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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得像不像，不是评价绘画的最高标准。 “画得像真的一样”，似真逼真，甚至乱真夺真，画得比真桃子更像桃子，其鬼笔神工的技艺，已超出写实之外，此固然难得，诚属可贵，但绘画艺术似乎还有更高的追求。 西方的艺术理论，最开始较为重视写实如真。传说古希腊两名画师比试画艺，一画屋悬帷幕，画外人走来，伸手便欲掀揭。一画架生葡萄，画外鸟飞来，张嘴就要啄食。这都是在称赞画中之物，像真实的一样。 不过，后世之人见识渐长，不免就不满足于写实主义了。比如大名鼎鼎的思想家歌德，以及鼎鼎大名的哲学家黑格尔，都说过类似的话，讥嘲那些以逼真论画的俗人：“其智力不会超过想啄画中葡萄的鸟雀”。 在吾国，写实主义从来就不受待见。南北朝时期谢赫著《古画品》，提出绘画的“六法”，辟头第一大法就是：“气韵，生动是也”。紧接着的第二大法是：“骨法，用笔是也”。第三法，才轮到象形的问题：“应物，象形是也”。 气韵，才是最高标准。诗词、书法、绘画等艺术形式，我们最看重的，就是气韵。 什么是气韵？此物玄之又玄，可不好说清楚。大致而言，气韵就是书画笔墨中蕴藏和散发出的余意余味。比如山寺撞钟，大声渐去，余音复来，悠悠扬扬的声外之音，韵味无穷。 法国作家司汤达论画，也称颂笔意不近雕刻而通于音乐者，以气韵为贵。 吾国苏东坡先生更不客气，直言“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说那些以画得像不像来论绘画艺术的人，其见识与三岁小孩差不了多少。 那么，齐白石画的“假桃子”，就胜过冷军画的“真桃子”了么？ 从画作卖出的价钱看，齐白石赢了。但仅凭这一点，并不能说明齐白石的“假桃子”就是富于气韵的佳作，达到了绘画艺术的至高境界。 因为，决定画作卖价的因素，可不单单是艺术水平。 写实主义者的精雕细作，看起来像是在制作工艺品。但要晓得，极致工艺，亦可通神。而国画的泼墨点染，看起来像是神釆飞扬。可是，当得起“气韵悠长”这四个字的，实属不多。 冷军超写实绘画中的通神之作，其艺术水平，未必在齐白石气韵不那么悠长的作品之下。 冷军的超写实作品，当然也卖过几千万的高价。但他画的一张破铁皮上的四个桃，卖价则略低，只有一百多万。而齐白石的一幅赠与李宗仁的“花实各三千年”，也画了四个桃，前几年拍卖，成交价达三千万元。 齐白石画作的行情高，主要是由白石老人的历史地位决定的。当年，他是一面旗帜。如今，这面旗帜还在继续猎猎飘扬。如果纯粹以绘画的艺术水准来说，齐白石大约得之于艳俗，也失之于艳俗，似乎未臻气高韵长的顶尖绝境。 不可否认，齐白石以没骨大写意法泼墨写桃实，再用浓墨勾枝、叶、筋，善用民间艺术中强烈对比的表现方式，其浓重艳丽的“红花墨叶”画法，契合了世俗大众的审美观。但这种被称颂为“大俗大雅”的风格，稍有不慎，便会跌入“大俗欠雅”的泥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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