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电影史上曾经作出杰出贡献的美藉华人黄宗霑先生,现在的人也许对这位农民出身的摄影大师不太了解。 他是世界电影史上使用长焦摄影和手提摄影机动态摄影的先驱,更是首位获得奥斯卡奖的华人。这位被誉为“带着摄影机的诗人”,富有传奇性的艺术生涯。留意一下每届奥斯卡的宣传资料或美国电影发展史,就会被他所取得的卓越成就所吸引。生卒:1899年8月28日—1976年7月12日,广东台山市白沙镇永安村人。主要作品:《阿尔及尔》、《灵与欲》、《赫德》、《老人与海》、《玫瑰梦》、《俏佳人》等。黄宗霑是首位荣膺奥斯卡金像奖的华人,其事迹载入了《不列颠百科全书》。由于他的卓越成就,被国际电影摄影师协会(International
Cinematographers Guild)评选为史上全球最具影响力的十大电影摄影师之一。黄宗霑的父亲黄奏章很早就去了美国,当一名卖苦力的华工,后来有了间杂货店。黄奏章生有五子一女,黄宗霑排行第二。黄宗霑7岁随父移民美国华盛顿州,生母则留在老家,一直住在台山永安村直到去世。黄父又另娶妻并带来美国,后母对黄宗霑较为刻薄。十四岁时父亲病故,他难忍继母的虐待,一人跑到洛杉矶想学开飞机,边打工边读书。可惜黄宗霑连高中学业也未曾完成,他少年时曾靠砸碎石子挣了些工钱,买了一堆废旧零件,自制了一台摄影机。黄父认为此物不祥,遭到禁绝,但这短命的机器奠定了黄宗霑的人生志向。二十世纪初期美国的种族歧视还相当猖獗,黄宗霑曾做过酒店跑堂,为了自卫不受白人的欺凌,身材矮小的他苦练拳击,打过职业拳击(最轻量级),度过了一段拳手生涯。后来,他用积攒下来的钱买了一台盒式照相机(Kodak Brownie Camera),自己反复琢磨,逐步掌握了照相机的性能,学会了摄影。在刻苦自学中成长起来。第一次冲胶卷的时候,所冲的是胶卷外面的那层纸皮。第二次虽然冲出了影纹,但是所拍的人像竟没有脑袋,但他并不气馁。他先在一家照相馆里做摄影师的助手,但他不满足于人像的摄影工作,渴望当一名电影摄影师,拍摄活动的景物。经过朋友介绍,1917年黄宗霑加入美国一家电影公司。被安排在剪辑室内当清洁工,做杂务,帮忙背摄影器材箱。从扫地、洗版做起,接著是做场记。他读书不多,但聪明伶俐。利用这个机会,他注意着摄影师的一举一动,默默地钻研着摄影里面的学问。黄宗霑借着接触各类摄影器材的机会,了解了各种机器的结构功能。一有空就不断练习手摇摄影机的拍摄技巧,用咖啡豆研磨机来练习手摇摄影机的速度。他向老技师们请教讨论电影底片的化学特性,以及冲洗底片时如何控制色度的技术。1919年参与影片《男人和女人》的拍摄工作,初步显露其才华。 在几年默默无闻的岁月里,他勤奋工作,刻苦钻研摄影技术,终于脱颖而出。有一次,在拍摄一部战争片时,有个表现德国鱼雷艇发射的鱼雷击沉美国商船的镜头,导演要求拍出鱼雷发射、击中的全过程。按当时的技术,难以达到这个要求,冒险性很大,摄影师干脆拒绝拍摄。黄宗霑自告奋勇承担了这一重任。他把自己和摄影机同时绑在鱼雷艇的发射筒上,然后让鱼雷艇缓慢下沉,只留下人和摄影机在海平面上。黄宗霑勇敢而顺利地完成了拍摄,当人们看到洗出的样片时,无不大加赞赏。随后,黄宗霑被升任为第二助理摄影师,获得操纵摄影机的资格,受到了好莱坞电影制片人和导演的关注。靠自己的刻苦自学和不断创新独立拍片,不但奇迹般地在好莱坞站住了脚,而且很快成为大明星争着要他拍摄的大摄影师。在电影这种刚刚萌芽的艺术形式里,如何创造出风格和影调,让其更具表现力,在这方面,没有摄影师能比黄宗霑做的更好。二十世纪之初,电影业才刚刚起步。黄宗霑是与好莱坞同步成长的,他从默片时代(无声电影)开始,即晋身为摄影界的权威。他说:“买一个测光表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仅仅依靠测光表是不够的,它不能告诉你正确的影调,确立影调完全要靠你自己。”他有一个外号叫做“暗调黄”,这个外号就来源于他对暗调影像的非凡掌控。当电影进入有声时代时,黄宗霑和其他技术人员一样,必须马上学会并且掌握新技术。二十年代,他主导拍摄的一部无声电影,里面有追逐打斗的场景,他穿上滑轮鞋,抱著手提摄影机,追著演员拍摄,从此首创了动态摄影的技法,这在电影发展历程上是革命性的。黄宗霑是世界电影史上使用长焦摄影和手提电影机动态摄影的先驱。