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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人家的“超级中学”!全世界都想上的课揭示:“绕远”才是王道

 天下知仓 2019-08-13

校校说

提到“超级中学”,多数人都会想到应试教育、考试机器、高压等贬义词,对学生而言更是苦不堪言,难道“应试”与“素质”真的不能并存吗?

在日本,一所特殊的“超级中学”就打破了传统认知。论成绩,它是东京大学录取第一校;论素质,学生们可以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研究饮食、书法,钻研装订书本和制作风筝等技巧。在毕业生的反馈中,日常作业量多得吓人,但学生却乐在其中。这些,都是如何做到的?本文,将为您揭晓。

日本有这样一所中学,大部分学生不追求名列前茅,能考进总名次的前50%,甚至前75%,很多学生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是学生们“不求上进”吗?不,是这所学校太优秀了,2019年的219位毕业生中,考入东京大学、京都大学、早稻田大学等顶级名校的学生超过一半。这就是在日本被称为“难关学校”的滩中学校,当之无愧的“超级中学”。

85年前,桥本武前往滩校任教时,这所学校却是另一番光景。

穷则思变的“渣校”教师

1934年,22岁的桥本武从东京高等师范学校毕业,被公立学校拒之门外,只好失落地前往私立的滩中学校执教。

滩校是神户地区三家酒厂合资建立的私立男子中学,当年日本的私立学校,地位远不能与公立学校相比。滩校成立时间短,又没什么名气,很快便成了公立学校的“落榜生收容所”,生源质量差,老师也不愿在这种“渣校”教书。初入这所学校时,青年桥本武心中的无奈失落可想而知。

日本战败投降后,学校教材因为军国主义色彩浓厚,遭到全面废弃;国内民生凋敝,桥本武迫于生计,只好在授课之余开荒种地,勉强糊口;滩校的元老校长真田范卫逝世——桥本武和他的滩校内外交困,几乎陷入绝境。

困境中,桥本武开始思索怎样的教材才能真正适合学生并带给学生终生难忘的印象。回顾学生年代,他印象最深的,是三年级时老师带来了一册话本武侠小说,一边读一边表演,与学生们互动。课上提到的剧情和人物,桥本武几十年后仍然记忆犹新。他意识到,这种对小说故事全方位的参与和体验,或许是语文教育成功的要诀。

桥本武决定自己动手,做一套中学教材出来!他抛开日本文部省的审定教材,拿起了少年时最爱的小说《银汤匙》,用这本只有200页的小册子,作为初中三年国语课的教材。

《银汤匙》是日本作家中勘助1913年完成的自传体小说,记载了主人公少年时期在东京庶民区的生活点滴,文笔优美、情感细腻,与我国作家林海音的《城南旧事》相似。但书中夹杂了大量东京地区的方言土语、风俗习惯,以及日本的历史、神话故事,许多成年人研读起来尚且一知半解,更不必说初中生了。


1950年春,桥本武班里的初一新生领到了他们初中三年唯一的国语教材,一本薄薄的小说《银汤匙》。


“中学三年,我要带领学生把这本小说读精、读透,一直读到边边角角无所不知。”桥本武的做法让很多人无法理解,其实在这本单薄的教材背后,桥本武已经进行了整整一年的备课,整理出一本厚重的《〈银汤匙〉研究笔记》,“既然是自己做,就做出自己的特色。”

而桥本武的特色,就是“绕远”。

“绕”出全世界都想上的课

什么是“绕远”?我们不妨先读一个《银汤匙》选段:

我有很多玩具,最喜欢的,是在门前水沟里捡到的一只土制黑色小狗,表情很是可亲,伯母说这是狗神像,并用空盒子还是什么做了个神宫,把小狗供了进去,还摆给我看。小狗之外,就数看起来笨笨的丑红牛了。它们是我唯一的好朋友。

  
桥本武在《〈银汤匙〉研究笔记》中,对“丑红”一词的注解十分简单:“寒丑之日出售的口红,可防口干。”接着,从一个“丑”字,桥本武带着学生们开始“跑题”“绕远”,展开了一场“天干地支大竞猜”。
  
这里的“丑”字来源于“干支纪年法”中的“十二地支”,桥本武先问:“干支是什么?”

