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凌露的长相不算特别美，但她长了一对细长的丹凤眼，一颦一笑都惊艳不已，尤其是背影，纤细的腰肢随着高跟鞋的节奏，一摇一曳的时候，让人移不开眼。 她是老板的“情人”，这在公司并不是秘密。 算起来，凌露也算是运气很好的了，最开始的时候，老板娘来找过她。 她以为自己会被打得死去活来，甚至会被脱~光拍照，但对方只是来提醒她一些注意事项。 安守本分，别妄图转正，还有最重要的一条，不可以生孩子，不然别怪她心狠手辣。 当时老板娘吐着烟圈，笑眯眯地说：“男人嘛，有钱了哪个不在外面招蜂引蝶？我懒得管那么多了，反正不是你，还会有别人。” 有钱人的世界，凌露不懂。 但穷人的世界，她太了解了。 那时，她一个月才4000块钱，发了工资，除了留下生活费，其他钱都寄回家。 自己和弟弟读书的钱，是父母从地里一锄一锄刨出来的，家里欠不少债，弟弟还在读高中，都要用钱。 城里的活色生香没有晃花她的眼，她只想努力改变自己那个贫穷的家。 天不遂人愿，父亲突然出了车祸，撞他的人跑了，医院通知要准备十五万做开颅手术，她的天塌了。 对于凌露的家庭来说，十五万，是个天文数字。 那么多钱，她去哪借，眼睁睁看着父亲去死，她做不到。 老板知道她的情况后说，这个钱，他来出。 凌露知道，这代表什么，但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2说实话，她并不讨厌老板。他待人谦和有礼，带她出饭局的时候对她也颇为照顾，有时会为她挡酒，有时还会教她一些做人的道理。 但这些都是一个上司对下属的正常态度，没有任何不/轨之举。 十五万，改变了他们的关系。 那晚，她成了他的女人。没有想象中那般难堪，他对她十分温柔。 到了早上，她还叫他老板。他一脸怜惜地摸着她额间的碎发说：“我大你两轮，叫我老杨就好。” 起了床，老杨还是老板：“上不上班随你，工资照发，以后你就住这个公寓，每月我再给你两万生活费。” 她一开始只想补偿，没想到，这情人一做就是十年。 家里总是缺钱，每个月都在等她打钱回去，父亲后续保养的医药费，弟弟要创业，要结婚，要盖新房子…… 像一个无底洞一般，吸光了她的钱袋。 凌露总是一个人待在公寓，老杨来陪她的时间并不多。有钱人，有多少个女人都不算奇怪，自己姿色不算特别出众，她从未妄想过能拴住他。 老杨这些年对她不错，该给的一分没少，在凌露三十岁生日那天还送了一套小房子给她。 比起别的工薪女孩，她算过得很不错了。 凌露对老杨的感情有点复杂，她不敢多想，只记住老杨于她有恩，就好。 再多想就是庸人自扰了。 凌露的弟媳生了个胖小子，她赶回老家庆祝，正好老杨有空，说开车陪她一起回趟家。 凌露有些吃惊，还有些不可言状的感动。 3按说，凌露都三十了，哪个父母不为儿女的婚事担心？但她的家人，从未问过她的婚事。 从十年前，她拿出那十五万开始，家里人都开始对她的职业产生的怀疑，但救命大于天，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跳出来用道德去指责她。 后来，家里每每需要用钱的时候，都是靠她这个女儿一笔笔地打过来。大家都心照不宣，既不问凌露的职业，也不过问她是否有对象。 这次，凌露带个男人回来了，一看就是大老板，家人都很开心。 每个人都对老杨恭敬讨好，全然不在意对方的年纪。 凌露的感觉有些悲凉，这就是现实。 她去看望弟妹和孩子，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婴儿特有的奶香味，她贪婪地多嗅了几下。 从弟妹手里接过白胖的大侄子，她的心底的一处柔软被触动了，鼻子有点酸酸的。 