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里的西式建筑——灵沼轩

昵称37581541 2019-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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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发表于《科技日报》2019年5月24日第8版

近日，亚洲文明对话大会在北京隆重举行，来自亚洲47个国家以及西方希腊、德国、土耳其等国家的各个领域代表2000余人参加大会开幕式和分论坛。此次文明交流大会有利于进一步加强我国与亚洲领邦及西方各国的文化交流。实际上，我国有着优秀的传统文化，而位于北京市中心的紫禁城则为其中的典型代表。作为明清皇宫，紫禁城有着近600年的历史，不仅拥有大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其近200万件的馆藏文物及9000余间的木结构古建筑更能体现我国古代优秀传统文化的特色。然而，紫禁城中有这么一座建筑，无论在建筑材料、建筑造型，还是建筑工艺方面，有着浓厚的西方特色，是中西方建筑文化和艺术合璧的体现，它就是灵沼轩（图1）。

图1 灵沼轩正立面

灵沼轩位于紫禁城东六宫，又名“水晶宫”、“水殿”，是一座钢与石质墙体混合承重的近代文物建筑。灵沼轩的前身是延禧宫。延禧宫始建于明代，为木结构建筑，后数次遭受火灾。1909年，清政府决定在延禧宫内兴建一座不怕火的建筑——灵沼轩，其设想构造为：地下一层、四周建有条石垒砌的水池，计划引金水河水环绕；地上两层，底层四面当中各开一门，四周环以围廊，主楼每层9间，四角各附加1小间，合计39间；殿中为4根盘龙铁柱，顶层面积缩减，为5座铁亭；四面出廊，四角与铁亭相连。重建后的延禧宫是一座水晶琉璃世界，帝后闲暇之时，可徜徉其中，观鱼赏景（图2）。“水晶宫”虽然设计巧妙，但是清政府国库空虚，工程从1909年开始，至1911年冬尚未完工。而随之而来的辛亥革命，迫使末代皇帝溥仪退位，该工程亦随之停工至今。2019年3月2日，新加坡黄廷方慈善基金捐资故宫博物院，延禧宫建筑的研究性保护和修缮工作并得以启动。

图2 灵沼轩复原想象图

灵沼轩建筑造型源于德国设计师之手，因而具有一定的欧洲风格。如石质立柱基座部分和多立克柱式（希腊古典柱式之一，基本线条和美学是基于男性身体的比例和雄壮的原型）非常接近，柱头部分造型则在保留了爱奥尼柱（希腊古典柱式之一，柱身有24条凹槽，柱头有一对向下的涡卷装饰）的造型（图3）；门窗洞顶均为圆拱状（图3），而罗马式教堂在窗户、门、拱廊上亦采取了这种结构，其主要目的是使得圆拱形的天空一方面与大地紧密地结合为一体，同时又以向上隆起的形式表现出它与现实大地的分离。建造技术方面，灵沼轩的建造采取了当时德国最先进的工艺。如铸铁柱与工字钢横梁采取螺栓连接（图4），这与我国传统木构古建的榫卯连接方式有着明显的区别；中心亭的屋顶铁皮基层上焊接了大量鳞片状锌片及飞鸟造型的镀锌材料（图5），而19世纪电解炼锌技术发明以后，锌板便被广泛应用于西方雕塑和建筑物的顶部装饰上，并在不久以后应用到了紫禁城里；墙体内壁贴有德国进口的瓷砖（图6），而实际上，瓷砖应用于墙体装饰，也仅始于19世纪的德国，这与紫禁城古建筑室内墙体通常采用的抹灰或裱糊做法又有着明显的区别。此外，灵沼轩的窗户上还安装有厚达3.5厘米的玻璃。玻璃对于欧洲人来说，就如同陶瓷在中国人心中一样，是难以割舍的一部分。11世纪，德国发明了玻璃吹制法，就是把玻璃液吹成圆筒型，在玻璃仍热时切开、摊平，形成最初的平板玻璃。从那以后，玻璃开始被用在建筑物的窗户上，最典型的就是中世纪教堂里的彩色玻璃；相比于紫禁城大量建筑门窗采用的纱、油纸作为采光挡风材料，玻璃窗户的确在当时是一种时尚。不难理解，灵沼轩的玻璃制作工艺也是来自于世界上当时技术非常发达的德国。综上可知，灵沼轩尽管建造于紫禁城中，其建筑造型具有丰富的西方文化特色，建筑技术也体现了世界上最先进的水准。

图3 圆拱顶及两侧立柱

图4 铸铁柱与工字钢的螺栓连接

图5 中心亭屋顶造型

图6 墙壁内侧的瓷砖

当然，作为我国清代皇宫建筑，灵沼轩体现的东方文化特色也很丰富。从纹饰图案看，灵沼轩正中的四根立柱上各雕刻有一条蟠龙（图7），其墙面上有二龙戏珠的纹饰。从我国古代传统文化来讲，龙具有上天潜渊、无所不能的本领，是天子和皇权的象征，是中华传统文化中特有的神异动物。灵沼轩汉白玉墙体上刻有象征高贵典雅、繁荣昌盛的牡丹纹，象征常青不老、冰清玉洁、虚怀若谷、四季平安的松、竹、梅纹(图8)，象征春满乾坤、万物滋润、国泰民安的鹤鹿同春（图9）纹饰等，这些都是中国传统纹饰图案的经典内容。从造型特点看，灵沼轩一层底板挑出部分采取类似中国古建屋檐做法，即建筑出挑部分由上至下由盘头、枭砖、炉口、混砖等部分组成，进而形成优美的轮廓。砖檐的拐角处，还有我国古建石作中的常见的喷水兽造型，其挑头沟嘴做成中国特色的龙头样式，用于排水。喷水兽下部，则是中国古建传统的须弥座台基做法。“须弥”一词源于印度佛教用语，原寓意为世界最稳固的地方。佛教传入我国后，须弥座常用语佛像宝座及重要宫殿建筑的基座。须弥座做法在紫禁城古建筑台基中常见，在构造上一般由土衬、圭角、下枋、下枭、束腰、上枭、上枋等部分组成，其剖面成凸凹曲线形，不仅造型优美，寓意丰富，而且体现了浓厚的东方特色文化。灵沼轩上述砖檐、喷水兽及须弥座造型照片见图10。此外，灵沼轩墙体普遍采用的汉白玉石材，色调浑白、质地均匀、很少裂纹、柔和而易琢，具有极高的装饰效果，而且体积较大，是石雕的好材料。汉白玉的主要产地为北京郊区房山大石窝村，亦是灵沼轩建筑特色体现的东方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