于是师生一起整理:“干支”包括十大天干和十二地支,“干”为树干,“支”为树枝,中国人用干支纪年、记数、记方位,就像交错的树干树枝一样。传入日本后,“干支”演变成了“兄弟”。

干支引出了一系列的问题:“十大天干分别是什么?它们与中国的五行如何对应?十二地支有哪些?分别对应哪些动物?”学生们搜集整理,一一作答。

问题又绕回“干支纪年法”来:“日本有一座‘甲子园球场’,这里的甲子与干支纪年有关系吗?”于是学生们又去找球场的资料,发现球场竣工的1924年恰好是甲子年,又有人提到,甲与子分别是天干地支之首,所以甲子又叫“大吉之年”。

桥本武继续“绕远”,从甲子绕到了人的年龄称谓:“为什么虚岁61岁称为‘还历’?谁还能说出‘还历’之后的长寿称谓?请说明《论语》中‘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之后的一组年龄称谓。”学生们又开始了解《论语》,学习中国古代的年龄称谓。

年龄的问题解决了,“跑题”还在继续:“干支也可以用来表示方位和时间。和歌集《百人一首》有‘我住皇都外,辰巳结草庵’。‘辰巳’是什么方向?江户时期怪谈常讲的‘时入丑三草木眠’中,‘丑三’是什么时候?”学生便去研究十二地支在时钟上的方位。


由干支纪年、计时,桥本武又绕到了中国的二十四节气:“二十四节气分别是什么?有哪些与节气相关的季节用语……”

就这样从一个小小的“丑红牛”,桥本武带着学生“跑题”到了天干地支、阴阳五行、年龄称谓、节气历法……他的学生黑岩祐治回忆说:“桥本先生的课本就总是沿着与《银汤匙》本文无关的岔路不断开掘下去的。只要小说中有零星线索,桥本先生就会由此深入下去,把我们带入完全不同于《银汤匙》的另一个世界。”

“绕远”的范围不只是抽象的中国传统文化,《银汤匙》中提到“女儿节”,桥本武便绕到了“日本女儿节起源于何时?有哪些风俗习惯?日本五大民间节庆有哪些?分别有什么风俗?”又针对日本的端午节发问:“端午节为什么又叫‘菖蒲节’?为什么要吃粽子、挂鲤鱼旗?日本端午节为什么用武将人偶、头盔做装饰……”这些由“是什么、为什么”组成的问题探究看似简单,对于20世纪50年代的初中生而言,却着实要费一番心血。

小说写到街上的寿司摊,桥本武就带着学生们研究寿司:“日本各地都有哪些寿司?为什么寿司叫作‘腌’?按照制法分类,寿司共有几种?为什么寿司被称为‘醋文字’……”只因为课文里出现了寿司这个词,桥本武和学生们便成了“寿司专家”。

研究美食当然不能“纸上谈兵”,当师生共同研读到日式点心“杂果子”时,桥本武便买来这种传统糕点,邀请同学们品尝。过去在课堂上偷吃零食的孩子们,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在国语课上吃起了点心,其欢欣雀跃自不必提。以至于每次上课,都有学生感叹:“‘银汤匙宝盒’又要打开啦!”

但是这些成日研究寿司、吃点心的学生,怎么能考上大学呢?在崇尚高考,分数至上的日本,这种教学方式颇受质疑。日本国文学者山岸德平听说这种教学方式后,专程去参观桥本武的《银汤匙》课堂,听完几节课摇头叹息:“跑题未免太远了点……”

桥本武却回应道:“跑题?这正是我想要的。”

全方位的亲身体验,正是桥本武《银汤匙》课程的精髓。他不仅让学生们在课堂上吃点心,还带着他们去操场上放风筝——手工还原小说中提到的风筝,是美术课的重要任务。美术课上,学生们可能正捧着小说和笔记冥思苦想;而国语课上,他们或许在操场上飞奔着放风筝。《银汤匙》的学习世界里,学科之间已经没有明显的界线,老师和学生围绕某个主题,进行自由“绕远”和深入探究。

三年后学生们初中毕业,这本薄薄的《银汤匙》也终于学完。在“银汤匙宝盒”关闭时,每个学生手里,都积累了厚厚的一本《<银汤匙>研究笔记》,与桥本武先生的那本相似,每个人的笔记都是自己三年的研究成果。学生们把这本笔记装订成册,视若珍宝——书籍的打孔、穿线、装订,也是“银汤匙课程”的重要内容。

又过三年,“银汤匙课程”的第一届毕业生在高考中一鸣惊人,实现了滩校“东京大学零录取”的突破;六年后,第二届“银汤匙毕业生”把滩校变成日本的“京都大学录取第一校”;再过六年,第三届“银汤匙生”使滩校成为日本“东京大学录取第一校”

日本当时实行初高中六年一贯制,18年里桥本武只教出了三批学生,却也创造了三次奇迹。

桥本武告诉学生们:“见效快的,失效也快。不管是什么事物,我希望你们都能沿着自己的兴趣不断挖掘下去。自己调查,自己发现的,就会成为你一生的财富。”

