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读《资治通鉴》| 好好说话，曲中求直

使乐羊伐中山，克之；以封其子击。

文侯问于群臣曰：“我何如主？”

皆曰：“仁君。”

任座曰：“君得中山，不以封君之弟而以封君之子，何谓仁君！”

文侯怒，任座趋出。

次问翟璜（zhái huáng），对曰：“仁君。”

文侯曰：“何以知之？”

对曰：“臣闻君仁则臣直。向者任座之言直，臣是以知之。”

文侯悦，使翟璜召任座而反之，亲下堂迎之，以为上客。

简译

魏文侯派乐羊讨伐中山国。

乐羊不负众望，（苦战三年后）终于攻克了中山国。

魏文侯把得来的土地封给了自己的儿子魏击。

魏文侯得意地问群臣：“我这个国君，你们觉得怎样啊？”

大家齐声说：“您是仁德贤明的君主！”

正当魏文侯陶醉于赞扬声中时，任座却说：“国君您得了中山国，不拿来封给您弟弟，却封给自己的儿子，这怎么能算仁德之君呢！”

魏文侯听后，勃然大怒。任座见势不妙，赶紧碎步退出了大殿。

魏文侯又问翟璜，翟璜说：“您确实是仁德的君主。”

魏文侯问翟璜：“从哪里可以看出来？”

翟璜说：“我听说国君如果有仁德，那么他的臣子就耿直。刚才，任座敢于直言进谏，正说明了您是仁德之君啊。”

魏文侯听了翟璜的话，非常高兴，立即派翟璜去把任座召回来，并亲自下殿迎接，把任座奉为上客。

品《鉴》

1

尽管魏文侯算是一代明君，但人无完人，他没有戒掉爱听好话的习性，也没有修炼出闻过则喜的境界。

闻赞则喜，是本性，但容易误事，得戒；

闻过则喜，反人性，但无本万利，得炼。

他人指出我的过错，如果我真的有错，改过对我有利无弊，如果我确实没错，也可防止自己在这方面出错。

也许有人说，他人指出自己的过错，让自己没面子，甚至威严扫地。其实不然，如果应对得体，反而能彰显自己过人胸襟和气度，赢得更多支持，同时还能让团队避免“寒蝉效应”，保持创新活力。

“有所未善则改之，无歉于心则加勉，乃自修其德也。”

知易行难，听到他人的批评，我们总会本能地产生抗拒心理。

怎么破？靠觉察。

认识并允许本能的抗拒，但在短暂的抗拒之后，我们可以觉察自己的抗拒，当我们觉察到自己在抗拒，就能拥有一份站在抗拒心理之上的清醒，然后我们就能冷静地判断批评是否合理，以及是否需要加以改正或防范。

2

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任座的话，就是逆耳忠言，但是效果很差，在魏文侯身上发生了严重的排异反应，结果是被赶出了门。

翟璜则以委婉的言辞，既夸赞了魏文侯，又成功引导魏文侯认识到任座的耿直和忠言，并成功救场，可谓一举三得。

其实翟璜的话，在逻辑上并不严谨。

他对魏文侯说的意思是：国君仁德，则大臣耿直，任座是大臣而且耿直，所以魏文侯是仁德之君。

国君仁德与大臣耿直之间，有正相关关系，但并非必然，也不全然。但翟璜却直接逆推，以作为大臣之一的任座耿直，论证魏文侯就是仁德的国君，显然不对，历史上大臣耿直而皇帝昏庸的例子，比比皆是。

任座坚持做人原则，直言进谏，翟璜虽有忽悠之嫌，却不谄不媚，曲径通幽，两人一“直”一“曲”，为我们提供了两个好好说话的经典案例。

3

其实，看完这个故事，我们都可以自问：

如果当时自己也在场，会是哪一种人？

是像大部分人一样随声附和称赞？

还是像任座一样敢于直言？

亦或是能够和翟璜一样智慧应对？

人生的境界和高度，其实就在一个个选择中得以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