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代读书人喜欢使用理性这个概念，但真正了解这个名词源头的读书人，少之又少。 理性，或者理性主义，是希腊哲学柏拉图的概念，是一个具有悠长历史传统的思想史基础概念。柏拉图在他的《言论集》第四卷提出了“理性”这个概念。柏拉图的意思，是强调人们需要处理自身的激情现象，而一个人本能地处在关于善的激情和关于恶的激情的二元状态，为了平衡二元激情，柏拉图发明了“理性”这个概念，即人通过理性的介入，可以在善的激情和恶的激情之间寻求一种平衡。 所以思想史认为，理性是人的认识论意义上的一种“判断功能”。理性的概念影响深远，几乎覆盖了整个人类思想史。今天，当我们使用“理性”这个概念的时候，其意义是指我们的思考能力拥有良好的平衡性。在这个意义上，柏拉图的理性概念与中国传统的“中庸”具有某种类似性。区别在于，理性是一种清晰的命名，而中庸则是对平衡秩序的一种模糊想象。 唯理论的本义并不是理性主义的定义，而是17世纪的思想家们基于上帝存在的第一性原理和知识的先验的秩序所展开的一种知识论体系，即思想家们习惯于从第一性原理，通过演绎的方式推导出知识，而不是按照实验的证据和经验，通过归纳的方式推导出知识。 这个定义在唯理论高涨的17世纪，是一个常识： 莱布尼茨发现的二进制，微积分，单子论，以及他的哲学体系，都是基于莱布尼茨唯理论层面的“1就是上帝”的演绎成果。 牛顿的物理学的第一推动力的命名，也是对上帝力量绝对存在的一个借鉴与应用。 帕斯卡尔的概率论就是对信仰上帝与不信仰上帝的结果的分析。 而笛卡尔的观念分析正是立足于“上帝是终极观念秩序”的唯理论前提，至于笛卡尔的坐标系，则完全是对十字架秩序的一个数学模仿。 事实上更有趣的唯理论知识现象是经济学的商业周期理论，这一晚近的理论体系竟然是萨缪尔森受到了圣经所记载的“七个丰年与七个荒年”的启示。即市场总是处在波动曲线的状态，经济增长总是伴随着加下来的经济萧条，而经济萧条则预示着接下来的经济增长，自由市场从来不存在永远的经济增长曲线，也不存在永远的经济萧条曲线。而且人的市场行为永远无法改变这种荒年与丰年的市场波动现象，只能在这样的波动曲线之中寻找相对应的解决方案。 这和我们今天理解的理性主义，其观念秩序是完全不对称的。今天的人们谈论起理性主义，应该是对希腊哲学柏拉图传统的强调，是对人类经验的强调，是对人类作为一个思想主体的整全（平衡）思想能力的强调。在这个意义上，我认为著名的顾准把希腊哲学界定为经验主义，这是他真正读懂了柏拉图。他的缺陷是他读不懂17世纪的唯理论，或者说，他完全没有介入到圣经传统之中。这应该是中国最优秀的知识分子所存在的集体通病。 真实意义上的理性主义，与17世纪的唯理论思想家们对第一性原理和先验秩序的强调，处在一个完全背反的位置。而且，整个17世纪的思想家们，包括笛卡儿、帕斯卡尔、莱布尼兹、斯宾诺莎等，每个人都试图完成他们人生最大的学术任务：证明上帝是存在的。理所当然，他们最终都是无功而返。 欧洲思想史上真正接续了希腊理性传统的思想家，可能以休谟为一个基准点。一方面，休谟激活了经验主义的认识论的涌现，另一方面，康德通过对休谟思想的分析，找到了二律背反的认识论秩序，即人类必须以上帝为终极使命，但人类永远无法完全认识上帝。正是这个悖论式的观念秩序描述，才促使思想家们开始关注过程的演化秩序。 达尔文的演化论的出现，不是一个意外，而是人类问题意识的一种必然，其基本思路是暂时搁置起点和终点的描述，搁置真理的想象，专注于过程的描述。所以达尔文的演化论，是初期的过程主义的理性主义，或者是理性主义的过程主义。 必须要强调，演化论的思想史价值非常重要，达尔文提醒人类要考察过程的涌现，这在科学方法论的层面，属于范畴的给定和给定的范畴。因此属于理性主义的一次知识论的集中爆发，并把人类的问题意识大面积带进工具理性的状态。 到马克斯韦伯这里，他开始集中反思工具理性的发达所带来的价值理性衰败现象。立足于思想史的秩序，韦伯应该是试图再次激活唯理论的第一性原理的知识论，建构人类的价值诉求，反思人类社会越来越明显的经验主义意义上的工具现象。所以我们说，马克斯韦伯是一个划时代的大思想家，他的著述和思想必然引起纷争，也必然长久地提醒人类，到底要走向何处。 对思想史的梳理，能够让我们知道自己在哪里，而且能够迅速看清楚问题所在。比如中国国内一批读书人并不能在思想史的秩序的层面理解演化论，而是抓住演化论这个词语，如获至宝，以为找到了全部的真理。这在思想史涌现的维度上，表现为缺乏严格的思想史训练，一叶障目，捕风捉影，个中最大的原因是这些读书人基于一种知识的自负，完全不能理解柏拉图以来的理性主义流变，也完全无法理解基督神学的先验秩序和唯理论的思维方式对人类想象力的带领。 所以一些可笑的局面出现了，有人基于对演化的思想借鉴，一些功利主义爆棚的读书人，开始重视合作的重要性，以为合作秩序不仅可以理性计算，超越哈耶克的自发秩序，而且将合作看成是秩序的创造者，从而忽略了终极秩序的生命涌现和知识涌现。比如浙江大学的叶航教授等一批学者，居然能说出“合作创造人类”的大话，不仅有反人类的嫌疑，而且是典型的无知无畏，误人子弟。就是这种完全不知思想为何物的所谓读书人，占据大学的讲台，浪费纳税人的钱财，说明如今的大学，无论中国还是西方，都已经烂透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