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啥叫市场经济? 什么是市场经济？改革开放以来，在我们中国人的观念里，总觉得“市场经济”就是两个字“挣钱”。因此放眼全中国，各路商家不断上演着各种唯利是图、损人利己、花样百出的伎俩和戏码，侵害消费者的利益，甚至不惜谋财害命。某宝上泛滥成灾的假冒伪劣自不用说，最近在纽交所上市的“拼多多”更是大红大紫，但他们“拼”的正是商品的低价与劣质。 普通商品的市场乱象，对于忍耐能力极强的中国人来说，早已见怪不怪，但正在逐渐走向市场化的教育和医疗领域，近两年来先后爆发了红黄蓝、莆田系、玉苗事件…一再上演的谋财害命、屠戮儿童的疯狂行径，简直到了令人发指、不i可理喻的地步。 难道这就是市场经济吗？对于普通商品而言，消费者最多花点儿时间，支付一些“试错成本”就能做出判断：比方说，如果一家饭馆你吃了一次觉得难吃，大不了以后不去吃就是；买来一件商品发现质量不好，最多就是投诉退货，或索性自认倒霉，跟这个牌子再见，并提醒周围人也不要上当。 但是，如果学校、医院与普通商家一样，把学生和病人都当成一桩桩生意来对待，那可就乱套了。第一、这些行业的知识含量极高，双方信息严重不对称，病人学生往往很难判断医生老师的服务水平；第二、病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孩子的成长也无法重来，这样的试错代价和所造成的创伤没人能够承受得起。 二、市场经济究竟是啥 说到这里，我们再回头想想，究竟什么是市场经济？难道我们还是认为市场经济仅仅是谈买卖、做生意，眼睛里只有钱吗？ 人类社会早期，某地之所以会出现一个叫做“市场”的地方，就是为了有着不同需求的交易各方能够集中到一起交易，既增加选择、促进竞争，也能大大提高物品交换、资源配置的可能性和成功率。简单说，市场是针对特定问题的解决方案。而市场所要解决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协作问题。 买卖双方在市场中进行资源配置、商品交换，买家得到需要的商品和服务，卖家也赚得相应的金钱和利润，买卖双方公平交易、你情我愿、皆大欢喜。 市场经济下的交易行为，通常是一种双赢的结果，双方的需求在交易中各自得到了满足。但说到这里，我们又不得不问，需求又是什么？ 根据心理学家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Maslsow’s Hierarchy of Needs，人在满足了生理、安全等基本需求后，一定会有更高层次的需求，比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我们很容易理解，市场交易够满足温饱和安全等需求，但是其它更高级的需求也同样可以通过市场得到满足，赚取利润并非市场交易的唯一目的。 现在让我们再回到教育和医疗的问题。现实生活中，人是经济的动物，但人又经常不仅仅是经济动物。中国古代，行医之人讲究悬壶济世、治病救人，而为人师表者，更是以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为荣，都不是以赚钱多少作为他们成功的标准。社会上有很多行业，特别是医生和病人、老师与学生之间的关系，远远不止是商品买卖那么简单。 三、什么是“私营非盈利” 但是，在市场经济的情况下，教育与医疗等类似的行业中，交易双方相互信任与激励机制的问题，又该如何解决？—— 当然有办法。在美国，这个问题早在三百多年前就被完美地用市场的手段解决了，即开办一种叫做私营非营利性质的机构。 所谓“私营非营利”机构，就是学校或医院在产权上民营私有，属于私人机构，进行市场化的运作，也有正常的公司治理结构；但这些机构不以盈利为目的，它们不追求利润，即便获得盈利，也会将利润再次投入这项事业的继续发展之中。 美国的许多著名的大学和医院，都是私营非营利性质。比如哈佛大学、耶鲁大学、普林斯顿大学、哥伦比亚大学、斯坦福大学；霍普金斯医院、梅奥诊所、纽约长老会医院，以及近几天来的新闻热点纽约大学医学院，等等。 纽约大学医学院和上面提及与未提及的美国无数拥有几百年历史的著名学府和医疗机构一样，都是在其创始人和捐建者的贡献、资助下，在校长和学者教授等管理者的专业运营下，以其科研、教学与医疗所取得的成果，持续为社会创造着无与伦比的价值。 因此这些机构除学费、医疗费等营运收入外，同时也能得到社会各界持续不断的捐款支持，在市场化营运的同时，保持了一种更有生命力的健康良性的发展模式，并成为令社会广泛尊敬的私营机构。 四、纽约大学做了些什么？ 这两天纽约大学医学院NYU School ofMedicine将对该校所有医学生免除学费的消息被网络刷屏，在全美甚至全世界都掀起了巨大波澜。 纽大医学院院长Bob Grossman表示，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筹集了捐赠所需的6亿美元中的4.5亿美元，这将使纽约大学永久性地为医科生提供奖学金。 