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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古典诗词中经典意境所具备的品质

 杏坛归客 2019-05-03

      人们常常以意境来评价一首诗的优劣,可见意境在诗词中的重要地位。《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是明代文学家杨慎所作《廿一史弹词》第三段《说秦汉》的开场词,后毛宗岗父子评刻《三国演义》时将其放在卷首。词中“长江”、“逝水”、“浪花”、“英雄”、“青山”、“夕阳”、“渔樵”、“江渚”、“秋月”、“春风”、“浊酒”,由这些意象构成的意境高远而淡泊。衬托这些意象的还有“滚滚”、“淘尽”、“转头空”、“依旧在”、“几度”、“惯看”、“喜相逢”、“笑谈”这些生动的字眼,给这首词宁静的气氛中增加了几分动感。

      以“意象”为表现载体的“意境”在古代诗词中大量存在。诗词中的意境是借助形象传达出的意蕴和境界,是指一种能令人感受领悟、意味无穷却又难以明确言传、具体把握的境界,意境是意象的升华。它是形神情理的统一、虚实有无的协调,既生于意外,又蕴于象内。诗词中通过形象描写体现出来的境界和情调,是一种主观情思。贺铸《青玉案》中“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这三个意象组成一个整体,艺术地回答了“试问闲愁都几许?”它不是三个意象的简单相加,而是形成了一个感人的艺术境界:闲愁像无边无际的如烟青草,似狂飞乱舞的满城飞絮,若凄清迷茫的黄梅时雨。

      意境的构成是以空间境象为基础的,是通过对境象的把握与经营得以达到“情与景汇,意与象通”的,这一点不但是创作的依据,同时也是欣赏的依据。

      那么,一种经典意境必须具备什么样的品质呢?本文就这一议题谈一点粗浅的看法。

意境的时空具有延展性

      国人的美学在稳定与动荡中不断循环,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美学思想,在绘画、书法、建筑、雕塑、音乐、舞蹈体现出的美学特征,是我们中国人哲学思想的艺术表现。这种哲学在戏曲舞台上同样被表现出来。一桌一椅,不需要别的布景,空即无穷,任人想象。同样的,古琴演奏不追求复杂的演奏,而是归回原始的声音,通过泛音的震动,在空白中感受洪荒初音。这种美学思想体现在古典诗词的意境上,首先是意境的时空也必须具有延展性。

      李白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这首送别诗有它特殊的感情色调。它不同于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川》那种少年刚肠的离别,也不同于王维《渭城曲》那种深情体贴的离别。这首诗,表现的是一种充满诗意的离别。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是两位风流潇洒的诗人的离别,还因为这次离别跟一个繁华的时代、繁华的季节、繁华的地区相联系,在愉快的分手中还带着诗人李白的向往,这就使得这次离别有着无比的诗意。“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表面看来这两句诗全是写景,其实却有着诗人鲜明的形象。“孤帆”绝不是说浩瀚的长江上只有一只帆船,而是写诗人的全部注意力和感情只集中在友人乘坐的那一只帆船上。诗人在黄鹤楼边送行,看着友人乘坐的船挂起风帆,渐去渐远,越去越小,越去越模糊了,只剩下一点影子了,最后终于消失在水天相接之处,而诗人仍然久久伫立,目送流向天际的江水,似乎要把自己的一片情意托付江水,陪随行舟,将友人送到目的地。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这一经典意境充分体现了时空的延展性,将情与景完全交融在一起了,真正做到了含吐不露而余味无穷。时间可以静止、停留,可以一刹那被固定,这一刹那便是永恒。这也和建筑中的道理一样,我们穿过实体回廊,在它们围绕的“空间”停留。这些都体现国人艺术对“空白”的美学追求。诗词作为文学艺术何尝不是这样。正因为“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体现的这种时空的延展性,给读者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因而也让这首诗增添了无限的审美趣味。

      再如孟浩然的《望洞庭湖赠张丞相》: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这首诗的前四句之所以成为千古绝唱,其主要的艺术奥妙就是大小相形、巨细反衬。在诗词创作中,既要有如椽大笔写出大的境界(广阔的空间、邈远的时间构成的大景),也要精细的写出小的景观。一味粗豪,就会空无依傍,大而无当;一味工细,则流于琐屑,格局狭窄。唐代是中国历史上的黄金时代,这一时期的大诗人们,他们胸怀开阔,气象雄浑,更富于历史感和宇宙感。他们的诗往往从无限中表现有限,从有限中显示无限。在他们的诗中,意境的时空往往具有延展性。如王勃的“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滕王阁》),陈子昂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登幽州台歌》),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使至塞上》)等等。

