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文中千年绝调——《祭十二郎文》生离死别,从来都是人类难以释怀的永恒话题,失去至亲,悲痛至极,情之所至,往往呼天抢地,捶胸顿足,甚而痛不欲生。韩愈的《祭十二郎文》就是一篇倾诉此情此景,情深意切、哀婉动人的文章。 唐德宗贞元十九年(803),韩愈在长安任监察御史时,惊闻侄子韩老成病亡的噩耗,悲不自胜、痛悼万分,在这种巨大的感情压力之下,喷涌出了这篇千古至文,以表深切的悼念之情。 正所谓'诗家不幸文章幸',千百年来,无数文人墨客,乃至平常百姓,每每品此祭文,都忍不住潸然泪下。白居易说:'感人心者莫先乎情',它之所以流传千古而不衰,永远给读者带来心灵的巨大震撼,其根源在于一个'情'字,当然也与这位散文家高超的写作技巧分不开。 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这是一篇情文并茂的祭文,不但是韩愈祭文中的千古佳作,更是我国古代抒情散文中的不朽名篇。作者用饱经沧桑的笔调,挟带了身世家世之悲来悼念十二郎,令人在一开始就感受到其悲痛之情的绵远深重。文中写韩愈与侄儿韩老成幼时孤苦相依的情景、聚少离多的感慨、生死无常的哀痛,皆属真情至性之语,从肺腑中自然流出,造语恳挚,不假雕饰,而又有无限凄怆的情韵。全文采用铺陈直叙的手法,融抒情于叙事之中,寥寥数句便将叔侄二人的身世及自己内心凄楚的人生感慨描绘地淋漓尽致,从幼年相依说起,到成长后几度离合,不能相顾,以至于未老先衰,生离死别,追忆、悔恨、遗憾交织在一起,足以引起读者共鸣,正所谓'字字是血,字字是泪'。 另辟蹊径 一往情深韩愈在文体上大胆创新,一改古代祭文形式,破骈为散,不拘常格,别有天地,采用自由多变的散体,如同与死者对话,边诉边泣。在内容指向上,摒弃过去以历叙生平和歌功颂德为主的行文惯例,一任情感的激荡,通篇追叙他与十二郎的共同生活和深厚情谊,宣泄十二郎之死带给他的莫大哀痛,平易晓畅的语言背后是跌宕起伏的情感力量。这种改变,适应了作者情感表达的需要,进而形成了'以情胜'的艺术特色。《古文观止》评论该文'未尝有意为文,而文无不工',高度赞扬了这篇祭文写法的巧妙,特别是韩愈大量使用虚词并且恰到好处,如'呜呼!其信然邪?其梦邪?',形成语气贯通的排比句,收到了语约意深、情致丰厚的艺术效果。 文起八代之衰唐代古文的发展,兴起于武则天统治时期,陈子昂为其先驱;发展于安史之乱前后,李华、元结等作出了努力;繁荣于贞元、元和年间,以韩愈为代表的知识分子举起了复古的大旗;衰微于晚唐,杜牧、罗隐等为其余响。 韩愈在散文上提倡'古文',是指与当时流行于文坛的骈文相对而言的散体文,强调文以载道,提出'惟陈言之务去'和'词必己出'的主张,主张'文从字顺',重视文章的情感力量,即'气盛言宜'之说。以韩愈为首的一大批知识分子发起的这场古文运动意义深远,使散文在文学价值上压倒了骈文,是我国散文发展史上的一个转折点,开创了中国古典散文发展的新时代。《祭十二郎文》充分实践了韩愈在古文运动中的文学主张。苏轼在《潮州韩文公庙碑》中评价韩愈的文章为'文起八代之衰',确为至评。 南宋谢枋得《文章轨范》引安子顺语:'读《出师表》不哭者不忠,读《陈情表》不哭者不孝,读《祭十二郎文》不哭者不慈。'这大概是对《祭十二郎文》最真实的评价了。文章中流露出的真切之情,让人不禁想到《红楼梦》中贾宝玉写给晴雯的祭词中的一句'红绡帐里,公子情深;黄土陇中,女儿命薄',令人嗟叹不已,此中情感当与韩愈相较。文贵在情,贵在真,贵在朴,《祭十二郎文》很好地体现了这三个字,自然会给人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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