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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霄山带帽， 长工睡觉。 霄山下雪， 长工烤火。 西峡隶属于内乡的时候，霄山雪霁是内乡的八大景之一。 鲁迅曾说中国人容易犯八景十景病，，很多地方的八大景都概莫能外。 霄山在西峡境内，属于西峡南部最高的山峰。落雪之后初晴，山巅闪耀着太阳和雪交织在一起的光芒，可能就是一个景致吧。 霄山雪霁这样的八大景，是当地文人和官方一起凑起来的，时过境迁，内乡八大景烟消云散，只有西峡境内的霄山，不论是不是八大景，依然风依然雨，依然霜依然雪。 文人看霄山，和长工看萧山，有天壤之别。 霄山顶上有云雾的日子，能看见霄山的村庄都会下雨。下了雨，就不能干活了，长工们就可以在大白天睡觉了。长工们对于一窗霄山烟雨的报答，就是睡觉。哪怕是雨打芭蕉，也绝对不是长工们渴望的东西。下雨睡觉，是天底下再好不过的事情。伸懒腰说梦话，才是雨季长工们最渴望的。 诗人说风雨骑驴过雁门，长工们会问：刮风下雨不睡觉，骑着毛驴瞎逛，是吃饱了撑的？诗人是否会问：错过了一川烟雨，睡觉的人们，你们遗憾不遗憾？ 霄山带帽，长工睡觉，是预报天气的，属于民间气象约摸站。约摸的很准确，就成了民谣流传下来。在老鹳河游泳，早上霄山方向有云有雾，游泳的人们还会说：霄山带帽，长工睡觉。不是游泳的人要睡觉，而是说霄山在约摸天气，今天要下雨了。 霄山落下一场大雪，过去是两种人兴高采烈。 一是长工们，等到了不挖地不割柴的日子，可以坐在阴暗的厢屋里烤火了。三天过去，就把两只手烤的黑乎乎的，也把每个人的骚瞎话烤的热乎乎的，把骚民谣烤的热乎乎的。 二是内乡和西峡口的文人骚客们，骑着毛驴到霄山，等待雪后初晴，欣赏他们的八大景之一：霄山雪霁。 太阳照耀一座山峰，对于长工不是好事情，雪一化就要挖地了割柴了，他们渴望下一个冬天，好好歇息歇息。对于文人骚客，却是绝好的日子，可以腻歪的写几句五言绝句，可以腻歪的写几章霄山雪赋。 霄山云雾和霄山落雪，成为民谣之后，影响到很多代能够看到霄山的西峡人。长工们的孙子们，成为另类长工，霄山带帽也不影响他们在车间里干活，霄山落雪也不影响他们在工厂里劳动。 最有意思的是，霄山落大雪的时候，再也没人到霄山等待雪霁了。 62 硬铁匠， 犟木匠， 软篾匠， 愣油匠。 不软不硬老银匠。 铁匠是很硬的。西峡人说铁匠：他硬的跟砧子一样。砧子就是铁匠打铁时放烧红的铁块的地方，打了无数镢头锄头，铁匠的砧子完好如初。每天干活都是硬碰硬，就养成了铁匠的硬脾气。 衡量一个木匠好不好，要看木匠的榫眼好不好。榫眼好，家具就不走型。过去每家都要打个车架子，榫眼好的木匠打的车架子，拉起来不吱吱呀呀叫唤。好榫眼的木匠，都是犟筋头，楔车架子的时候，斧头脑子和木头撞击的声音一个村子都听得见。木匠不犟，活不硬棒，好像木匠天生就是很犟的。 篾匠，留给人们的是一个柔软的形象。篾匠很多都是罗锅，蹲在地上编席子的时候，背上多了一个肉团子。篾匠编箩头，坐在小椅子上，背后罗锅的那一部分显得很是多余。篾匠把一根竹竿破为两半，最后破为很细碎的竹篾，然后把这些竹篾编织为箩头或是篮子，或是席子或是晒墙。篾匠靠自身劳动的姿势，留给人们一个柔软的形象。 油匠给予人们的印象是有点愣。不是愣怔，是愣头青。油匠站在油槽边，举起一个碗口大的铁油锤，吭哧吭哧的砸在油尖上，油才能流淌到油槽里。油匠是个很吃力的活，打一个季节的油，能看见油匠的胳膊上的肌肉块条的形状。油匠话不多，有点愣愣的，才是油匠正常的状态。 从事银匠这个职业的人很少，西峡口曾经有过一个银匠，坐在南关的一个破板门前边，拿着一个很小的锤子，敲打着银子，把碎银敲打成手镯和戒指。银匠敲打的时候不紧不慢，声音很匀称，很有旋律。银匠被人们认为是不软不硬的人，完全取决于职业的劳动习惯。 在云南丽江，见过一个老银匠，坐在那儿的姿势，好像是个时间堆砌起来的雕塑。连续的缓慢的锤子敲打银子的声音，很细弱很柔软，以至于消化在人流中从来没人注意他的声音。 银匠的不紧不慢，不温不火，不软不硬，才是一个工匠应该具备的最基本的素养。现在说工匠精神，可能说的是与金属有联系的工匠，不包括木匠篾匠和油匠。铁匠可能沾个边，银匠却是地地道道的工匠，让人们看到臻于完美的劳动，和臻于完美的工艺，可能就是工匠精神。 很多匠人，和他们坐在一起，看他们劳动的过程，不论他们的职业性格如何，都觉得一个好匠人让时间变慢了，变长了。比如看一个很地道的明清家具展，看到的似乎不是空空的椅子，而是椅子上坐着一个老木匠的影子。看到的不是一个空空的柜子，而是一个历史的化妆间，打开柜门，有一个明代的南方老木匠，从柜子里走出来。 做个老木匠或是做个老银匠，靠自己一双手让时间变慢变慢，成为慢生活的一部分，是很令人神往的一件事情。 作者简介： 郭成志，男，生于1977年，河南省镇平县人，任教于镇平县一所偏远的农村小学。南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抚梦而歌》《长满青苔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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