她没有抱小孩经验，怀里的小家伙十分不适，皱皱眉头后，张着那没牙的嘴嗷嗷大哭起来。 她慌了神，手足无措地问弟媳，怎么办？怎么办？ 弟媳接过孩子，不慌不忙地喂奶，孩子闻到熟悉的味道，马上安静下来。 弟媳一边用手轻轻拍着宝宝的后背，一边轻轻哼着小调，宝宝的表情，安逸而舒适。 待孩子睡安稳了，弟媳说：“姐，你啥时候结婚？生孩子这事得趁早啊。你看我生二胎，年纪大几岁而已，身体的恢复情况比一胎不知道慢了多少。” 4凌露有点想哭，弟媳作为一个外人，比自己的家人更关心自己的身体及未来。 有些东西，你不去想，不去触碰，啥事没有，一旦揭开，就再也掖不住了。 凌露回了趟家之后，变了。 那天下着雨，凌露看着窗外说：“老杨，我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可以吗？” 老杨坐起身想了很久，抽了支烟，点点头说：“可以，应该的。” 凌露走的那天，老杨很真诚地对她说：“祝你以后幸福。” 凌露流着泪抱了抱老杨：“谢谢你。” 她对老杨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一半是他给她的帮助，另一半是他没有因为她的离开为难她。 但那些感激还不至于让她豁出自己的下半生没名没分地守着他。 家人对凌露的回归，惊大于喜，他们知道以后在凌露身上再也挖不出钱了。 凌露也老大不小了，回了家相亲便提上日程。 村里有个叫王强的大学生，毕业后在村里包了地，种果树。这些年过去了，钱没挣着，倒把结婚的年纪担搁了。 这人，和其他村汉还是不一样的，读过书，而且人特别老实。 凌露点了头，这个事就容易了，很快就结了婚。 婚后，她挽起了那头青丝，做起了普通的农家媳妇，和丈夫一起在果园种树，养鸡，还学会了剁猪食，喂猪。 这种的日子很苦，但很踏实，时间不再是墙上的钟，而是每天排得满满的日程。 王强虽然木讷，但对她体贴，婆婆虽然嗓门大，但对她没有挑剔不满。 5果园的收益平平，王强想转行做别的，他眼巴巴地望着电视机里的创业栏目说：“我要有二三十万启动资金，干点什么不比在这耗着强？” 凌露嘴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她觉得果园挺好的。 而且，她怀孕了，懒得和他瞎折腾。 凌露的孕期反应有点大，吃不下东西，而且还早产，女儿生下来才三斤多，伴随着一起出生的还有不少早产儿并发症，医生抢救了好久才哭出声，声音微弱得像只奶猫。 医生说：“家属在哪？孩子情况紧急，需急转新生儿科抢救。” 过了好一会，婆婆来和她商量：“露露，医生说，宝宝的保守治疗费用超过十万，咱家没那个条件啊。要不……咱把身体养养好，过两年再生个健康的。” 凌露冷冷地看了婆婆一眼，她知道这个家不富，但什么办法都不想，就直接放弃是不是太冷血了？ 婆婆见她不说话：“那就听妈的……” “王强呢？”凌露打断了婆婆的话。 婆婆扭扭捏捏地说：“他在宝宝那边照看着，不过他的意思，和我一样。” 凌露点点头说：“哦，我知道了。” 婆婆急了：“什么叫你知道了？倒是说救不救啊。” “救，当然要救，钱我会想办法借的。”凌露闭上眼睛说，“妈，我想休息一会。” 6婆婆剜了她一眼，再没说话。 等娘家人来了，和凌露想的一样，他们都是各种心疼，各种惋惜。但一提到钱，大家大眼瞪小眼，没有人敢接话。 凌露为娘家付出了那么多，从未想过她遇到事了他们会一毛不拔，这些年她真的只是养了一群白眼狼。 其实凌露还有钱，她回家前把老杨送她的那套房子挂中介卖了80万，这钱她是她的保命底牌，谁也不知道。 现在有急用了，她寻思着要怎么才能光明正大拿出钱来救女儿。