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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欣赏与《文心雕龙》导读讲义(第38讲:比兴篇)

 凌云悟道 2019-06-09

文学欣赏与《文心雕龙》导读讲义

38讲:《文心雕龙.比兴》篇导读

教学内容:《文心雕龙.比兴》篇导读概述

教学目的和要求:了解《文心雕龙.比兴》篇的文章内容,进而理解和研究《文心雕龙》的理论体系

教学重点:《文心雕龙.比兴》篇原文解读、文字诠释、篇章评析。

文心雕龙.比兴》篇导读

《比兴》是《文心雕龙》的第三十六篇,专论比、兴两种表现方法。赋、比、兴是我国古代诗歌创作的重要传统。对于赋,刘勰在《诠赋》篇已结合对辞赋的论述讲到一些。本篇只讲比、兴,除二者关系较为密切外,也说明刘勰认为在艺术方法上,比、兴两法更值得探讨和总结。对比、兴的理解,历来分歧甚大。刘勰在总结前人的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这些意见对比、兴传统方法的发展,有一定的影响。

【原文】(一)

《诗》文弘奥,包韫六义;毛公述《传》,独标。岂不以通而显而隐哉?故者,附也者,起也。附理者,切类以指事;起情者,依微以拟议。起情,故体以立;附理,故例以生则畜愤以斥言则环譬以记讽。盖随时之义不一,故诗人之志有二也

【注释】

《诗》:指《诗经》。弘:大。奥:深。

韫(yùn运):藏在里边。六义:指风、雅、颂三种诗体和赋、比、兴三种作诗方法。《毛诗序》:故诗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孔颖达疏:风、雅、颂者,诗篇之异体;赋、比、兴者,诗文之异辞耳。大小不同,而得并为六义者,赋、比、兴是诗之所用,风、雅、颂是诗之成形,用彼三事,成此三事。是故同称为义,非别有篇卷也。

毛公:即毛亨(hēng哼),西汉学者。《传》:指《诗训诂传》。

标:标明。兴体:这里意为这一项。《诗经》毛传,只标明他认为属于的诗句,而则不注。如《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二句下标以兴也

风通:指诗通用赋、比、兴三种方法,但也概括了雅、颂在内。《毛诗序》所列六义的次序,是根据《周礼·春官·大师》中讲的:教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六诗六义,其实为一。这种固定的排列次序,孔颖达在《毛诗序正义》中有如下解释:六义次第如此者,以诗之四始以风为先,故曰风。风之所用,以赋、比、兴为之辞,故于风之下即次赋、比、兴,然后次以雅、颂。雅、颂亦以赋、比、兴为之,既见赋、比、兴于风之下,明雅、颂亦同之。……赋、比、兴如此次者,言事之道,直陈为正,故《诗经》多赋在比、兴之先。比之与兴,虽同是附托外物,比显而兴隐,当先显后隐,故比居兴先也。刘勰所论,正是按照这个次序。赋同,指的表现方法是直陈事物。赋同和下句比显兴隐是并列的。

显:指比喻明显。隐:深奥,这里指用意不明显。

附:接近,指托附于物以为比喻。

起:引起。

切:切合。类:相似。

拟:比拟,这里有寄托的意思。

例:体例。

畜:积畜。《经传释文》解释《周易·小畜》的字说本又作蓄,同,……积也,聚也。斥:指斥。

环譬:委婉曲折的比喻。记:一作

诗人:指《诗经》的作者,二:指比和兴两种方法。
【译文】

《诗经》里边的作品,体大思精;其中包含着风、赋、比、兴、雅、颂六项。在毛亨作《诗训诂传》时,特别提出来;岂不是因为《诗经》兼用赋、比、兴三种方法,乃直陈,为明喻,而却隐约难懂吗?所以,是比附事理的,而是引起情感的。比附事理的,要按照双方相同处来说明事物;引起情感的,要依据事物微妙处来寄托意义。由于引起情感,所以才能成立;由于比附事理,所以才能产生。用比的方法,是作者因内心的积愤而有所指斥;用的方法,是作者以委婉譬喻来寄托讽刺。为了适应不同场合的不同意义,所以《诗经》作者的情志就有两种表现方法。

