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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自君山归后，思新楼九江之名，极为大雅而切当，即欲作一记文，幸自附托于名山川之下，而念岳阳范公之记，已绝千古，如孟杜后题诗，不能复得奇语，且止矣。既而思九江之目，尚当有所辨正，而范公忧乐先后之旨，且有可为广义相发明者，遂复成《九江楼记》一首，书以与吾弟。不审吾弟顷曾自为文否乎？若有之，即以示我，要是一时事实，可尽存楼间也。 九江之说，近人尚有欲以秦汉郡国名为据者，然必不能破《山经》。《山经》虽多诡怪，此地名决可信。又凡鬼神之事，亦非常人所可以耳目测识。古之祀五行、星辰、山川、社稷之神者，皆有人神尸之。台骀、实沉、阏伯、重黎、句gou芒、柱稷之属皆是，而水阴类也，其神为女妃。《山经》言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此犹《左传》言实沉、阏伯之居参商云尔。帝之二女，不可谓是天帝之女，以为尧女舜妃者，近是也。余尝论《孟子》书舜卒于鸣条，以为天子巡守而外崩，必无不返葬之理。舜盖南巡崩于苍梧，而返葬鸣条尔，而零陵九嶷，实其介弟象有庳之封。舜欲常常见象，象时往来觐舜于都。舜亦幸以时巡而至象之国，是必加有留连恩泽之事，非他侯国比。二妃以家人之亲从来南中，不足怪。而后世之人戴仰神圣之灵，以舜崩于此，或讹指其行幸坛场处，为舜葬之冢。至于二妃之来，沿湘而返。盖尝从舜登乎洞庭之山，及丧，反望九嶷帝崩处，而哭泣于此，尤事情所得有其遗迹，既传在人间。后之祀湘水者，奉二妃以为之灵，又宜也。《山经》盖非禹作，湘君湘夫人之祀，不知起何世，然要是周人以前也，以《山经》之言二女之神居洞庭之山，是即洞庭之神矣。又言其出入必以飘风暴雨，盖风雨晦冥之时，神灵以之出入。其飘暴者，非神为之也。然则今为楼于此山，而附设敦善堂救生之局，莫宜祀湘君湘夫人于此楼中，以为涉险者祈福，为有合于古义焉。 又余记中所列九水，欲不尽依旧说，颇似不谬。旧说中渐、无、辰、溆、酉五水，皆沅水上流所合，若依此以数，则湘之上流他水入者又多，何尽舍之？故余以为九者，皆当是湖之旁近水口也。《山经》言沅澧之风，交潇湘之浦，潇似疑为一水。郦道元据《说文解字》，潇水清深也，不以为水名。而今零陵有潇水，源流甚小，不容独配湘为称，或潇乃资水之本名则可，不然，竟当如《说文》也。《水经》油水出公安至孱陵入江，孱陵今华容。油水入江，当是今调弦口，其通澧浦，则今华容九都河，是其道也。涔澹二水入澧，皆近至湖中，而涔阳见《楚辞》，汨罗屈子自沉处，古之名川也。《水经》又云，湘水又东至长沙下隽县，微水从东来注之，于今未知微水所在，以巴陵之水可名者，独新墙河耳。而今湖东岸南接湘阴磊石山处，名曰微湖。盖自此以北，皆巴陵水所被及也，微自宜为九水之一矣。 注释 台骀：上古时代汉族传说中的人物。台骀治水早于大禹治水，是中国历史上成功治理江河的创始人。 实沉、阏伯：古文献《大禹治水》说：以前黄帝有四妃，他的曾孙帝喾也有四妃。姜嫄为元妃，生弃之后，还生了一个儿子，名：台玺。简狄只生了契，庆都也只生一个尧。常仪生了一个帝女和儿子挚。后来帝喾又纳了两位宫女做侧室。一个宫女为帝喾生了二个儿子，大的叫阏伯，小的名：实沉。另一个宫女为帝喾生了三个儿子，老大叫：叔戏；老二叫：晏龙；最小的名：巫人。 帝喾是一个妻妾子女非常多的古代皇帝。他为寻师柏昭东渡颛顼、羲和国，娶回羲和女，羲和女为其生有十子，以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为数，故史有：“羲和生十日”之误。 句芒：中国古代民间神话中的木神(春神)，主管树木的发芽生长，辅佐东方上帝青帝太皞。 太阳每天早上从扶桑上升起，神树扶桑归句芒管，太阳升起的那片地方也归句芒管。 柱稷：烈山氏子柱在青水谷地带着烈山氏抪种稷、粟、菽，又见谷地的大片草地上有成群的野羊，自由自在地吃着青草。( )他又分配一部分族人开始围圈羊群，牧饲家羊。 鸣条：地名，在山西夏县之西。 苍梧：地名，在广西北部。 介弟: 对他人之弟的敬称，或对自己弟弟的爱称。 有庳：古地名。庳一作"鼻"。又名鼻墟、鼻亭。在今湖南道县北，接零陵县界。相传舜封象于此。古有象祠，唐元和中道州刺史薛伯高毁之。 