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征文】散文《我家院子的杏树》

杏子是我们陕西关中地区的一种水果，成熟的杏子，黄里透红，皮薄肉香，淡淡的果酸裹着浓浓的甜，稍微熟过一点的杏子，只消咬一个小口，吮吸一下，甜甜的杏汁涌入口中，这种难以忘怀的感觉，是其他水果所没有的特性。

——我家院子的杏子

记得我们小时候，能有一个杏子吃，那简直就是一种幸福到家的愉悦。通常的杏子都是舅舅家追五月端节的礼物，除却这个节坎，父母们肯定不可能花钱买杏子给孩子们吃的。

我的发小家有一棵非常大的杏树，每年当杏子有玉米粒那样大的时候，我们就特别喜欢往他家跑，尤其是刮过大风的早上，我们就期盼在他家的杏树下捡拾落下来的嫩杏，拿到学校，给同学们炫耀的情景，不亚于当今中五百万大奖那样的兴奋，那种相当酸、而且带着一种苦涩的嫩杏儿，往往也是同学们羡慕的对象，能分到几颗的，准是关系比较要好的，核还是酥软的嫩杏，被我们咔嚓、咔嚓地咀嚼着，虽然酸、苦、涩并存，但吃不到的同学们羡慕的眼光，我们更是卖力的砸吧嘴，其实，当牙齿被酸“倒”的时候，回家吃饭里的咸菜都咬不动，为了在其他同学面前炫耀的苦果就是这样的悲催。

当杏子的核开始硬了，我们就用铁钉在杏核一端打个小孔，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里边的行仁一丁点地挖出来，一个异常炫酷的哨子大功告成，放在口边，使劲一吹，刺耳的啸叫声就是我们逞能的玩具，满村的杏核哨声就是我们童年开心的一种写照。

麦子马上就黄了，杏子也由绿色变白，再变黄、到红，发小的父亲便开始限制我们的到访。老人的话就是“吃到口边边了，再不能让你们糟蹋了！”原来，老人想让杏子卖尽可能多的钱，因此，成熟的杏子，我们只能是从舅舅家的端午节礼物中品尝。

给自己家也栽一株杏树，就是我们大家的共同愿望，用自己吃过的杏核种，不成功！偶然一次，听说某某人在生产队的棉花地发现一株杏树苗；于是，我们就在给家里的猪挖猪草的时候，去棉花地四处搜寻那传说中的杏树苗儿，没有挖够猪草晚上回家被家长们打，痛得吱吱哇哇乱叫的不是某一个人；生产队的棉花苗被踩坏，挨过队长打的也不是谁一个；杏树梦，成为我们当年压根没有实现最遗憾的梦！

直到我的宝贝出世，我家也没有栽过一株杏树。

有一年春上，村子一位关系不错的忘年交告诉我，他家院子的好几株杏树长大了，想挖掉一株给我，我非常开心的同他去挖树，近10年树龄的杏树，我俩担心伤及树根，树坑挖得非常大，不多会功夫，两个人都脱掉棉衣，满头大汗的继续挖，树根带了足足有近一个立方米的土球，我们两个人都不能把它抬上架子车，喊来邻居们帮忙，一个硕大球根的杏树装车成功，看到意想不到的杏树拉回家，爱人高兴地给宝贝说着“明年，咱家宝贝也有杏子吃了。”

杏树栽到院子中间了，浇了3桶水，不久杏树果然不负众望的发了芽，而且也有了花蕾，细心的爱人担心根没有长好的杏树营养不良，一个个花蕾被她疏掉了。当年收麦子的时候，我家的杏树上被遗漏的花儿，还长出几个非常大的杏儿，当黄橙橙的杏子被摘下来，看到还没有长出几颗牙齿的宝贝，贪婪地吮吸我家杏树第一次结的杏子，爱人和我都非常开心。