美国这个全世界最富有的国家，拥有大量成功人士，他们在商业上创造了巨大财富之后，也承担起了更大的社会责任，常常出钱出力致力于促进整个社会发展和进步的事业。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些胸怀广阔、心系天下的杰出人士，他们心中不灭的、不可抑制的“自我价值实现需求”，正是马斯洛理论中人的最高层次的需求。 医学是美国学费最为昂贵的专业之一，高昂的学费让不少学生在选择专业时心存顾虑。背负着高额学生贷款的学生，不得不去追求高收入的医科专业，而不是选择家庭医学、儿科等基础专业，或投入包括癌症研究在内的医学研究项目。Grossman表示，我们想吸引更多有抱负的优秀人才，债务不应成为阻止他们从事喜欢的医学事业的原因，社会需要他们。 一项有利于社会进步的举措，一定会引发更多的竞争者前来，也会激发更多富人向这项有意义的事业投入捐款，推动全社会医疗事业的发展，并造福人类。筹集巨额捐款，免除医学院学生的学费，给有志于求学的优秀学生更多自由和尊严，也将大大增进学校的竞争力，提升社会整体医疗水平，为社会创造更多价值。 纽约大学事会和医学院管理层所共同的努力，满足了学生、学校、捐款人及全社会的各自需求，是一项让各方多赢的极富远见和意义的创举，而且，这也恰恰是一项充满智慧的市场化运作。 吸收社会捐款，是美国各私立大学的重要工作。如出售教学楼、礼堂等的冠名权，也是重要的捐款来源。这是纽约大学法学院一栋大楼的大厅门口的铜牌，向这位姓Wilf的家庭致敬。 五、非盈利的市场化运作 当今社会各种慈善机构、私人研究机构、私立大学、私立医院，所遵循的都是这种私营非盈利的市场运作方式。其中慈善机构最为特殊。如果私营研究所、大学、医院，多少还能有些收入，那么慈善机构只能凭借捐赠覆盖其营运成本，而无法产生任何收入。但是，它所遵循的却依然是一种市场化的运作模式。 慈善机构所提供的社会服务，是吸收社会捐款，为有需要的贫困学生、残疾人、孤寡老人等弱势群体提供教育、医疗或陪护等资助或服务。在有一定能力的情况下，无偿为他人提供帮助，是人的一种十分普遍的高层次心理需求。而慈善机构所做的，就是联络和招募有需要的人与愿意提供帮助的人，将两者的需求进行有效对接、整合资源，通过专业、透明、规范的服务，很好地满足双方各自的需求。 所有这一切，虽然跟赚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依然是一种完完全全、如假包换的市场运作行为。因为这正好满足了不同人群的切实需求。 类似地，对大学、医院等非营利机构捐款，把金钱投入一项有意义的事业，也正是许多杰出而成功的校友发自内心、实实在在的需求。 六、像生态系统那样自由生长 经济学家哈耶克说：市场经济是人类协作的扩展秩序。一个秩序之所以可取，除了它能让其中的要素各就其位，产生协作；也在于在这个秩序中，能够生长出让协作拓展的新力量。 哈耶克喜欢把市场比喻为一个自由演化的生态系统，其中资源的流动、交易的发生、协作的产生、要素的配置，都是自由的和自发产生的，正如自由演化的生态系统，总是充满了无限生命力与创造力。 如果说凭借人类有限的理性无法设计出复杂的自然生态系统，人类同样无法设计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复杂的秩序。因而，大多缘于非市场行为的政府干预经济的行动，总是以失败告终。而自由市场中的各经济要素，出于自身的需求，自愿结合所产生的协作，也总是那么行之有效、生气勃勃、令人惊喜、富有生命力。所以哈耶克喜欢用“自发的扩展秩序”来描述这种现象。 市场行为并不一定总是以盈利为目的，但它却一定满足了人的某种现实需要，而且这种行为的发生一定是自由自发、互惠多赢的，还经常是能够造福全人类的。 “从这一刻起，学费全部免除！”纽约大学董事会主席Langone充满骄傲和自豪地宣布，“当学生拿到学位走出校门的那一刻，他们不欠任何人，他们可以无所畏惧，用自己的热情去拥抱理想，从此拥有更有价值的人生。” 纽约大学董事会和医学院认为，给予学生充分的选择权无比重要。而这一切之所以能够发生，正是因为对提供学生奖学金这事儿怀有无比热忱的懂事会成员、捐款的提供者、医学院的管理者的不懈努力。因为他们对人类的悲悯、对社会的责任、对道义的担当，以及他们对市场运作富有创造力的实践。他们的努力，提升了他们学校、学生和社会各方的价值。 纽大医学院院长Grossman自豪地宣称：“对我们医学院、NYU Langone医院及我们的国家，今天堪称是伟大的一天(2018年8月16日)。 而市场就是这么神奇，就像自然生态系统，各种生物自由地沐浴着阳光，尽可能地吸收周围环境的养料，并总是在不经意间开出令人惊喜的艳丽花朵，结出成果丰硕的累累果实。而我们，同为人类大家庭中的一员，是否也该为他们鼓掌、喝彩和骄傲，因为他们实在是太棒了！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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