【原文】(二)

观夫之托谕,婉而成章;称名也小,取类也大。《关雎》有别,故后妃方德;尸鸠贞一,故夫人象义。义取其贞,无从于夷禽;德贵其别,不嫌于鸷鸟:明而未融,故发注而后见也。且何谓为?盖写物以附意,飏言以切事者也。故金锡以喻明德,珪璋以譬秀民,螟蛉以类教诲,蜩螗以写号呼,澣衣以拟心忧,席卷以方志固:凡斯切象,皆义也。至如麻衣如雪 两骖如舞”21:若斯之类,皆类者也。楚襄信谗22,而三闾忠烈23,依《诗》制《骚》,讽兼”24。炎汉虽盛25,而辞人夸毗26;《诗》刺道丧27,故义销亡。于是赋颂先鸣,故体云构28;纷纪杂遝29,信旧章矣30

【注释】

谕:晓告,引申有讽刺的意思。

成章:指写得好。章:篇章。

取类:指所譬喻者。《周易·系辞下》:其称名也小,其取类也大。

《关雎(居)》:《诗经·周南》中的一篇,第一句是关关雎鸠。关关:鸟鸣声。雎鸠:鹫(jiù旧)、鹗(è饿)一类的猛禽。有别:雌雄有别。郑玄笺:谓王雎之鸟,雌雄情意至然而有别。

方:比方。旧解认为《关雎》是歌颂周文王的后妃的。《关雎》的序说:《关雎》,后妃之德也。

尸鸠:即鸤鸠,也就是布谷鸟。贞:定,指妇女坚守妇德。

夫人象义:旧解以为《鹊巢》是歌颂诸侯夫人的。《鹊巢》的序说:《鹊巢》,夫人之德也。

从:黄侃《札记》:从当为字之误。夷:平常,一般。

鸷(zhì志)鸟:凶猛的鸟。

明而未融:《左传·昭公五年》:明而未融,其当旦乎。疏:明而未融,则融是大明,故为朗也。

发:发挥。

飏(yáng羊):显扬,指鲜明突出的描写。

金锡:精炼的。《诗经·卫风·淇奥》用如金如锡来称赞卫武公。

珪璋(guīzhāng规张):古人到各国聘问时所用的名贵玉器。《诗经·大雅·卷阿》用如珪如璋来称赞贤人。秀:超出众人之上。

螟蛉(mínglíng明灵):螟蛉蛾的幼虫。《诗经·小雅·小宛》用螟蛉有子,蜾蠃负之来比喻教养后辈。蜾蠃(guǒluǒ果裸):蜂的一种。这种蜂原是捕捉螟蛉以喂养其幼蜂,古人误以为蜾蠃是养螟蛉为子,所以,后称义子为螟蛉。

