记事不得者，魄衰也......阴主藏受，故魄能记忆在内；阳主运用，故魂能发用出来。二物本不相离。” 汪蕴谷在《杂症会心录》中说：“人之形骸，魄也。形骸而动，亦魄也。梦寐变幻，魂也。聪慧灵通，神也。分而言之，气足则生魂，魂为阳神。精足则生魄，魄为阴神，合而言之，精气交，魂魄聚。” 以上引经据典，大家听得可能有点昏。 综上所述，魄的功能大略是这样：魄属于人体本能的感觉和动作，比如耳的听觉、眼的视觉、舌的味觉、鼻的嗅觉、身体的触觉如皮肤冷热痛痒、以及新生儿躯干肢体不经训练自然就会的动作，比如吸乳和啼哭等。 用现代语言表述，大致是指精神神经活动中，本能的司感觉和支配动作的功能，近似于无意识活动。 另外，魄具有记忆功能。 至于魄藏于肺而得气养，气足则行为果断，充满魄力的说法，是从气、魄两个字之间的关系作出的衍生。 ■ ■ ■ 我们来比较一下魂与魄。 魂附于气，偏于无形；魄附于形，与形难分。因此，魂在精神方面表现明显，如“梦寐恍惚，变幻游行之境”；魄在形体方面表现明显，比如“能动能作，痛痒由之而觉”。 从功能与物质关系的角度看，有两句话。 第一句，“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 精属先天，因此，魄的功能多显现为先天本能性动作。至于记忆，则与肾藏精，通于脑有关。 第二句，“肺藏气，气舍魄”。 肺主呼吸、主一身之气功能正常，才能气达各脏腑组织、形体官窍，发挥其目视、耳听、鼻嗅、舌辨、身触、知饥渴、平衡、排泄、睡眠、记忆以及自然动作等功能。 以呼吸之气为主生成的宗气，功能上与肢体寒温、肢体活动、视听感觉、语言声音等有关，与魄的作用也合拍。 ■ ■ ■ 由上推之，精气旺盛则体健魄全，魄全则感觉灵敏、动作协调、记忆深久。 如果在外界信息刺激下，以上本能性的功能出现不协调反应，就是魄的病。 比如，熟睡的人，热了会蹬被子，冷了会拉被子来盖，都是出自本能，这是魄之为用；如果睡时不知冷暖，蹬了被子还懵然不知，以致感风受寒，这是魄的渎职。 饥则吃，饱则止，也是人的本能，如果不知饥渴，仍是魄未尽责。 另外，皮肤冷热痛痒感觉不明显，听觉、嗅觉、味觉减退，视觉模糊，动作失衡或失于协调，记忆明显减退等也都属于魄的病。 ■ ■ ■ 《灵枢·热病》里说：“痱之为病也，身无痛者。四肢不收，智乱不甚，其言微知，可治，甚则不能言，不可治也'。该论述应属于魄的病。 痱证，类似于现代医学的急慢性感染性多发性神经炎、癔病性失语、癔病性瘫痪、老年动脉硬化、脊髓型颈椎病的某些阶段。痱证，以知觉问题为主，魄反应最敏感的部位是皮肤肌腠，且痱病有时也涉及神智，所以属于魄的病。 我们试着逆向思维，或从多角度来看问题：各种感觉功能减退固然属于魄的范畴。对于强调平衡的中医来说，过犹不及。不及、太过都属病态。如此推理，恐怕不少过敏性疾病与魄也脱不了干系。 过敏，是感觉或机体反应过于敏感。如过敏性鼻炎、过敏性哮喘、过敏性皮肤病、过敏性肠道病等，多与嗅感、内外触感、内在反应机制过于敏感有关。 注意到没有？这些都属于中医肺系（肺、鼻、皮肤、肠）疾患。虽不能说过敏性疾病都属于肺系统，但的确以中医的肺系统，出现概率较多。 另外，过敏性体质多与先天因素相关。“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精属先天，所以，魄的部分病变也显示出某些先天特质。过敏性疾病的病机多了一个“魄”因素的考虑，或许可对临床治疗有一定启示。 《灵枢·本神》里说：“喜乐无极则伤魄”说明了情志过于剧烈是魄病的原因之一，因为七情太过都可伤及于气，所谓“怒则气上、喜则气缓......”，而“气舍魄”，气乱自然会伤魄。 比如说落魄之人，多半是遇到人生起落，比如本来大富大贵，因为一些变故，一下被打落尘埃，很容易伴有灰暗情绪，常常表现为：目暗无神、如丧神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之无味、饥渴不知、冷热不辨、形销骨立，如行尸走肉，这都是魄离职守了。