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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连科:“中国文学的伟大在于过度像小说了

 gly1952 2019-04-29

阎连科:“中国文学的伟大在于过度像小说了。但真正好的小说,是不像小说的小说,在带动文学前进。”

今天阎连科老师在《速求共眠》郑州分享会上和张宇一起聊文体、写作、知识分子等话题,十分精彩,分享如下:

【文体作为宗教】

张宇:阎连科出道是现实主义出来的。之后就偏离了现实主义的大道。现实主义是我们的传统,牢牢的占领着我们文学的阵地,乃至成为检验我们文学的标准。但是文学的现实应该是我们作家创造出来的现实。

阎连科有本小说写一个人大跃进期间种玉米,给玉米输血,结果长了一树玉米。这是多么浪漫,但是如果用现实来套就很荒谬。连科说他追求的是神实主义,道出作家对自己创作的极致梦想。
这本书是他觉得不过瘾,一次打开了好多文体。

作家的伟大在哪里,是对时代颠覆性的反动。《速求共眠》对整本书的构建不是完整的,但每一个单立面的完成都是认真的,但是写到最后,连作家自己都找不到真相了。而为什么要找到那个真相呢?寻找本身就是有意义的,把这个过程还给读者,我们一起来找好不好?

阎连科:今天中国文学到了最好的一个时期,因为生活中的故事比我们想象出来的故事更加深刻和荒谬。当生活已经帮你完成了这一伟大的创举的话,那么作家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首先是要有洞察力,懂得辨别什么是伟大的故事,懂得如何发现其中不为人知的重要价值。

第二就是,如果生活已经把故事完成了,那么何不去想一下文体呢。恰恰在这一点上,我们之前想的是不够的。文体是小说的结构,决定了小说的品味。整个20世纪,世界文学中小说讲故事的方法已经发展得极度成熟。然而在中国,文体上的实验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之后,因为种种原因,这个事情停下来了。我觉得我们要在如何讲故事上做一些事情。我非常希望读到非常不像小说的小说。中国文学的伟大在于过度像小说了。但真正好的小说,是不像小说的小说,在带动文学前进。这是中国文学的当务之急。21世纪的文学一定不是今天这样的文学,否则文学会越来越小。在21世纪,一定会产生不同于19和20世纪的文学。

【关于走向谢幕的写作】

阎连科:关于书的后记写到走向谢幕的写作,刚刚跟张宇在车上聊起来,在中国一个伟大的文学时代已经过去了,而我们却悄然不知。50后这一代人的生命也已经过去了。这是非常令人伤感的,这也是一个事实。中国文学为世界文学提供了许多伟大的故事。但总觉得有某一种不像小说的小说,我伸手就可以抓到又永远抓不到,那个东西就在你眼前飘忽不定,每写一部就觉得我有可能抓到那个东西了,抓到那个东西一辈子就圆满了,可以封笔不写了,但每次写完之后发现还是没有抓到,这是我一次一次努力写作尝试的原因。

张宇:大家不要太相信作家的话。阎连科不会抽烟,不爱喝酒,也不爱打麻将,什么玩的都不会,只会写作。当一个人只有写作才能带来快乐的时候,他不会放弃写作的,而且写作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阎连科说他没有抓到那样东西,但其实每次都摸着了,早在《日光流年》时就已经摸到了,但是不满足,还想再摸一次。这就是作家的欲望。所以这就是永远不可谢幕的写作,跟走向谢幕的写作是一体两面。

【关于知识分子】

阎连科:我们要首先理解,知识分子是普通的人。我是一个非常懦弱的人,我一生很想像卢梭那样把自己完整的解剖出来。如《风雅颂》,写了一个人很像我自己的人,也在大学教书,但是这样写了三万字没能继续下去,觉得这个人身上太多东西说不出口了。

《速求共眠》也是希望能把阎连科解剖,借书里的作家之口来说,“我不能批评别人,还不能批评自己吗?”,想要解剖我自己对金钱,权利,女性等等的渴望,把我很多疯狂的但没敢写出来的想法放进来。可因为现在我已经是做爷爷的人了,而且我还把朋友也写了进去,写到半截要顾虑到是不是还伤害了朋友。所以还是没有办法写下去,可能这就是知识分子的弱点,而人性中有一些东西是无法外扬的,解剖自己这件事做起来也是非常了不得的。所以在这个意义上,卢梭是非常伟大的。

每个人内心都有黑暗的地方,我们有能力解剖别人,却没办法批判自己。连鲁迅都没有批判自己的。但为什么鲁迅这么伟大,像神一样?因为再也没有这样对于时代的承担精神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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