蜩螗(tiáotáng条唐):蝉。《诗经·大雅·荡》中用如蜩如螗来比喻饮酒呼号的声音。

澣(huàn换):即浣,洗。《诗经·邶(bèi被)风·柏舟》中说:心之忧矣,如匪(非)澣衣。

席卷:《邶风·柏舟》中说:我心匪(非)席,不可卷也。

切:近,合。

麻衣如雪:这是《诗经·曹风·蜉蝣(fúyóu扶游)》中的一句。雪和麻衣同样洁白,所以用为比喻。

21两骖(cān参)如舞:这是《诗经·郑风·大叔于田》中的一句。骖:三匹或四匹马共驾一车时在两旁的马。

22楚襄(xiāng香):战国时楚顷襄王。谗:毁坏好人的话。

23三闾(驴):即屈原,他曾任三闾大夫。

24讽兼比兴:《辨骚》篇说:虬龙以喻君子,云蜺以譬谗邪,比兴之义也。

25炎汉:即汉代。旧说汉代属五行中的火,所以有这个称呼。

26夸毗(皮):卑躬屈节。

27刺:讽刺。

28云:形容众多如云。

29杂遝(踏):众多,杂乱。

30信:范文澜注:信,当作倍,倍即背也。按《文心雕龙》全书无字,《正纬》篇说经正纬奇,倍擿千里即用背意。章:条理,法则。
【译文】

试看用来寄托讽喻,常常是婉转而善于表达;表面上说的是小事,但譬喻的意义却很广泛。例如《诗经》中的《周南·关雎》所说的雎鸠是雌雄有别的鸟,所以用作引起周王后妃的;《召南·鹊巢》所说的鸤鸠有贞静专一的品德,所以用作引起诸侯的夫人的。既然有取于贞静,那就不在乎是否平凡的飞禽;同样,既然取其雌雄有别,自然不管是否健猛的鸟。这些诗句虽然明确,但表达得不够明显,所以还有待于注解来发挥。至于是什么呢?那是描写事物来比附某种意义,用鲜明的形貌来说明事理。例如《诗经》中的《卫风·淇奥》以金和锡来比喻美德,《大雅·卷阿》以名贵的玉器来比喻贤人,《小雅·小宛》以蜂育螟蛉来比喻教养后辈,《大雅·荡》以蝉叫比喻酒后喧哗,《邶风·柏舟》以衣服未洗来比喻心情忧郁,又以心非床席可卷来比喻立志不变:这些相切合的形象,就是的方法。还有《曹风·蜉蝣》说,麻衣洁白如雪;《郑风·大叔于田》说,驾在车两旁的马,走起来像舞蹈一般:这些也都是一类的。后来楚顷襄王听信坏人的挑拨,屈原却忠君爱国,他继承《诗经》的优良传统而写作《离骚》,其中讽刺是兼用两种方法的。汉代文风虽盛,但作家们却卑躬屈节,所以《诗经》讽刺的传统中断,而的表现方法也就不存在了。这时赋和颂很兴盛,的运用风起云涌,越来越多,和过去的法则不一样了。

【原文】(三)

之为义,取类不常:或喻于声,或方于貌,或拟于心,或譬于事。宋玉《高唐》云纤条悲鸣,声似竽籁此比声之类也。枚乘《菟园》云焱焱纷纷,若尘埃之间白云此则比貌之类也。贾生《鵩赋》云祸之与福,何异糺纆此以物比理者也。王褒《洞箫》云优柔温润,如慈父之畜子也此以声比心者也。马融《长笛》云繁缛络绎,范、蔡之说也此以响比辩者也。张衡《南都》云起郑舞,茧曳绪此以容比物者也。若斯之类,辞赋所先;日用乎,月忘乎;习小而弃大,所以文谢于周人也。至于扬、班之伦,曹、刘以下,图状山川,影写云物21;莫不纤综22,以敷其华23,惊听回视24,资此效绩25。又安仁《萤赋》云26流金在沙27季鹰《杂诗》云28青条若总翠29皆其义者也。故类虽繁,以切至为贵;若刻鹄类鹜30,则无所取焉。

