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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来聊一聊才女的归宿。 先上一首元稹的《遣悲怀》
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 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元和四年，元稹妻子韦丛去世，这三首《遣悲怀》正是他为亡妻而作，这组诗有多出名自不必说。今天，我们暂不论悼亡，只挑其中的两句来讲： “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 谢公是指谢安，这里借指韦丛的父亲韦夏卿。要讲“谢公最小偏怜女”，就要提到一个我们耳熟能详的咏雪典故。 一日，谢安正给晚辈们讲文章义理，这日正下大雪，一会雪变大了，谢公便问晚辈：“这纷纷的白雪像什么？”两个小辈回答他： 谢朗：撒盐空中差可拟。 谢道韫：未若柳絮因风起。 看到第一个比喻，你一定在想： 呵呵！撒盐？一点都不美！ 然而并不完全是这样哒~ 撒盐是当时的一种风俗，人们如果遇到不吉利的事情，或者要参与危险的事，就用撒盐的方式来祛除不祥。 所以谢朗这一比喻，不仅是以盐来比喻雪之白，更带着一层瑞雪呈祥的意思。 更为人称道的是谢道韫所咏的“未若柳絮因风起”，以柳絮来比喻雪的洁白与飘落的姿态。 这个比喻非常出名，以至后人咏雪或是才女，往往要提到柳絮和谢道韫的名字。 谢道韫如此聪颖，深得叔父谢安的喜爱，“谢公最小偏怜女”，偏爱的正是谢道韫。 那么问题来了，除了咏雪联句，才女谢道韫还有别的作品吗？ 貌似是有的。史籍说她有诗、赋、诔、颂传于世，可惜这些作品大多都看不到了。逯钦立曾经辑佚过她的作品，其中一首是拟嵇康的《游仙诗》：
遥望山上松，隆冬不能凋。 愿想游下憩，瞻彼万仞条。 腾跃未能升，顿足俟王乔。 时哉不我与，大运所飘颻。 下面再说“自嫁黔娄百事乖”。黔娄，是春秋时齐国著名的隐士，他操守高洁，拒绝出仕。 元稹这里以黔娄自比，重点还不在于高士的意义，而是在讲自己的贫穷，韦丛下嫁给自己，自是“百事乖”。 韦丛嫁给了元稹，也因他的悼亡诗而被世人所知。而谢公的小侄女谢道韫嫁给了谁？黔娄吗？ 当然不是~ 谢道韫的丈夫是王凝之，是大书法家王羲之的次子。王谢两家联姻，看上去很美满，怎么能说是“百事乖”呢？ 我们先来看一段谢道韫的抱怨： 初适凝之，还，甚不乐。安曰：“王郎，逸少子，不恶，汝何恨也？”答曰：“一门叔父则有阿大、中郎，群从兄弟复有封、胡、羯、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谢道韫刚刚嫁给王凝之，有天回娘家，细数谢家俊杰，并向自己的叔父感叹丈夫的平庸。在详细解释这段史料之前，我们先要搞清楚这些人物的关系，谢道韫这里说到的几个人分别是： 阿大用以称排行最大的谢尚，中郎是次子，谢据正是谢裒的次子。 封、胡、羯、末分别是谢韶、谢朗、谢玄、谢渊的小字。 其中谢尚和谢据是谢道韫的长辈，谢韶、谢朗、谢玄和谢渊是她的同辈。 看到这些名字，你可能有些陌生。我们不妨举几个例子。 谢尚官至镇西将军，不但会行兵打仗，音乐、书法、文学样样精通；更有名的可能是谢玄，在淝水之战中立下大功。 谢道韫出身谢家，无论是前辈还是同辈，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嫁给王凝之之后，感受到了强烈的反差，于是她抱怨道：“想不到这不意天地之中，竟有这么一个王凝之！”偏偏他又是自己的丈夫！ 这个王凝之有多糟糕呢？ 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差劲，他作为王羲之的儿子，比较充分地继承了父亲的特长——书法。虽然有优点，但也没什么亮点，不过多少有那么点污点…… 史籍记载说，王凝之深信“五斗米道”，这个“五斗米道”是当时道教的一种派别。（好奇葩的名字……） 信教本来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后来孙恩攻会稽，王凝之正在做会稽内史，僚佐请他备战，他不听，却说：“莫方，我自有办法。” 办法是什么呢？原来，他跑到静修的地方向鬼神祷告，然后对属下说： “吾已请大道，许鬼兵相助，贼自破矣。” 翻译过来就是：我已经请了鬼兵，让我们坐等敌军溃散~ 结果…… 王凝之死于孙恩之手。 求问属下的心理阴影面积…… 孙恩之乱中，王凝之以一种非常荒诞的方式死在任上，谢道韫知道丈夫和儿子被害后，命婢女在轿子中藏好刀子，从容出门，乱兵来时，手杀数人后被虏。 看到这里的时候，相信诸位一样感到惊心动魄。一个柔弱的女子，以必死的决心与乱贼相斗，竟手刃数人。 后来孙恩又想害死她的外孙刘涛，她说：“这是我们王家的事，何关他族！如果一定要杀，先杀我好了！”孙恩竟为之改容，不再打刘家的主意。 通过上面的记载我们可以知道，孙恩之乱中，谢道韫已为人祖母，可能是她人生的晚年。 她丧夫之后寡居会稽，家风严肃。会稽太守刘柳曾与这位才女交谈，对她称赞有加。 然而丈夫和儿孙多死于战乱，她一人寡居，真的不感到寂寞吗？ 柏姑娘想到了她的另一首诗《泰山吟》中的句子：
这大概是她晚年所作。心灵的强大，多少能给自己一些慰藉，身处乱世，此身漂泊无依，那就随遇而安，了此余生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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