打那年起，我家院子的杏树就不知疲惫地每年都硕果累累，我家宝贝，邻居家的宝贝们都乐意来我家，就让宝贝们尽情地吃吧。

我家院子的杏树，成为宝贝们欢乐源，夏初的杏子让他们喜笑颜开；巨大的树荫又是宝贝们嬉笑玩乐的小天堂一般；无奈的上苍也与宝贝们争宠，枣树上的“胡怼虫”（学名‘毒刺娥’幼虫）也霸占了枝繁叶茂的杏树，关中人命名的胡怼虫碰一下就皮肤刺痛，风油精、花露水、清凉油也奈它不何；宝贝们被胡怼虫侵袭几次，恸哭的样子，也着实让人们心里边难受，满树的叶子也被胡怼虫折腾得没有了绿色，打工归来看见光秃秃的杏树，宝贝们委屈的憋着小嘴悉数告胡怼虫的状；看着满树密密麻麻的胡怼虫，我的浑身也如同生了虱子一般的别扭。

——令人无比讨厌的胡怼虫丑形

对比椿树郁郁葱葱的叶子，我的怨气便冲上了头顶，当天下午，把我家宝贝们送到岳母家，就借来机动喷雾器、买来“有机磷”农药，反正树上鲜有的叶子无妨，300倍的大浓度稀释，喷雾器的突突声，我的一顿操作猛如虎，当药液还有很多的时候，树下已经落了严实的一层胡怼虫尸体，剩下的药液，我喷在院子的所有树木和空地。

归还邻居的喷雾器，回家洗净手臂，摘掉口罩洗脸，闻到满院的有机磷农药味道，让我的内心稍许平静，看着爱人扫起来的足足几铁簸箕的胡怼虫，也算是给宝贝们和杏树报了仇。我特意在杏树周围挖了一圈坑，把那些胡怼虫尸体埋在杏树的四周，让它们还自己的尸体给杏树！也许是杏树有了胡怼虫尸体内毒素的抗体，打那年后，再也没有胡怼虫侵袭我家院子杏树的现象。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杏树又染上了一种“食心虫”，嫩杏被虫子侵食后就早早落下，因为众多宝贝们跟我们小时候一样，对杏果无限的渴求，在外地打工的我担心邻居家小宝贝误食药杏，因此始终不同意爱人提出，对杏树再喷农药的建议；每年春节回家看到杏树上抽出一米多长、大拇指粗的徒长枝，我都非常惋惜地剪掉她；邻居们看到杏果被虫子糟蹋的惨状，就在为自己果园喷农药时，留一点农药喷在我家的杏树上，我家杏树上从食心虫的嘴里终于抢到了杏，邻居家的小宝贝们又有了杏子吃了。

每年杏子成熟的时节，在外地的我也可以在电话里，分享到小宝贝们来我家院子，有我家读中学的宝贝们给采摘杏子的乐趣，聪明的邻居小宝贝们在电话中抢着喊到：“爷爷，你也吃一个杏子吧，甜得很！”一帮小可爱的呐喊声扭转了关中农村，三、四十多年前，老辈人杏子舍不得给孩子们吃的现实。

几年前，我家宝贝先后上大学，城里买的房子也做了我们的新家，我家院子的杏树必须喷农药才可以换得，杏树结果成熟的惯例又一次被改变，食心虫害的有几年的杏子都没有，杏树孤零零长在院子没有杏子的尴尬，让我也怜悯多年。

今年端午节，政府为我们村试点国家集中供自来水工程，每家每户的进户都必须自己到场，当我打开大门，满树黄橙橙的杏子非常惹人喜欢。

————院子的杏树今年特别的繁盛

雨水调和，没有了害虫，没有人看管的杏树不甘示弱地挂满了杏子，不吃简直就是浪费呀。在忙碌完自来水的事情，满树的杏子真的有一些舍不得，便将钥匙留给邻居家没有外出打工的兄长，让他给自己的孙子和其他邻居家宝贝们分享吧。

猛然一想，四十年多前，我们在棉花地找杏树苗的幻想，还不是为了一株杏树吗，现在就必须让杏树有用武之处。

几十年的光阴荏苒，我们关中农民生活的极大富裕，孩子们对水果的渴盼已不是几十年前那样的急切，风调雨顺的日子，让我家院子的杏树给宝贝们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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