【注释】

宋玉:战国时著名作家。《高唐》:《高唐赋》,载《文选》卷十九。

纤(xiān先):细小。条:小枝。

竽(于):笙一类的乐器,有三十六簧。籁(lài赖):孔窍所发的声音。

枚乘:字叔,西汉初年作家。《菟(徒)园》:《梁王菟园赋》,载《古文苑》卷三。

焱焱(yàn厌):光彩。现存《菟园赋》的原文是疾疾,快。

间:杂。

贾生:贾谊,西汉初年作家。《鵩(扶)赋》:《鵩鸟赋》,载《文选》卷十三。

糺(jiū纠):即纠,绞合的意思。纆(末):绳索。这两句原文是:夫祸之与福兮,何异纠纆。

王褒:字子渊,西汉作家。《洞箫》:《洞箫赋》,载《文选》卷十七。

畜:抚养。这里所引二句,本不在一起,原文是:故听其巨音,则周流泛滥,并包吐含,若慈父之畜子也。……科条譬类,诚应义理,澎濞慷慨,一何壮士;优柔温润,又似君子。

马融:字季长,东汉学者、作家,《长笛》:《长笛赋》,载《文选》卷十八。

缛(入):繁盛。络绎:连续不断。原文作骆驿,意同。

范:范雎;蔡:蔡泽。都是战国时辩士。说(shuì税):游说。

张衡:字平子,东汉著名科学家、文学家。《南都》:《南都赋》,载《文选》卷四。

茧(jiǎn俭):蚕茧。曳(夜):牵引。绪:端绪,这里指蚕丝的端绪。《南都赋》中这两句的原文是:坐南歌兮起郑舞,白鹤飞兮茧曳绪。

容:仪态,范文澜注,此句当作以物比容

小:指比。大:指兴。此句说明刘勰对更为重视,这种观点对后世影响很大。

谢:辞逊,这里是说比不上。

扬:指扬雄,西汉末年作家。班:指班固,东汉初年历史学家、文学家。伦:类。

曹:曹植,建安时期著名作家。刘:刘桢(zhēn真),建安七子之一。

21影写:模写。

22纤综:王利器校作织综,组织、运用的意思。

23敷:铺陈。华:藻饰。

24回:眩惑。扬雄《甘泉赋》:事变物化,目骇耳回。李善注:回,谓回皇也。回皇,即疑惑。

25资:凭借。绩:功绩,这里指艺术效果。

26安仁:西晋作家潘岳的字。《萤赋》:《萤火赋》,载《初学记》卷三十。

27流金在沙:《萤火赋》形容萤飞的样子。原文是:若流金之在沙,载飞载止。流:流动,这里指金光闪动。

28季鹰:西晋作家张翰的字。《杂诗》:载《文选》卷二十九。

29总:聚合。翠:翠鸟,这里指翠鸟的羽毛。原诗是:青条若总翠,黄华如散金。李白《金陵送张十一再游东吴》有张翰黄花句,风流五百年之誉,即指此。

30鹄(胡):天鹅。鹜(物):家鸭。马援《诫兄子严敦书》: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全后汉文》卷十七)

【译文】

的方法,在譬喻上没有一定:或者比声音,或者比形貌,或者比心情,或者比事物。宋玉《高唐赋》说:风吹细枝,发出悲声,好像吹竽似的。这是比声音的例子。枚乘《菟园赋》说:众鸟飞得极快,好像白云中几点尘埃。这是比形貌的例子。贾谊《鵩鸟赋》说:灾祸和幸福的互相联系,同绳索绞在一起有什么区别?这是以事物比道理的例子。王褒《洞箫赋》说:箫声柔婉润泽,好像慈父抚育儿子似的。这是以声音比心情的例子。马融《长笛赋》说:音节繁多而连续,好像范雎、蔡泽的游说。这是以声音比辩论的例子。张衡《南都赋》说:开始了郑国的舞蹈,好像剥茧抽丝似的。这是以事物比舞姿的例子。诸如此类,辞赋里很多。作者天天用的方法,久而久之就忘记了;他们习惯于次要的,而抛弃了主要的,所以作品便不及周代。至于扬雄、班固诸人,以及曹植、刘桢以后的作家们,描写山水云霞,无不运用的方法来施展文采;其所以能写得动人,主要依靠这种方法取得成功。又如潘岳《萤火赋》说:萤光好像沙中金粒似地闪烁。张翰《杂诗》说:青枝好像聚集着翠鸟的羽毛。这也是的方法。这类例子虽多,总以十分切合为佳。如果把天鹅刻划成家鸭,那就没有什么可取的了。

【原文】(四)

赞曰:

