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

今天的赏析文章，诗词君恨不得把整首词拿来做题目，几经取舍，最后选了下阕，虽然有点长，但却不让人觉得烦琐。

辛弃疾的词，尤其是那些悲壮苍凉的作品，总让人一读就醉，不是说它的意境有多美，足以引人入胜；而是说它其中蕴含的情志，以及作者用生命来填词的那份坚守，足以让人沉醉。

一起欣赏他的《清平乐·独宿博山王氏庵》：

清平乐·独宿博山王氏庵

绕床饥鼠，蝙蝠翻灯舞。

屋上松风吹急雨，破纸窗间自语。

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

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

——宋·辛弃疾

解析

这一年是淳熙十二年（1185），辛弃疾46岁。人生起点很高的他，只能在无关轻重的差事中消磨生命。早在几年前，他已经开始自我反思，总结出自己沉抑下僚，志不获展的原因—— “刚拙自信，年来不为众人所容”。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既然改变不了本心，索性撂挑子走人。于是，辛弃疾在1181年便开始了长达20年的闲居生活。这首《清平乐》，即作于此间。

其实，闲居实在非辛弃疾所愿，就如同搞文学创作并不是他的人生理想一样。若不是朝廷软弱，政治黑暗，他还是很乐意去干一番事业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用来形容辛弃疾再合适不过了，能怎么办呢？人总是要活在现实中的。

辛弃疾的闲居生活，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无聊，毕竟江西上饶的带湖风光不错，有好景可赏，有好酒可醉，他终究还是成了一个文艺青年。

博山是辛弃疾时常去的地方，他的代表作之一《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就是在博山写的。这一年秋天，辛弃疾又来到博山，晚上借宿在一个王姓人家，环境不是很好，“绕床饥鼠，蝙蝠翻灯舞”，老鼠乱窜，蝙蝠乱飞，在这样的屋子里睡觉，想都不要想。

屋里乱糟糟的，屋外也不安生。“屋上松风吹急雨，破纸窗间自语”，风雨突然大作，窗户纸嘶嘶作响，真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破纸窗间自语”，作者用一个“自语”把那种嘈杂的声响写得十分生动有趣，可见辛弃疾内心也够强大的。

无眠之夜，适合思考人生。“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想自己平生为了国家的恢复大业奔走于塞北江南，到头来却一事无成，只能闲居田园，徒增白发，苍老了容颜。正如他后来写的那样，“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天下事尚未了却，生前身后名尚未赢得，自己却成了白发人，对他而言，生命中还有什么比这更加悲哀的事呢？

“布被秋宵梦觉”句，表明作者其实是睡了一觉的，而且很可能还做了一个行遍江南江北的梦，被秋凉惊醒后，他还在流连，故眼前看到的仍是梦中的那“万里江山”。

末句“眼前万里江山”，与“平生塞北江南”句相呼应，表明词人时刻不忘祖国山河，而这壮美的江山也将激励他朝着自己的理想坚定地走下去。所以，清人许昂霄在《词综偶评》中写道：“后段有老骥伏枥之概。”

但话又说回来，“眼前万里江山”却出现在一个荒凉冷寂的秋夜里，又何曾不带有几许的悲愤呢？至于原因，我们都明白，但辛弃疾却很纠结，只能轻唱“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