行幸：古代专指皇帝出行。 下隽县：古县名。西汉置，因隽水得名。治今湖北今崇阳肖岭暇心畈(通城西北)，西汉"时"下隽"部分有载:"下隽"据《水经注》，沅水东至下隽县西，澧水东至下隽县西北入洞庭。在今洞庭湖东北岸地当在今岳阳、临湘和湖北崇阳，通城等县。南朝梁陈时曾为隽州及上隽郡治所。 隋开皇九年并入蒲圻。 今译 前一向从君山回家后，就想着新楼九江的名字，这名字极为大雅而且贴切恰当，就想写一篇文章记下这件事，原来依附寄托在名山川之下，而想着写《岳阳楼记》的范仲淹，已经冠绝千古，如同在孟浩然、杜甫之后再写关于岳阳楼的诗，不可能还会得到奇语，所以就停止了这个想法。不久又想到九江这个名称，还应当有所辨正，而范仲淹先忧后乐的意旨，且有可以作为广义交互使人明白通晓的意思，就再写成《九江楼记》一首诗，将它写下来交给我的堂弟。不知我弟在短时间内曾经亲为此写过文章没有？如果写过，就寄给我看看，要是同一时候的事实，可尽管寄存于九江楼内。 九江的说法，近人还有想要拿秦汉郡国名作为依据的，然而一定不能突破《山经》的说法。《山经》虽然有很多诡怪的地方，这个九江地名是坚决可信的。另外，大凡鬼神之事，也不是常人所可以用耳目推测知悉的。古时候祭祀五行、星辰、山川、社稷的神灵，都有人神尸之。台骀、实沉、阏伯、重黎、句芒、柱稷这一类神灵都是，而水的南边很相像，它的神叫女妃。《山经》上所说的洞庭山，是舜帝两个妃子娥皇女英住的地方，这就像《左传》里说实沉、阏伯他们住在参、商如此而已。舜帝的两个妃子，不可以说是天帝的女儿，因为她们是尧帝的女儿舜帝的妃子，这是我对这种情况作出的肯定判断。我曾经议论过《孟子》一书所写的舜帝死在鸣条，认为天子出行，巡视邦国州郡而在外面死了，一定会有返葬的道理。舜帝南巡死在苍梧，而返葬在鸣条，而零陵的九嶷山，实际是他弟弟象被封在有庳这地方。舜帝想要常常见到象弟，象弟时时往来觐见哥哥舜帝于都。舜帝也幸好及时巡幸到象弟的封地，这是一定会增加留连恩泽的事，不是其他侯国可以相比的。娥皇女英以家人的身份跟着来到南中国，不足为怪。而后世人们拥戴仰望神圣之灵，都因为舜帝死在这里，或者错讹地指出舜帝行幸设坛举行祭祀的地方，是为舜帝的葬地坟墓。至于娥皇女英的跟来，沿着湘水而返回去。她们曾跟着舜帝登上过洞庭山，等到舜帝死了，回望着九嶷山舜帝崩驾的地方，而在这里哭泣，怨恨这丧事所得有它的遗迹，又流传在人间。后之祭祀湘水之神，尊奉娥皇女英二妃，把她们当作神灵，又很适宜。《山经》不是大禹写的，湘君湘夫人的祭祀，不知起于什么时候，然而如果是周人以前就开始了，凭着《山经》上的话二女之神住在洞庭山，这就是洞庭之神。又说到洞庭山神灵的出入一定伴着来势急遽而猛烈的风雨，风雨交加，天色昏暗犹如黑夜的时候，神灵因而出入。风雨的急遽而猛烈，不是神灵的所为。既然这样，那么现在在这君山上建九江楼，而附带建设敦善堂救生局，不适宜在这九江楼祭祀湘君湘夫人，因为这是为涉险者祈福，为的是有合于古时候的道义。 另外，我的文章中所说的九水，想要不完全按照传统的说法，很像不错。传统说法中渐、无、辰、溆、酉五条河水，都是沅水上流的支流，如果按照这说法去数，那么，湘水上流的支流又多，为什么都要舍去它们？所以我认为九条支流，都应当是洞庭湖的旁近水口。《山经》上说的沅澧之风，交潇湘之浦，潇好像疑为一水名。郦道元根据《说文解字》，认为潇是水清深的意思，不认为是一水名。现在零陵就有一条潇水，源流很小，不容许它独配湘水而称为潇湘，或者潇水就是资水的本名则可以这么称呼，不是这样的话，终了还应当如同《说文》的说法。《水经》记载，油水出自公安县到孱陵进入长江，孱陵就是现在的华容。油水进入长江的地方，应当是现在的调弦口，它通往澧浦，那么，现在的华容九都河，就是它的水道。涔水澹水两条河进入澧水，都差不多流到湖中，而涔阳见于《楚辞》，汨罗江屈原自沉的地方，这也是古时候的名河。《水经》又说，湘水往东到长沙下隽县，微水从东流来注入湘水，至今不知道微水在哪里，拿巴陵的河道可取名微水的，只有新墙河。现在洞庭湖东岸南接湘阴磊石山的地方，有一处湖名叫微湖。从这里往北，都是巴陵河水所覆盖到的，微水自然适宜为九水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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