诗人比兴,触物圆览;物虽胡越,合则肝胆

拟容取心,断辞必敢。攒杂咏歌,如川之涣

【注释】

圆:周全。

胡越:喻相距很远。胡:指北方。越:指南方。《附会》:善附者异旨如肝胆,拙会者同音如胡越。

肝胆:肝胆位置相近,这里喻指比兴的运用很切合。《淮南子·俶真训》:自其异者视之,肝胆胡越。高诱注:肝胆喻近,胡越喻远。

心:指精神实质。

断辞:是选定文辞,引申为进行写作。断:裁决。敢:《说文》:进取也。

攒(zǎn昝):积聚。杂:指各种事物。

涣:水盛貌。《诗经·郑风·溱洧(zhēnwěi真委)》:溱与洧,方涣涣兮。毛传:春水盛也。
【译文】

总之,《诗经》的作者运用方法,是对事物进行了全面观察。作者的思想和比拟的事物,虽像胡越两地相距极远,但应使它们像肝胆一样紧密结合。比拟事物的外貌,要摄取其精神实质,这是写作中必须努力争取的。把形形色色的事物写进诗篇,就汇合成滔滔奔流的春水。

 

【评析】

《比兴》是《文心雕龙》的第三十六篇,专论比、兴两种表现方法。赋、比、兴是我国古代诗歌创作的重要传统。对于赋,刘勰在《诠赋》篇已结合对辞赋的论述讲到一些。本篇只讲比、兴,除二者关系较为密切外,也说明刘勰认为在艺术方法上,比、兴两法更值得探讨和总结。对比、兴的理解,历来分歧甚大。刘勰在总结前人的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这些意见对比、兴传统方法的发展,有一定的影响。

《比兴》的是比喻,是起兴,都是我国古代诗歌创作中的传统艺术表现手法。这两种表现手法都和艺术现象有密切关系。本篇讲比兴这两种艺术表现方法及其和艺术形象的关系。对比、兴的理解,历来分歧较大。刘勰在总结前人的基础上提出自己的一些看法,这些意见对比兴传统方法的发展,有一定的影响。
   
《比兴篇》是我国第一篇专论比兴的论文。刘勰总结了汉以来文学创作正反面的经验,对比兴的含义有了新的认识,即比兴不仅是艺术表现方法,而且包含有艺术形象的萌芽。此外刘勰对比兴的运用提出了一个重要的要求:拟容取心的原则。拟容即要重视比兴的具体形象,取心即要重视形象所包含的意义,提取其精神实质。即要通过能表达实际意义的形貌,来抒写作者的思想感情。

全篇分四个部分:

第一部分提出刘勰自己对比、兴的理解:比是比附,是按照事物的相似处来说明事理;兴即兴起,是根据事物的隐微处来寄托感情。这基本上是对汉人解说的总结。刘勰又说:比则畜愤以斥言,兴则环譬以记(托)讽。把比、兴方法和思想内容的表达密切联系起来,这是刘勰论比、兴的重要发展。

第二部分从《诗经》、《楚辞》中举出一些实例,进一步说明比、兴在具体创作中的运用,以及汉魏以来多用比而少用兴的变化情况。因为汉晋期间用比的方法更为频繁。

第三部分专论比的运用。刘勰用大量例证说明,比可以用来比声、比貌、比心、比事等;总的要求是以切至为贵。汉魏以来日用乎比,月忘乎兴,在文学创作中也取得了惊听回视等艺术效果,但刘勰对忽视兴的倾向是不满的,所以说这是习小而弃大

第四部分即“赞曰”,为本篇文章的小结。

刘勰对比、兴两法的运用,提出一个重要的要求,是在全面观察了事物的基础上拟容取心。比拟的是事物的形貌,但不应停留在形貌的外部描写上,而必须提取其精神实质;也就是说,要通过能表达实质意义的形貌,来抒写作者的思想感情。只有这样,才能斥言托讽,以小喻大。

