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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为《名联谈趣》补正 作者：何永沂 诗有诗话，对联也有对联话，其文体与诗话相近，近人吴恭亨就有名为《对联话》一书传世，今梁羽生先生的《名联谈趣》亦可归入这一类。笔者在春节前夕购得此书（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12月第三次印刷），趁假夜读，赏好联，识本事，不亦快哉！作者凭他一管众所周知的生花妙笔，引人入胜而不忍释卷，细读之下，觉其中有可补可正之处，笔记如下，一是向梁羽生先生及广大读者求教，二是希望此书有机会再版时能更为完善。  01 三间大屋间间间 所录联：“三间大屋间间间；九横长梯横横横”（粤语联）。 梁注：“上联最后那个‘间’字应读去声，即‘间格’之‘间’也，下联后面的三个‘横’字都读广州土音的去声，一‘横’梯即一级一步也。”前说可补，后说有误。“间间间”，前两个“间”字可补注读平声，与“三间”的“间”同音，作量词用；后一个“间”读去声是对的，此“间”作动词用，有分隔之意。而“横横横”，前两个“横”字读去声是对的，作量词，如广州人称“九横梯”，意指有九道横木的梯，但后一个“横”字应读平声，作动词用，意使物体成横向，“横横横”，可解作每一级梯木都打横向，这样理解才符合该联原意及上下联词性平仄方能成对仗。 02 油壁香车不再逢 此题谈苏小小墓联，所录联：“桃花流水窅然去；油壁香车不再逢”。 梁评：“据说苏小小是常常乘油壁车游西湖的。此联颇具空灵之妙，但欠缺对苏小小的评价。”所评极是。但须指出，这是一副集句联，上联出自李白的《山中问答》：“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下联则出自晏殊的七律《寓意》：“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可补注也。 03 杭州苏东坡祠联 所录联：“泥上偶然留指爪；故乡无此好湖山”。 梁文只说明上联乃用东坡诗原句。其实下联亦是苏东坡的，出自《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第三首：“未成小隐聊中隐，可得长闲胜暂闲。我本无家更安往？故乡无此好湖山！”故此，这亦是一副集句联，宜补注。 04 流水是车龙是马，东园酒家联的命意 所录联：“立残杨柳风前，十里鞭丝，流水是车龙是马；望尽玻璃格里，三更灯影，美人如玉剑如虹”。 此联应补注乃江孔殷太史的佳作。梁文注出了“流水是车龙是马”的出处，至于“美人如玉剑如虹”一句，梁注道：“句出龚定庵的《夜坐》之二：‘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并进而指出：“此借用龚之名句”。不错，自龚定庵此诗传世之后，这句诗便成了名句，但应该说明，这一句龚也是借人的，原作者是奇丽川（奇丰额）、满州人，其诗《题庐湘槎美人宝剑图》录如下：“美人如玉剑如虹，平等相看理亦同。笔上眉痕刀上血，用来不错是英雄。”（见《随园诗话补遗》）这首诗比龚定庵那首《夜坐》差多了，故提起“美人如玉剑如虹”一句时，人们很自然想起龚定庵，而忘记了原句的主人。  05 流水寄情，海棠依旧 所录联：“细草和烟尚绿，遥山向晚更碧；黄叶无风自落，秋云不雨长阴”。 梁注：“下比出自孙洙的《河满子》：‘……黄叶无风自落，秋云不雨长阴。天若有情天亦老，摇摇幽恨难禁……’”这是无疑问的，但梁文继续评道：“孙洙的词，也正如苏东坡所说，其特色就在于‘多情多感’，‘ 天若有情天亦老’是传诵自今的名句”。这就评出问题来了，“天若有情天亦老”是李贺的佳句（《金铜仙人辞汉歌》：“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孙洙在此借用而已，这一句毛泽东也借用过：“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可见好句不厌百回借，但“版权”仍应属李贺所有。 06 六经自我开生命 所录联：“六经自我开生命；七尺从天乞活埋”。 梁注称：“王夫之（船山）自挽联”，此联颇有可议之处。1961年，聂绀弩在给高旅的一封信中写道：“王夫之两句：‘六经责我开生面，七尺从天乞活埋’，这两句是钱钟书为我赠他诗，谓我诗可与此两句相当而为我诵出的”。而在《王船山诗文集》（中华书局，1962年11月），这一联见于一首词《鹧鸪天》的小注中，词题是《刘思肯画史为余写小像，虽不尽肖，聊为题之》，词中有两句道：“铅华未落君还在，我自从天乞活埋”，就在此处，有注道：“《观生居旧题壁》：‘六经责我开生面，七尺从天乞活埋’”。余英时在《论士衡史》（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1月）中写道：“王夫之……自许为‘六经责我开生面’（《船山遗书》卷首）”，可与上述对照参考。梁文所引之联上比是“六经自我开生命”，且称此联为王夫之“自挽联”，未知有何根据？笔者很有兴趣知道。顺便多谈一句，新近《学林出版社》出版了《马一浮诗话》，其中一处写道：“王船山‘六经迫我开生面，七尺从今作活埋’之言，在诗则为险语……”此联又变成另一个“版本”了，但笔者相信，此乃马一浮先生误记。  （本文作于2001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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