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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金』努尔哈赤崛起的第一座城:硕里阿拉城[天命]

 白衣钱子 2019-07-26

有人说,清太祖努尔哈赤的传奇人生,是由五座古城穿缀而成的,它们分别是:赫图阿拉、界藩、萨尔浒、辽阳、盛京(今沈阳),但还有一座被叫错名字的辽东山城被世人遗忘了,它的真名叫“硕里阿拉”,那是努尔哈赤的“创业之城”,是爱新觉罗氏的崛起之城,它储满了女真人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也潜载着大清王朝的记忆忧伤。

费阿拉古城其实是“硕里阿拉”城

在今新宾满族自治县永陵镇烟筒山东南、二道河子与其支流金岗河交汇处南岸的山岗上,有一座百年古城,遗址提示碑上标注为“费阿拉城”(亦作“佛阿拉”),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费阿拉”为满语“旧岗”之意。

当地人习惯称后金第一座国都赫图阿拉为“老城”,称费阿拉为“旧老城”,从时间顺序上讲,费阿拉在前,赫图阿拉在后。而据原抚顺市博物馆馆长、清史学者肖景全考证,这座老城的准确称谓不叫费阿拉,应称“硕里阿拉”,因为此城建在硕里岗上,故名“硕里阿拉”,“阿拉”为女真语的“岗”的意思。


新宾硕里阿拉城,如今被误写成“费阿拉城”或“佛阿拉城”(张松摄)

肖景全表示,费阿拉这个名字,如果指的是二道河子旧老城,那么在赫图阿拉时期,即天命四年(1619年)以前,这个名字就应该出现在《满文老档》里。

而努尔哈赤从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迁到赫图阿拉,到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迁离赫图阿拉,期间有十六年之久,无论是《满文老档》,还是《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的记事,均未出现过“费阿拉”这个名字。

费阿拉之称开始出现在《满文老档》里,是在万历四十七年努尔哈赤离开赫图阿拉的第二年。在后金官方眼里,费阿拉这座旧岗城,是个非常重要的地方,它一共十六次出现在《满文老档》的记载中,这说明,费阿拉应该指的是赫图阿拉(赫图阿拉是女真语的“橫岗”之意)。简言之,“横岗”一词,在努尔哈赤率众离开赫图阿拉后,换成了“旧岗”,即赫图阿拉变成了费阿拉。

赫图阿拉时期,八旗制度已经完善,各级职官已经确立,女真国家——大金正式建立,努尔哈赤已经消灭了分裂势力,他与子侄牢牢控制了后金政权。在这种形势下,天命汗努尔哈赤也要像大明皇帝那样,定礼仪、明尊卑、辨贵贱,树立绝对权威,号令天下了,因此朝会制度应运而生,这也间接证明,《满文老档》中的费阿拉这座旧岗只能是赫图阿拉而绝不会是二道河子旧老城。也就是说,赫图阿拉与费阿拉本是一座城,是一座城的两个不同称谓,硕里阿拉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旧老城,即明朝所称的“虎城”、“酋巢”、“建州老营”。

“《满洲实录》卷一在'满洲发迹之处’,绘有'建州老营’的三层楼台图,这应该是努尔哈赤所建城池的示意图。值得注意的是,图旁边标注的满文为'Soliala’,汉文标注为'硕里岗’,这里的汉文标注有问题。'硕里’是满文'soli’的音译,'岗’是满文'ala’的意译,但同图中的'hetuala’却没有汉译为'赫图岗’而是译作'赫图阿拉’,一图之中两种译法,令人不解。我认为,根据满文的标注,将'硕里岗’称作'硕里阿拉’为好,可与'赫图阿拉’的译称相统一。过去,学界一直认为费阿拉是二道河子旧老城,这是一个需要纠正的清前史命题。”肖景全进一步阐释道。

硕里阿拉 与女真人渊源甚深的“建州老营”

硕里阿拉古城与女真人的渊源很深。明正统年间,这里曾是建州卫首领李满住居住的城寨,这座山城还曾是努尔哈赤五世祖董山的营地,明朝称其为“建州老营”。明成化年间,此城曾两度毁于战火,沦为一片废墟。

努尔哈赤起兵后,在“建州老营”的废墟上筑起城池,并建宫室,史载,“丁亥年(万历十五年、公元1587年),太祖于首里口虎拦哈达(也可译作呼兰哈达,即烟筒山)下东南河二道—— 一名夹哈、一名首里——夹河中一平山,筑城三层,启建楼台”,文中所提的首里口虎拦哈达下的城池就是硕里阿拉城。

硕里阿拉城的烽火台遗址(张松摄)