魏晋南北朝是我国文学理论取得辉煌成就的时期,对比、兴的讨论,完成了由经学家对其原始意义的诠释向文学家、文学理论家对其理论学说创立的过渡。

西晋挚虞在他的《文章流别论》中道:赋者,敷陈之称也;比者,喻类之言也;兴者,有感之辞也。后世之为诗者多矣,其称功德者谓之颂,其余则总谓之诗。很明显,挚虞释赋从郑玄说,释比从郑众说,而释兴则是自己的新创。物感说本来是汉初《礼记·乐记·乐本》中提出的音乐生成理论,挚虞却借用此说对兴作出了自己的独特阐释,赋予了它全新的含义。他认为,人心受到外界事物(主要指自然景物、物候变化)的触发而感动,由此创作出了表达这种被感动了的思想感情的文学作品,这个物感和创作的过程就是兴。他的解释,更侧重于外物对诗兴的感发作用。这种解释是远离兴的原义的,但正是这种有意识的远离,表明了挚虞对某些创作规律的潜心探讨和深层认识,是一种不可轻视的新现象。齐梁时,刘勰论兴者,起也。起情故兴体以立,恐怕就是受了挚虞的影响。

魏晋以前,包括前面说的挚虞(虽然他已呈现出一些转向)皆赋、比、兴联称,是经学领域讨论的语文修辞问题。独标比、兴以论文学,始见于梁代刘勰《文心雕龙》。该书把作为一种文体,在《诠赋》篇中阐述;另专列《比兴》一篇,置于创作论中。《比兴》篇对的差别作了精当的分辨:诗文弘奥,包韫六义;毛公述传,独标兴体。岂不以风通而赋同,比显而兴隐哉?故比者,附也;兴者,起也。附理者切类以指事,起情者依微以拟议。起情故兴体以立.附理故比例以生。比则畜愤以斥言,兴则环譬以记讽。盖随时之义不一,故诗人之志有二也比显而兴隐,指比为明喻、兴为隐喻,讲二者的不同特点。后面就是说乃类比以明理,则依物以起情。若仅观这些,刘勰对赋比兴的讨论确无新意,充其量也不过是对汉儒观点的承袭与总结。但刘勰绝没仅仅停留在对前人意见的归纳上,他为比兴充实了不少新内容:交代了怎样具体实施比兴。他认为比应切类以指事,即要按照喻体与被喻体双方相同处来说明事物;兴要依微以拟议,即要依据事物微妙处来寄托意义;二是揭示了运用比兴手法的动因和社会作用。比则畜愤以斥言,即运用比的方法,是因作者内心有愤懑蓄积,运用比能宣泄对社会的抨击,兴则环譬以记讽,即运用兴的方法更便于作者委婉曲折地寄托对社会的批判。《文心雕龙》是骈文,互文见义,则比兴都是为了更好地宣泄情感,批判现实。这种对比兴社会作用的精辟概括,已经不是简单的表现手法问题了。而且他还对二者作了统一的概括,即:诗人比兴,触物圆览。物虽胡、越,合则肝胆。拟容取心,断辞必敢。攒杂咏歌,如川之涣。就是说者是以心取物、以物达心、心物统一的创作方法,要求比拟事物要摄取其精神实质。刘勰虽并举,但这个统一的概括实偏重于兴。他认为兴之托喻,婉而成章,称名也小,取类也大,即兴体委婉曲折,能因小喻大,含意深厚,较之比体有更强的感染力。稍晚于《文心雕龙》的钟嵘《诗品序》,对比兴问题作了比《文心雕龙》更趋文学化的阐发:故诗有三义焉:一曰兴,二曰比,三曰赋。文已尽而意有余,兴也;因物喻志,比也;直书其事,寓言写物。赋也。钟嵘这段话赋予了兴全新的含义。以文已尽而意有余释兴是他的大胆创见,它既是对诗人写作上的要求,又是读者欣赏作品后得到的体会。实际上是把艺术的特殊感人作用与艺术的思维特点联系起来,这一新含义的开掘,其实是从艺术特色、艺术风格、艺术审美的角度对我国诗歌基本特征作出的重要概括,与郑玄从政治教化、作品思想内容角度概括中国诗歌主文而谲谏的特征相比,更为符合中国诗歌的实际, 也更具美学价值。之后唐殷璠的兴象说、释皎然的天工自然合一说、司空图的味在咸酸之外说,南宋严羽的兴趣说,明清时期的神韵说等,无不受到钟嵘这一理论的深刻影响。