现在的情况来看，娘家人根本靠不住，一旦知道她还有钱，不把她掏空是不会放手的。 女儿的情况不好，她心急如焚，等自己的身体疼痛缓解了一些，她偷偷溜去了六楼的新生儿科。就两层，电梯很难等，她扶着楼梯慢慢走着，在拐角时好巧不巧听到了婆婆和王强的对话。 婆婆说：“儿子，你和露露要过钱吗？” 王强说：“要过，她每次都装傻充愣不接话。妈，你总说她有钱，让我娶她，到底有没有依据的？” 婆婆说：“她娘家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房子车子哪样不是她傍/大款得来的？那大老板我都见过，还能有假？” 王强说：“我看她就不像有钱的，有钱能天天跟着我喂猪？” 婆婆说：“傻儿子，她到底有没有钱，现在不就是最好的试探机会吗？孩子是每个妈妈最大的软肋！” 王强声音有些犹豫：“哦……也对。” 凌露的心沉入了谷底，她不动声色，站在原地静静地等那俩母子谈话结束。 7凌露看着育儿箱中连呼吸都需要努力的女儿，她的心被牢牢揪住，孩子的治疗不能耽搁！ 随便他们怎么算计吧，婆婆有句话说对了，孩子是她最大的软肋。 明知道是坑，她也会跳，试过之后，她就能死心了。 凌露拿出一张卡给王强：“这里面有十万块，先去把医药费续上，这是我全部积蓄了，剩下的你再想想办法。” 凌露言词恳切，泪光闪动，是每个救子心切的母亲该有的样子。 王强接过卡，眼里的意味不明。 医生来催续费的时候，凌露一点也不惊讶，王强拿了卡后和婆婆已经半天没有露面了。 那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等拿到钱之后，他们还有更恶心的计划。 凌露还是故意打电话给王强，对方没接。她又发信息：“老公，你去哪了？” 王强回了个信息：“你找个时间偷偷跑回来，孩子就放在医院，医生不会不管的。” 要不是自己在楼道听到了他们的计划，凌露都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这种人渣，为了逃避医药费，能抛弃自己的亲骨肉。 凌露喊来了护士长：“请帮我安排一下转院，我想转去医疗条件更好一点的医院。” “另外，请务必帮忙保密我和孩子的行踪。” 凌露将王强的短信给护士长看过后，换来的对方长久的沉默和一声叹息。 多亏了有个叫月子中心的地方，把凌露照顾得很好。经过一个月多月的治疗，她女儿转出了特护病房，只要在育儿箱内达到标准体重就可以出院了。 8凌露逗弄着孩子的手指，心里没有波澜。 这个女儿，是凌露十年前种下的执念。 当时老板娘对她说得很是轻蔑：“你这种人就只配提供生理/服务，其他的不要想。” 她一直活得又冷静又克制，从未做一件出格的事情，但离开老杨的那晚她算好了排卵期，故意没做任何的措施。 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她急急地嫁给了王强，在那段岁月静好的日子里，她也想过要和王强白头偕老，没想到最后却是终是各自算计了一场。 “可惜了，十万块钱也没能帮你买个爹。”凌露刮着女儿的小鼻子喃楠自语。 凌露承认，最开始她是带着动机的，老板娘像看待低等生物一样的眼神，让她起了报复的心思。但随着女儿的出生，像一个钥匙，解开了她的心结。 她的人生为家人变得扭曲，为了钱活得将就，为出一口恶气又做了错误的决定，还好最后她及时醒悟过来。自己一点也不无辜，何必再去强求。 凌露已下决心，一定会努力让女儿拥有一个和自己不一样的人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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