“落魄”这两字，是真得神髓。 ■ ■ ■ 我们再联系魂一起来看，如果魂魄同病，往往是躯体感觉与精神症状一起出现： 轻则睡着、醒来节律异常，或整宿不眠，或睡而难醒，或梦寐恍惚，或憋气，甚至呼吸暂停，这是魂魄不相呼应、交替，致使动而难静，或静而难动；重则表现于精神意识，比如癫狂。 如果意识丧失、神昏谵语、感觉异常、循衣摸床，则为魂魄将欲离散。《灵枢·本神》说：“魂伤则狂忘不精，不精则不正，当人阴缩而挛筋，两胁骨不举，毛悴色夭。”“魄伤则狂，狂者意不存人，皮革焦，毛悴色夭。” ■ ■ ■ 魄之病如何治疗？ 我们看看线索。 一、魄既然为精气所养，那么，益精养气之品可以适当应用。 二、如果牵涉到情志，心病还须心药医。应当以心理治疗或“志意”的自我调适为主。《灵枢·本神》有：“志意和则精神专直，魂魄不散，悔怒不起，五脏不受邪。”又说：“志意者，所以御精神，收魂魄，适寒温，和喜怒者也。” 安神定魄的药，有琥珀、龙骨、龙齿、朱砂、磁石、生铁落、菖蒲、人参、茯神等，可以作为辅助。 如果是痱病之类以身体感觉异常或失语为主，应当辨病与辨证结合来治疗，常用的方有：地黄饮子、小续命汤、虎潜丸、解语丹、补阳还五汤、大秦艽汤、黄芪桂枝五物汤、小活络丹等。针灸也有疗效。 过敏性疾病应当辨病与辨证相结合。 观察这类病，基调多以阳气虚者居多，原因可能在于“气不舍魄”。 但是，真正定魄的方法莫过于养气调神。正如《黄帝内经》里说，“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呼吸精气”，可以增肺气以养魄；“独立守神”既可凝神定魄，又可调志意、收魂魄；如果能做到“肌肉若一”，就不会出现皮肤冷热痛痒感觉不知、感觉过于敏感、动作失于协调。 所以，“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岂是虚言？！ ■ ■ ■ 在讲肝藏魂内容时，我曾提到中医教材的怪现象，“魂魄意志”这几个字虽不少见，但解释上常语焉不详，打的是擦边球，不敢过于展开。这是中医学的学术尴尬，只因“魂魄”两字，与民间所言“魂魄”字眼一样，带有巫的韵味，令人暇想，这是个无形雷区，编者或许潜意识感觉：最好别碰它，若被思疑为迷信或唯心，更是连累中医。 但是，上古时期巫医从来不分，甚至巫医一体。不独中医，任何医学形态，早期都是如此，西方医学也不例外。 由此，医学术语中残存上古遗留的名词不算反常。中国医学到了战国时代，医与巫开始分业。 《史记·扁鹊仓公列传》记载，扁鹊“病有六不治”中就有：“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的观点。 《素问·五藏别论篇》也强调：“拘于鬼神者，不可与言至德。”可见中医与巫很早就开始有意识地分道扬镳。 但在古代文化环境下，医与巫的割裂在医学不同领域可能快慢不一。手术科的割裂较早，精神领域由于表现复杂，存在不少难解现象，因此割裂较迟。 随着医学地位日渐高于巫，以儒为主体的医生多具有“敬鬼神而远之”的观念，兼之自高人格，因此巫韵在中医学发展中已越来越淡，几近于无。在现代文化背景下，“魂魄”等字眼已完全演变成一种名词术语，用来概括某类心理学范畴以及其相伴现象。 对于中医，根本没必要自设雷区，限制学术探讨与发展空间。学术探索，尤其是边沿性问题探讨，更需要宽松的文化氛围与语境，畅所欲言，才能真正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明辨是非。 有临床现象，就需耍解答，也只有在不断的解答探寻中，才有可能逐渐接近事情真象。这才是科学家们应取的态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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