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声已经响过五分钟以上了,教室里还没有安静下来,还有学生旁若无人地在讲话。但我仍然静静地站在讲台上,等着他们自己意识到已经上课了。 “别说话了,上课了,再说话老师就要爆发了。”忽然有一个学生喊道。 安静了五秒钟,又开始有人说话,我依然静静地等待,等着他们意识到上课。终于,在七八分钟之后,全都安静下来了。我开始上课,但一开讲,又有一些人开始接着讲起来,你看他两眼,他眼神和你对视一下,似乎完全不在意。 我对他们说,我恍惚觉得我所在的这个课堂不是初一学生的课堂,而是小学一年级,甚至是幼儿园的课堂。他们哄堂大笑起来,似乎完全没有听出我这句话中的婉转批评之意。 就这样,他们只要一说话,我就停下来,直到等他们停下来,我才再开始讲。一节课的时间,我只讲了备课计划中的不到一半的内容。但我一直没有“爆发”。 也或许是由于期中考试刚刚结束,他们浮躁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安定下来吧。 说到期中考试,我正好监考《道德与法治》,看到这样一道选择题。 下列属于“行己有耻”内容的是( ) ① 真诚面对自我 ②闻过而终礼 ③知耻而后勇 ④信守承诺 A. ①②③ B. ②③④ C. ①②④ D. ①②③④ 我和熟识的老师交流了一下这道题的作答情况,因为该题是书本上的重点内容,课堂上老师又反复强调过,所以很少有同学做错这道题。 但是,做对了这道题,只是停留在“知”的层次上,“行己有耻”(一个人行事,凡自己认为可耻的就不去做)不是单纯的知的问题,更是行的问题,知与行不能合一,不能称之为真知。 有很多时候,我们只关注分数,而很少关注礼仪,分数和礼仪处于完全脱节的状态。学生可以考很好的分数,但在基本的做人礼仪上却不及格。 各种早培,我们培养什么呢?孩子还没有上小学,就要比一比谁就会背诵几百首诗词,比一比谁会做复杂艰深的数学题。在教育孩子,培养学生这个问题上,我们现代中国人实在是太着急了。 孔子说:“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三字经》中也说“首孝悌,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都是从最基本的做人礼仪上着手,而不是本末倒置,先学“文”,后学“礼”,现在则抛弃了千百年来老祖宗的经验,完全颠倒过来了。 后来,第二次上课,我这样给学生们讲。 孟子说:“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 人和禽兽相比,差异非常之小。那人之所以为人,禽兽之所以为禽兽的区别在哪里呢?是因为我们能说话吗? 《礼记》中说:“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为什么鹦鹉会说话,我们依然说鹦鹉只是飞鸟而已,猩猩能用一些语言来表达,但我们依然说猩猩只是禽兽呢? 显然,会不会说话,并不是人与禽兽的区别。我个人以为,人与禽兽的区别,有两点特别值得思考。 一个是自律的问题。人的行动是理性思考的结果,人有相应的自我控制,自我约束的能力,这和动物依靠本能完全不同。我们要培养自律的能力,而不是只依赖“他律”。只有自律,才能知行合一。 我可以在上课打铃之后,拍着桌子,或者拍着巴掌提醒你们准备好上课。但那只是“他律”,而不是自律。只有“他律”,人不能成为“人”,而是成为“奴”,甚至是成为禽兽,这与教育把人培养成人的目的完全相违背。 另一个是敬畏的问题。德国哲学家康德说:“有两样东西,我们越经常,越持久的加以思索,它们就越使我们的心灵充满了始终新鲜不断增长的敬畏,那就是我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 我可以选择在你们不遵守纪律,随便讲话时,声色俱厉地批评你们。这种声色俱厉的批评可能会让你们畏惧,可能会让你们迅速安静下来,但那只是畏,而不是敬。你们应该敬畏的不是我,也不是哪个老师,而应该敬畏的是“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应该敬畏的是规则,是自己的良知。 规则是外在的,良知是内在的。一个成熟的人,一个独立的人,会越来越意识到对规则的遵守,对良知的坚持,最终受益的是他自己。这种益处不体现在眼前,而体现在长远。 在我讲这些话的过程中,依然有一部分学生游离于课堂之外,但我也注意到,有一小部分学生在点头,在微笑了,有一些东西触动到他们了。对大多数学生而言,虽然效果不那么明显,也不那么立竿见影,但我依然会坚持一些最基本的教育理念。 知识多一点少一点,那不重要;分数高一点或者低一点,那也不重要。万丈高楼平地起,地基最重要。地基还没打好,就想着急急忙忙盖楼了,最终只能是沙上建塔,建得越高,倒得越快。 教育的地基是什么?是教会学生如何做人,做人重在“行”,而不在“知”。学校教育中,教人重在“育”,而不在“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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