“一发不可收拾”的人生传奇

“银汤匙奇迹”诞生后,日本社会不乏质疑之声。起初人们以为桥本武的“绕远教育”过于宽松,会培养出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如今大家则认为桥本武和滩校正在推行高压教育,批量生产只会做题的“考试机器”。
  
学生黑岩祐治回忆,桥本武先生的国语课作业量多得吓人,但是学生却丝毫不觉得辛苦。
  
共读《银汤匙》的同时,桥本武还推行“极限写作训练”:“不停地写,不停地写,豁出命去写,直写到将抵触感一扫而光,这时所谓的写作方法才会和你合而为一。”不论何时何地,桥本武一直“毫不留情地布置写作任务”。
学生们从入学便开始写作文、写读后感,高年级还要练习作诗、写论文,每个毕业生都能积攒20本作文集。“突破极限”的学生们养成了写作的爱好,写作量再大,也只是乐在其中。
  
“极限写作”可以看作桥本武的性格缩影,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做自己喜欢的事,并能做到自己喜欢的地步”。
  
高中阶段桥本武与学生学习古文《徒然草》,希望学生们借此研习草假名古文。但是草假名早已不再使用,与高考毫无关联,更没有现成的教材。桥本武便报名了函授刻版学习班,又购置了全套刻版工具,在钢板上刻出了草假名版的《徒然草》印成教材。他在回忆录中写道:

工作还要自掏腰包那就不划算了,于是我也不再视之为工作,而干脆将其视为自己的兴趣,旨在自娱自乐,不会痛惜时间、劳力与花费……我就是这样的秉性,一有心仪的事物就深入其中,为之着迷。

原本是为了工作迫不得已而学会的刻版,成了桥本武的一大爱好,一发不可收拾。于是桥本武班里的学生们,便常常能够收到老师精心刻印的教学资料。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每当桥本武抱着精美的自制教材走进教室,学生们都会鼓掌欢呼,向先生致敬。
  
桥本武中年痴迷日本乡土玩具,又是“一发不可收拾”,他不断收购、添置各种乡土玩偶,外出旅行也时刻惦记着搜集各色玩具,以至于家中专门辟出一间“青蛙人偶馆”(桥本武自号“青蛙”),里面陈列着多年收藏的6000多件玩偶。把玩之余,桥本武还加入了“日本乡土玩具会”,发表了大量的文章,成为一名玩具研究学者。
  
桥本武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玩”出了名堂,乡土玩具的价格水涨船高,当地甚至兴起了一股“淘宝热”,人们纷纷跑去乡间搜购乡土玩偶。收藏丰富的桥本武几乎一夜暴富,但他却觉得自己的兴趣沾染了铜臭味,对玩偶再也提不起兴致,索性把藏品都捐给了玩具博物馆。
  
60岁那年,桥本武又迷上了当地的“宝塚歌剧”,有时下课便直奔剧团,一个月要看十几场歌剧。没过几年,他便从宝塚歌剧的业余爱好者变成专业观众,在宝塚的杂志上发表了一系列艺术评论,最后还集结成《我的宝塚日记》一书出版。后来剧团上下都认识了这位忠实观众,桥本武一进剧院,大家便争相向他问好,剧团当家花旦也跑来调笑打闹,与这位老人成了好朋友。
  
桥本武几乎用一生向世人诠释了“绕远”的意义,尽管他和学生们创造了高考神话,但学生们不是考试机器,他也并非工作狂。学生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研究饮食、书法,钻研装订书本和制作风筝的技巧;而他也在刻印、玩具、歌剧方面颇有建树。师生们没有一心扑在事业上,而是“一心扑在兴趣上”,他们不分学科、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地交流、学习、玩耍,这群善于“绕远、跑题”的人们,“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做自己喜欢的事”,最终也做到了“自己喜欢的地步”。
  
85岁的桥本武,开始了人生的最后一次“绕远”,喜爱《源氏物语》的他,花了整整9年时间,把近百万字的《源氏物语》译成了现代文。翻译过程极为辛苦,先将原文改写为汉字、假名,最后置换为现代日语。连最崇拜他的学生都认为,这样的工作是不可能完成的,完全是在“绕远”。
  
桥本武98岁那年,这部巨作正式出版,仿佛是在为他的学生们上最后一课,一如他当年所言:“不管是什么事物,我希望你们都能沿着自己的兴趣不断挖掘下去。”
  
今天,滩中学校官网主页的“外部链接”上,只有短短的一条信息,是桥本武先生《源氏物语》译本的简介。这则看似无关紧要的链接,或许是滩校对这位擅长“绕远”的传奇教师,进行的最后致敬。

责任编辑:赵矗

图文排版:孟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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