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雅罗米尔的思想,这是米兰的观念。一个小说家不管他认为自己的描写具有怎样的客观性,最终都超越不了他自己的事实存在。小说家的存在,绝对不是艺术性的超然,因为,小说家的艺术天才的惟一性,并不是神来之笔,艺术家的艺术天才,和一个傻子夏天穿棉袄一样,不过是一个人身心的个别表达而已,然而,任何个别都离不开天地空气和水的养育,天才任何时候都不是真空里的产物。所以,我们在小说家自认为完全客观的描写里很容易看到客观的局限性。 这是我对米兰描写的一个总的评价,也许他本人并没有完全客观或者绝对客观的自崇,但我从他的描写里,看到了他朝着这个方向所做的努力,并且,这努力,是他对所拥有的认识的自信。 米兰把他的所有人物和故事置于这样的一个背景下去描写,自由伦理和人民伦理。不可否认,米兰很清楚地看到了当今世界的两种形态并存和对立。人类在结束了封建时代之后,选择了这样的两种社会形态,而这两种社会形态的对立,与人类生存的资本有关系,对于生存的资本,两种伦理都承认它的必需性,所不同的是,这个必需性的资本,到底应该是个人所有,还是共同所有,自由伦理赞同的是个体存在的自由或自然主义,所以,资本该是私有,而人民伦理则要求生存之需只能是共同所有。两种伦理各有其意识形态上的持有。 诗歌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在两种伦理的意识形态里,表现为有韵和无韵,无韵诗被称作是绝对现代主义流派,有韵诗则属于人民大众艺术。 雅罗米尔因为上了红发姑娘的身体之岸,对于他的这位身体自在性天使,他想写一首诗歌给她,但他知道,红发姑娘肯定不喜欢他的无韵诗,因为在她看来,只有押了韵才能算是诗。这让雅罗米尔碰到了诗歌技术上的困难,因为,他习惯了写自由体诗,如今她要为红发姑娘写有韵诗,他需要首先克服技术上的障碍。他在革命时期,再没有写过自由诗,因为自由诗歌属于资产阶级的腐朽成果,自由诗歌是诗歌腐朽的最明显的表征。 在这里,小说家有一段这样的描写: “胜利的革命对于韵律的偏爱,是否只是一种偶然的迷恋呢?或许不能这样说。韵和律具有一种神奇的权力:无定型的世界被包裹在一首韵律齐全的诗里,突然之间就变得清澈、有规律可循、明晰而美丽。如果在一首诗里,死亡一词正处在恰当的位置,和前面的cor一词正好押韵,死亡这个词就成了这个秩序世界里富有旋律的因素。即便诗歌的 主题是抗议死亡的,死亡也自然而到辩护,至少可以作为美丽的抗议的主题而存在。尺骨、玫瑰、棺材、伤口,诗里的这一切都变成了芭蕾舞,诗人和读者就是这出芭蕾舞的舞者。舞者当然不能不赞成这出舞蹈。通过诗歌,诗人表达了他与生命的一致,而韵律是表达这份一致的最为粗暴的方式。而刚刚才取得胜利的革命不正需要这么一种对新的秩序的粗暴的肯定,因此也就需要韵律齐备的诗歌吗?” 这段描写,革命被称为“粗暴的方式”,而韵律诗歌则是肯定这种粗暴的方式。 这一段描写,如果说是雅罗米尔对韵律诗歌的理解,那也是小说家赋予他的观念,倒不如说,是小说家自己的观念。问题是,雅罗米尔的观念是不是就是小说家的观念,换句话说,雅罗米尔对于革命和韵律诗的否定,是不是就是小说家的否定。 如果我们把这两种否定看成是雅罗米尔的,小说家的客观性描写,或者说绝对的客观性描写就有可能成真。 小说家赋予他笔下的每一个人物的相思观念,都是他自己的观念,还是他让笔下的人物代表了现实生活里持有不同思想观念的人,而小说家只是把现实里的不同人物成为小说里的典型,艺术地表达客观世界里的各种思想观念的存在。 后一种理解,表达的是小说家描写的绝对客观性。 抛开这一问题不去讨论,先来看看这一段描写对革命和有韵诗歌的否认逻辑: 有韵诗歌,是革命意识形态的反映,不论是雅罗米尔,还是小说家,在这里,他们用的否定方式是一样,从革命的意识形态这一形式入手,首先否定了表达革命主题的有韵诗歌的形式,否定的手法非常游行:可笑。 有韵诗歌是可笑的,把事物说成可笑,既是单方面的思想行为,(因为对于与自己对立一方的所有一切,在自己看来都是可笑的,或者可杀的,在可杀和可笑两种否定手法里,资产阶级从来都是以可笑进而实现可杀,这正是资产阶级对待社会主义的一贯手段)更是最容易施行的手段。 第三种方式,也很简单,假以恶毒词语,在这里,把革命说成是粗暴方式。 我还没有读完第五部第2节,只是对这一段描写有如此之想,暂作笔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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