意境的画面具有影像性

      意境的画面具有影像性是说意境所呈现的画面在不断被刷新变换,很类似电影的蒙太奇。《天净沙·秋思》是元曲作家马致远创作的小令,是一首著名的散曲作品。此曲以多种景物并置,组合成一幅秋郊夕照意境图,让天涯游子骑一匹瘦马出现在一派凄凉的背景上,慢慢地由远而近,又慢慢地由近而远,渐渐地消逝在一片凄楚苍凉令人哀愁的境界里。它的画面始终是处于动态之中。

      柳永的《雨霖铃》意境的画面就更具有影像性的特征。我们先看这首词: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我们试以词的上阕作一点分析。词的上阕写一对恋人饯别时难分难舍的别情。起首三句写别时之景:寒蝉凄鸣,骤雨初霁,将要离别的一对恋人无言相对。这个画面十分经典:声色互织,情景交融,让人过目难忘。词中接下去说:“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这十三字全是写实,“都门帐饮”点出饯别的具体地点,“帐饮”显示对饯别的重视程度,设帐饯别场面的隆重与心情的沉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顿使画面凝重。再加上一边是留恋时的依依不舍,一边是船家催促启程,这样的矛盾冲突,不仅具有戏剧色彩,也具有画面感。镜头在船家和一对将要离别的情人之间不断切换。紧承其后的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这寂静的场面,凝重的氛围,这一特写镜头具有动人心弦的力量。“念去去”二句是送别情人对被送别情人的内心独白。“千里”以下,诗人采用广角镜头,从广角镜头的基本特点看,镜头视角大,视野宽阔。善于夸张前景和表现景物的远近感,这有利于增强画面的感染力,诗人既曰“烟波”,又曰“暮霭”,更以“沉沉”饰之,着色可谓浓矣;既曰“千里”,又曰“阔”,空间可谓广矣,在如此广阔辽远的空间里,充满了如此浓密深沉的烟霭,其离愁之深,令人可以想见,诗人这一广角镜头的运用可谓成功。

      上阕至此,随着时间的推移,画面一幅又一幅展开,画面的转换自如,意境的画面具有浓重的影像性特征,如电影一幕又一幕在读者脑海里浮现。这些具有珍贵价值的镜头,构成的连贯且完整的影像,不仅增强了词的可读性,也增强了词的感染力。

      在众多的唐诗中,不仅是以写景为主的诗的意境所形成的画面具有影像性,即使是以叙事或议论为主的诗,也具有意境的画面影像性的特征。杜甫《咏怀古迹五首》(其三)前四句:“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诗的发端两句,犹如一个广角镜头,勾勒出群山万壑随着险急的江流,奔赴荆门山的雄奇壮丽的图景。谓山水逶迤,钟灵毓秀,杜甫正是借高山大川的雄伟气象来烘托王昭君非同凡响的美貌。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前两句写昭君村,这两句才写到昭君本人。只看上句的紫台和朔漠,自然就会想到离别汉宫、远嫁匈奴的昭君在万里之外,在异国殊俗的环境中,一辈子所过的生活。而下句写昭君死葬塞外,用青冢、黄昏这两个最简单而现成的词汇,尤其具有大巧若拙的艺术匠心。在日常的语言里,黄昏两字都是指时间,而在这里,它似乎更主要是指空间了,它指的是那和无边的大漠连在一起的、笼罩四野的黄昏的天幕,它是那样地广阔辽远。这两句诗,如运用分镜头脚本,可以制作出精彩纷呈的影像来。

意境的抒情具有可信性

      在诗词中,意境的设置和使用都是为抒情服务的,因此诗词中的一切意境都具有抒情性,这是不言而喻的,值得注意的是意境的抒情是否具有可信性。所谓意境,“意”是情与理的统一,“境”是形与神的统一。在两个统一过程中,情理、形神是相互渗透、相互制约的。明朱承爵《存馀堂诗话》:“作诗之妙,全在意境融彻,出音声之外,乃得真味。”清俞樾《春在堂随笔》卷二:“云栖修篁夹道,意境殊胜。”端木蕻良《关山月的艺术》:“画梅花的,很少能闯出林和靖式的梅花品格,总是强调暗香疏影这般意境。”意境的本质特征是“生命律动”,即展示生命本身的美。在我们民族的审美心理结构中,是把宇宙境界与艺术意境视为浑然一体的同构关系。由于宇宙本身就是一种生命形式,诗人对宇宙境界的体验就是一种生命律动的体验,而意境恰恰就是这种生命律动的表现。人心虽小,但可以装得下整个宇宙。诗人之心,本身就是宇宙的创化,他可以映射宇宙的诗心、宇宙的灵气。因此我们说,艺术意境本质上是一种心理现象,一种人类心灵的生命律动,因此意境本身便具有抒情性。