硕里阿拉城址所在山岗南高北低,中间为老城沟,西为高家沟,东北为金岗河,西北隔二道河子与烟筒山相望,有三重城墙,由外向里依次为套城、外城和内城。

1939年,日本人高桥匡四郎、广松建二郎和渡边三三等对硕里阿拉城进行了调查发掘,得出初步结论:该城的城墙,……呈三层半圆形。城壁的结构是内部叠自然石,其上堆土的石筑法。

2008年“三普”期间,肖景全、关晋、唐旭哲等专家对此城又多次踏查,对城址的了解又进一步,确认城墙共有三重:第一重城墙——套城墙,即乾隆四十四年《盛京通志》所称的“郭”墙、《兴京二道河子旧老城》中所称的“套城”、“套城址”;第二重城墙——外城墙,是目前保存最好的墙垣,墙垣沿簸箕状山体的边缘以土石修筑,整个外城墙总长度约为5750米,共有三处城门,城门一侧有泄水通道,单独水门共有6处;第三重城墙,即所谓内城,其面积的大部分位于全城的东部,它是以“罕王殿”为中心,在整个外城中间,依地形起伏,曲折修筑了一条约2100米长的连接东墙和南墙的墙垣,内城墙周长约为3980米,其中与外城共用墙垣约1850米。内城墙上,从东北向西南,依次修筑了4座城门和5座水门。与外城墙门址不同的是,内城墙的城门,都没有修成瓮门。

肖景全认为,硕里阿拉内城位于全城南部偏东,地势高峻,属于山城部分,城内陆形岖崎起伏,出入不方便。因此说,硕里阿拉并不能算是一座严格意义上的山城,而是一座平地城(套城)、岗城(外城)和山城(内城)相结合而成的一座依山傍水、具有女真特点的城池。

硕里阿拉城内建筑址大多无存,特别是套城内,是当年居住人家最多的地方,但因处于平地且离村庄较近,农民种田及建房拆石,努尔哈赤时代的平地居住址早己荡然无存了。

最早对硕里阿拉城进行具体描述记载的,是万历年间的李朝人何世国。在他的记述中,硕里阿拉城内外居住人口不多,“内城中,胡家百余;外城中,胡家才三百余;外城外四面,胡家四百余。”在此城中,即便以努尔哈赤的国主之尊,能住上带木栅门的瓦房已经不错了,较之后来迁都沈阳、北京后所建的富丽堂皇的宫殿,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硕里阿拉时代”的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在硕里阿拉生活了十六年,他虽于此称王自立,但对外名义还是大明王朝的守边官吏(建州左卫都督佥事、龙虎将军)。在这一创业时期,努尔哈赤对统辖的建州女真各部落虽有指挥权,但与各部首领之间的人身隶属关系并不十分严格,还保持着某种上下相对的平等关系,那时女真人的上下级之间,尚未形成规范的“君臣礼仪”。另外,努尔哈赤的胞弟舒尔哈齐还自领一拨人马,似有与其兄分庭抗礼之意。

硕里阿拉城门遗址(张松摄)

据朝鲜人申忠一在《建州纪程图记》中记载,在着装上,建州官员“上下同服”,努尔哈赤“头戴貂皮,上防耳掩,防上钉象毛如拳许……诸将所戴,亦一样矣”。努尔哈赤“身穿五彩龙文天益,上长至漆(膝),下长至足,皆剪裁貂皮,以为缘饰。诸将亦有穿龙文衣,缘饰则或以貂,或以豹,或以水獭,或以山鼠皮”。“小酋(舒尔哈齐)体胖壮大,面白而方。耳穿银环,服色与其兄一样矣”。“奴酋出入,别无执器械军牢等引路。只诸将或二或四作双,奴酋骑则骑,步则步而前导,余皆或先或后而行”。

宴饮时,“努尔哈赤门族(门族,即家族或宗族)及其兄弟姻亲,与唐通事在东壁;蒙古、沙割者(萨克察)、忽可(虎尔哈)、果乙者(瓜勒察)、尼麻车(尼玛察)、诸惫时、剌温(忽剌温)、兀剌(乌拉)各在北壁;奴酋女族在西壁;奴酋兄弟妻及诸将妻,皆立于南壁炕下;奴酋兄弟等则于南行东隅地上,向西北坐黑漆倚(椅)子,诸将俱立于奴酋后。兀剌部落新降将夫者太(布占泰)起舞,奴酋便下倚子自弹琵琶,耸动其身”。一派上下和谐,不分尊卑的场面。

对此,肖景全的看法是:之所以出现上述情况,是因为此时,努尔哈赤还没正式建立国家,八旗制度还没有最后确立,职官制度远未完善,努尔哈赤本人尚未树立绝对权威,更遑论建立一人独尊的朝会制度了。