刘勰之后,诸多文艺理论家便不再笼统地赋、比、兴并提,而是仅论比、兴,或强调比、兴的区别,并均把比、兴当作文学、尤其是诗的主要特征征。遍照金刚把比兴与形象联系起来分析,继承了唐代陈子昂重兴寄的理论,对殷璠的兴柬理论产生一定的影响。皎然也发挥了他们的观点,谓取象曰比,取义曰兴,义即象下之意。宋代的理学家、文学家朱熹对比、兴作了通俗的解释。他说: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他把比、兴作为诗歌的表现手法。清代的魏源对比、兴深有研究,他把比、兴与诗的道德教化作用相联系,认为可以因比、兴而论世知人,进而把比、兴看做是诗歌的代名词。

 

【原文诵读】

《文心雕龙.比兴》

  《诗》文宏奥,包韫六义;毛公述《传》,独标兴体,岂不以通而同,显而隐哉?故比者,附也;兴者,起也。附理者切类以指事,起情者依微以拟议。起情故兴体以立,附理故比例以生。比则畜愤以斥言,兴则环譬以托讽。盖随时之义不一,故诗人之志有二也。

  观夫兴之托谕,婉而成章,称名也小,取类也大。关雎有别,故后妃方德;尸鸠贞一,故夫人象义。义取其贞,无疑于夷禽;德贵其别,不嫌于鸷鸟;明而未融,故发注而后见也。且何谓为比?盖写物以附意,飏言以切事者也。故金锡以喻明德,珪璋以譬秀民,螟蛉以类教诲,蜩螗以写号呼,浣衣以拟心忧,席卷以方志固:凡斯切象,皆比义也。至如麻衣如雪两骖如舞,若斯之类,皆比类者也。楚襄信谗,而三闾忠烈,依《诗》制《骚》,讽兼。炎汉虽盛,而辞人夸毗,诗刺道丧,故兴义销亡。于是赋颂先鸣,故比体云构,纷纭杂遝,倍旧章矣。

  夫比之为义,取类不常或喻于声,或方于貌,或拟于心,或譬于事。宋玉《高唐》云纤条悲鸣,声似竽籁,此比声之类也;枚乘《菟园》云焱焱纷纷,若尘埃之间白云,此则比貌之类也;贾生《鵩赋》云祸之与福,何异纠纆,此以物比理者也;王褒《洞箫》云优柔温润,如慈父之畜子也,此以声比心者也;马融《长笛》云繁缛络绎,范蔡之说也,此以响比辩者也;张衡《南都》云起郑舞,茧曳绪,此以容比物者也。若斯之类,辞赋所先,日用乎比,月忘乎兴,习小而弃大,所以文谢于周人也。至于扬班之伦,曹刘以下,图状山川,影写云物,莫不织综比义,以敷其华,惊听回视,资此效绩。又安仁《萤赋》云流金在沙,季鹰《杂诗》云青条若总翠,皆其义者也。故比类虽繁,以切至为贵,若刻鹄类鹜,则无所取焉。

  赞曰:

  诗人比兴,触物圆览。物虽胡越,合则肝胆。

  拟容取心,断辞必敢。攒杂咏歌,如川之澹。

 

【学习札记】

六义包蕴通诗经,文学艺术手法灵。附理切类比例生,依微立议兴起情。

触物圆览思绪敏,论世知人感物隐。攒杂咏歌汇春水,拟容取心赋颂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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