      意境就是诗人用所表现形象来表达胸中之意。意境,说到底就是一种“境界”,作为“境界”一词一般习惯用法,如云“境界有二,有诗人之境界,有常人之境界”,此所谓境界,便当是泛指作品中的一种抽象界域而言者。又如云“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此所谓境界,便当是指修养造诣之各种不同的阶段而言者。又如云“‘明月照积雪’‘大江日夜流’‘中天悬明月’‘黄河落日圆’,此种境界,可谓千古壮观”,此处之所谓境界便当是指作者所描写的景物而言者。司空图主张的“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可以意冥,难以言状”,更重视表现作家独特的审美体验和情趣意兴。正因为如此,意境的抒情就有一个可信性的问题。

      还以李白《送孟浩然之广陵》为例:“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这首诗有如下意象:黄鹤楼、烟花、孤帆、长江等。这些意象组合起来便成了一幅融情于境的画面:诗中没有直抒对友人依依不舍的眷念,而是通过孤帆消失、江水悠悠和久立江边若有所失的诗人形象,表达送别友人的深情挚意。字面上句句写景,实际上句句都在抒情,可谓一切景语皆情语。李白《送孟浩然之广陵》诗中意境的抒情是具有可信性的特质的。

      诗性思维,是诗词创作最主要或者说最重要的思维方式。它的基本特征,其一是敏锐的直观性,中国古典美学称之为“悟”,西方美学名之为“艺术感觉”或“艺术直觉”;其二是鲜活的意象性,也就是诗人对生活的创造性的审美观照,始终是与鲜活的意象的捕捉交融在一起。李商隐《雨夜寄北》,第一句,“君问归期未有期”。这是诗人对于妻子发来的关于自己归期问询的直接且直白的回答。这句诗看似平直,但却包含了相当丰富的潜在的情感内容。孤身客居异乡的人,对于故乡和亲人的思念和怀想,是其心中最大、最重的一个难解的心结,也是其心中最敏感、最脆弱的一处创伤隐痛。因为思恋太重,心结难解,又敏感脆弱,所以,这个问题,又是身在羁旅的人最不愿意被人触碰、问到的问题。但是现在,偏偏就是有人来问这个问题了,而问的人又偏偏是诗人最为思念的最为亲近的诗人的妻子,而且最让诗人痛苦的是,对于这个问题,他根本就给不出一个肯定的答复——不用说对于“归期”无法肯定,甚至就是连“归去”的肯定也没有!“君问归期未有期”,这是诗人最不愿给出的却又是只能如此给出的唯一的答复,可以想见,在这句平直的答复的后面,隐含了诗人心中多少哀伤、惆怅和无奈。

      第二句,“巴山夜雨涨秋池”。我认为这是全诗中写得最精彩的一句。这一句从表面上看,只是静态地描述了诗人给妻子作出上述的“归期无定”的答复时的时间、地点和部分环境状况。仅从字面文义看,这七个字就已经包含了很大的信息容量。“巴山”,点出了诗人其时异乡羁旅的处所;“夜雨”,点出了诗人写诗时的时间和天气状况;“涨秋池”,不仅承接上文说明了夜雨造成的周围的环境境况,还补充说明了当时的季节正是“秋”天。在远离家乡、行路艰难的巴山深处,在一个初寒袭人的秋夜,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诗人看着——应当是窗外的——池塘里的水在雨中渐高渐满,无奈地告知远在千里之外的妻子:归期无定。这样的字面上的对时空状态的静态描写,已经很好地衬托出了诗人此时的心境。但是,这句诗的精妙动人之处还不止于此。而李商隐这里以“雨涨秋池”来暗喻思亲怀乡之情也是至为贴切的妙笔。春愁如流水,虽然绵长,却也至少还能够“东流”,可以排遣;但这思亲的怀想,却是如秋池雨漫,时时增长却又无处可消磨渲泄的。这种思亲怀乡之情在胸中不断地郁结,却无处、无法排遣,直至壅塞,涨得人胸郁闷。

      显然,李商隐《雨夜寄北》,从诗中营造的意境来看,其意境的抒情是可信的,所以它才具有打动人、感染人的艺术效果。

意境的点化具有写意性

      点化,本是道教或佛教用语。道教传说中说神仙能使用法术点化使物或人成仙。后借指道士或菩萨用言语启发人,点醒世人,使其悟道,泛指启发开导。诗词中,一个经典的意境都是诗人对自然景物点化的结果。宗白华在《美学散步》中说:“以宇宙人生的具体为对象,玩赏他的色相、秩序、节奏、和谐,借以窥见自我的最深心灵的反映,化实景而为虚境……使人类最高的心灵具体化……这就是艺术境界。”