硕里阿拉城,是明朝“属夷”女真建州左卫卫治所在,也是努尔哈赤起兵统一女真各部的根据地。立足此城,他先后平灭了辉发、哈达、乌拉等部,古勒山一战击溃九部联军,声名大振;他于此收降了苏完部、董鄂部、雅尔古部等三部军民,实力激增;

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努尔哈赤在硕里阿拉城改编牛录,将所聚之众每三百人立一牛录额真管属,缔造了女真国家的雏形。硕里阿拉时代,是一代雄主努尔哈赤励志奋争的创业期,凭借十六年(1587—1603)的非凡努力与天意眷顾,曾经兵微将寡的努尔哈赤羽翼已丰,并正式登台亮相,徐徐拉开与明王朝角逐天下的大战序幕。

努尔哈赤迁往赫图阿拉的真实内因

在硕里阿拉,努尔哈赤顺风顺水居住了十六年个年头,却突然决定迁居到离硕里阿拉仅三千多米远的赫图阿拉,从一座城池迁到相距并不远的另一座城池,有何内因?

关于迁徙的原因,有学者认为,一是硕里阿拉缺水——“城中泉井仅四、五处,而源流不长,故城之人,伐冰于川,担曳输入,朝夕不绝”(《建州纪程图记》);二是地狭窄——三面环山,一面阻河,前无开阔之野,后无辽阔腹地;三是山岗高峻——在军事上,虽有利于出攻,却不利于入守,且不宜向四面发展。

在肖景全看来,努尔哈赤迁往赫图阿拉城的原因,主要有两条,其一,诚如有学者所说,硕里阿拉城内用水十分不便,特别是内城,地处高阜,打井很难,运水费力;其二是外城与内城里边,沟壑纵横,崎岖不平,往来交通,甚为困难。为解决这两大问题,努尔哈赤选择了地势相对平阔,用水比较方便的赫图阿拉,增修扩建,迁去居住。硕里阿拉与赫图阿拉相距甚近,所谓因硕里阿拉“无辽阔腹地”、“不宜向四周发展”故而迁离等说法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

硕里阿拉古城的“女真记忆”

笔者曾于2012年初春与2016年秋,两次探访硕里阿拉这座女真古城。2012年春寒料峭、草木未苏之时来此城,尚可看清这座古城的大体轮廓:依山而筑的绵延土墙、平地凸起的烽火台以及山岗最高处遗迹模糊的“罕王殿”。城门内的平地,已被辟为农田,但因地域狭小,拖拉机难以施展,村民仍采用原始的牛耕作业。向村民问及此城历史,没人讲得清楚,仅知城内出土过一些农具、刀剑、铜钱及青花瓷,多为百年前的实用之物。村民关心的是这座古城何时复原,何时开发,他们也好动迁换个地方。硕里阿拉城内交通不便,由城门至罕王殿,道路曲绕,冰雪一化,处处水洼泥坑,且山风凛冽,一股寒风扑面打来,能把到访者冻得瑟瑟发抖。

抚顺清史学者肖景全先生纠正了“硕里阿拉城”写成“费阿拉城”之错(张松摄)

2016年秋再来此城,还是那条车马难通的泥泞路,还是那座隐约可见的城门址,方位无误,旧照犹存,但身置城中,却恍若隔世,落叶松、苞米地、萝卜田、跳飞无序的壮肥蚂蚱,及半悬天外那轮慵懒的午后暖阳……唯剩几块青黑的城墙残石,也粘附上枯蓝的苔藓,有如这座百年古城的“老年斑”。

随着印象中的硕里阿拉古城的消弱,有关它的光阴记忆也凋落成史料中的零碎信息:在这里,出任大明建州左卫都督的努尔哈赤与邻邦使者迎来送往,历经无数血战与艰忍熬磨,他终于站稳脚跟,打出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那时,他与其弟舒尔哈齐共享此城,一道梦想着未来的财富与荣光,为这并非遥不可及的诱人目标同心同力,何曾想到那一天真的如愿到来,竟是兄弟二人的骨肉相残,分道扬镳;那时,努尔哈赤以其随身以俱的领袖魅力,打动了何和礼,收纳了董鄂部,凭借这支董鄂精兵,赢取了载入史册的萨尔浒大捷,开创了大清王朝的百年国基!

硕里阿拉城,它曾经人喧马嘶、日夜鼎沸,释放着那个已逝年代的活力与张扬,而今,却化归于鸟鸣虫啾的山林寂静,以致,一些慕名而来的探访者旨在怀旧的考古之旅,竟无意变为一次次怅然若失的野外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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