      中国传统艺术最擅长借景抒情,情与景交融互渗,挖掘出境中最深的情。最晶莹的景、最深入的情,营造了中国艺术的最高境界。表现在音乐上,即思绪不再音响之中,而在音响之外。弦外之音,弹动心灵。《彩云追月》中弥漫的没有太多深奥的玄机,他也不是表现高深人生哲理的代表。纯朴的旋律、舒缓的节奏、自由发展的乐思,在悠闲从容的情绪中流露些许活泼的生机,犹如“拈花微笑”领悟的微妙禅意,听之全无沉重之感,轻松、愉悦,忘却现实。沉浸在乐声里,放松你的身心,随余音袅袅,任思绪飘摇,享受音乐之美,享受生活之美。如绘画中“以大自然生动的山川草木表象胸襟里蓬勃的灵感气韵”。

      诗词中一句“断肠人在天涯”在写景之末点化出一片“哀辈寂寞、宇宙荒寒”的诗境。诗词中意境经诗人的点化,往往会产生出几分灵动和写意,产生出神入化的神奇效果。

      柳永的《蝶恋花》: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是一首怀人词。上片写登高望远,离愁油然而生。“伫倚危楼风细细”,“危楼”,暗示抒情主人公立足既高,游目必远。“伫倚”,则见出主人公凭栏之久与怀想之深。但始料未及,“伫倚”的结果却是“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春愁”,即怀远盼归之离愁。不说“春愁”潜滋暗长于心田,反说它从遥远的天际生出,一方面是力避庸常,试图化无形为有形,变抽象为具象,增加画面的视觉性与流动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其“春愁”是由天际景物所触发。接着,“草色烟光”句便展示主人公望断天涯时所见之景。而“无言谁会”句既是徒自凭栏、希望成空的感喟,也是不见伊人、心曲难诉的慨叹。“无言”二字,若有万千思绪。下片写主人公为消释离愁,决意痛饮狂歌:“拟把疏狂图一醉”。但强颜为欢,终觉“无味”。从“拟把”到“无味”,笔势开阖动荡,颇具波澜。结穴“衣带渐宽”二句以健笔写柔情,自誓甘愿为思念伊人而日渐消瘦与憔悴。“终不悔”,即“之死无靡它”之意,表现了主人公的坚毅性格与执着的态度,词境也因此得以升华。

      以上是对这首词大概梳理,但读完全词,总能给我们一些挥之不去的东西:楼是孤零零的楼,人是孤零零的人,在这黄昏时分,有如孤雁的诗人伫立在这寂寥的高楼之上,极目遥望远方……

      苏轼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此词上片望月,既怀逸兴壮思,高接混茫,而又脚踏实地,自具雅量高致。一开始就提出一个问题:明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把酒问天这一细节与屈原的《天问》和李白的《把酒问月》有相似之处。其问之痴迷、想之逸尘,确实是有一种类似的精、气、神贯注在里面。从创作动因上来说,屈原《天问》洋洋170余问的磅礴诗情,是在他被放逐后彷徨山泽、经历陵陆,在楚先王庙及公卿祠堂仰见“图画天地山川神灵”及“古贤圣怪物行事”后“呵而问之”的(王逸《楚辞章句·天问序》)。是情景触碰激荡的产物。李白的《把酒问月》诗自注是:“故人贾淳令予问之。”当也是即兴遣怀之作。苏轼此词正如小序中所言是中秋望月,欢饮达旦后的狂想之曲,亦属“伫兴之作”(王国维《人间词话》)。它们都有起得突兀、问得离奇的特点。从创作心理上来说,屈原在步入先王庙堂之前就已经是“嗟号昊旻,仰天叹息”(王逸《楚辞章句·天问序》),处于情感迷狂的精神状态,故呵问青天,“似痴非痴,愤极悲极”(胡浚源《楚辞新注求确》)。李白是“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把酒问月》),那种因失意怅惘的郁勃意绪,也是鼻息可闻的。苏轼此词作于丙辰年,时因反对王安石新法而自请外任密州。既有对朝廷政局的强烈关注,又有期望重返汴京的复杂心情,故时逢中秋,一饮而醉,意兴在阑珊中饶有律动。

      其实,问的奇特也罢,问的离奇也罢,其实这些并不重要,读完此词,我们总感到诗人是在向我们诉说:独在异乡为异客的诗人,心之舟也须靠岸,灵之翼也须栖息,更何况是天涯共此时的中秋月明之夜呢?

      以上就是意境点化所具有的写意效果。它具有直穿读者心灵的力量,是诗词意境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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