今日电影已离不开动态摄影和长焦摄影,均拜黄宗霑的创意所赐。黄宗霑的成名之路,离不开爱琢磨、敢创新、多研究,多思考。为了研究黑白影片的光影效果,他在演员们休息时,给她们拍摄肖像。黄宗霑当时在好莱坞开了一家摄影社,偶尔替上门的大小明星拍人像照。在那个黑白电影当道的年代,拥有蓝色眼珠的俊男美女却是好莱坞最感忧郁的一群。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用当时只感蓝光的色盲片拍出来,总是黯然失色。他们晶莹剔透的灵魂之窗在黑白影片或照片上看起来,往往成为没有色彩的玻璃窗洞,煞是恐怖。当年摄影师有个很重要的任务,是让他们的眼球在照片上看起来,颜色要比原本的深一些。有一次,一位蓝眼珠的美女明星发现,在黄宗沾为她拍摄的几张照片里,她的眼珠是乌黑乌黑的,炯炯有神,光彩照人。很快地,消息散播开来,不少蓝眼珠的男女明星便纷纷登门造访,问能不能在电影镜头里也把他们的眼珠子拍成黑色。黄宗霑答应下来,尽管他在当时自己也弄不清蓝眼珠怎么会变成了黑眼珠。他回到拍照的现场,东张西望,仔细琢磨,终于明白了。黄宗霑发现自己摄影工作室的一块深蓝色地毯,很可能在拍摄的过程中透过反射,才使蓝眼珠变成了黑眼珠。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一切问题全都迎刃而解。经过几次实验,他便打出相关广告。之后,蓝眼珠的男女明星们开始向电影公司“指名”一定要黄宗霑来担任他们新片的摄影师。他会坚拒导演在片场干预他分内的职责,为争取专业尊严不惜争吵。黄宗霑一贯热情、认真执著与追求完美的个性,在好莱坞是众所皆知的。他常说:“每部影片的成就乃是‘心思’加上‘技巧’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境地。技术性效果之目的,仅在加强剧力或高潮,而不是表明自己是技术的创造者,勿为技术而掩盖了想象力。”从默片到有声片,从黑白片到彩色片,得心应手,水到渠成,而且经常走在同行前头。除了写实主义是黄氏的基调外,评论者往往将人性、人情与娱乐三者并列为“黄氏风格”。上世纪初的中国,因封锁和落后,经济、科技、文体等各个领域始终游离于以西方法则为主的国际标准。曾经,一位白皮肤的美国摄影师轻蔑地对黄宗霑说:“会有哪一家电影公司,哪一个导演或明星会让一个黄皮肤的人负责拍戏呢?哼!摄影这门艺术可不是你们东方人可以胜任的!”没过几年,黄先生以奋发图强的拼愽精神,成为美国最著名的摄影师之一,许多大明星、名导演和大公司纷纷上门约他拍片。1931年,他在《横越大西洋》中大胆采用当时鲜为人知的广角镜头和长焦距镜头,采用新的白炽灯特别配光,成为好莱坞一时无两的摄影师。1933年起,黄宗霑已是好莱坞身价最高、众相争取的大师级摄影师了。他被邀去英国拍片期间,受到报刊杂志的注意不亚于大明星。1939年,凭借《海角游魂》,40岁的他第一次获得了奥斯卡最佳摄影奖的提名,成为第一个获此殊荣的华人。1947年,他在《灵与欲》影片里拍摄拳击场面时,为了突出表现拳击赛中紧张激烈的气氛,他打破了历来架起大机器进行拍摄的传统,自己套上滑轮鞋,手持摄影机穿梭在拳击场,开创了在故事片中采用小型机器和在运动中进行摄影的先例。他发明的这种轮滑装置也正是今天摄影轨道车的早期雏形。黄宗霑拍出了前所未有的行云流水的画面,直接把观众带进激烈的动作场面核心。该片拳击场面紧张激烈,直接影响了以后《愤怒的公牛》的拍摄风格。1951年,在电影《斗牛壮士》里拍摄人牛相斗的镜头时,为了制造特别惊险的气氛,他把一台16毫米的小型摄影机装上广角镜头,绑在斗牛士的脑后进行拍摄,这样可以在前景中拍到斗牛士的帽尖。他又将摄影机绑上斗牛士的腰际,正面拍摄蛮牛发狠冲撞的画面,充分表现那份劲道和气魄。在拍摄一个西班牙式的斗牛场面时,他别出心裁,在野牛冲出来的道口上,挖了一个地洞,把摄影机安装在地洞里,拍摄四个牛蹄子朝着镜头冲撞过来的情景。1956年,黄宗霑拍摄的电影《玫瑰梦》摘取了第28届奥斯卡“最佳摄影”金像奖。1955年,他使用特艺彩色片技术拍摄的浪漫电影《野餐》就是一部令人陶醉的爱情片,拍出了男女主角之间的柔情蜜意。1963年,黄宗霑拍摄的《赫德》一片,再次获得奥斯卡“最佳摄影”金像奖。1966年,拍约翰·弗兰克海默导演的惊悚悬疑片《第二生命》时,他创造性地在多处使用了9mm的鱼眼镜头,用诡异的空间感来暗示人物精神的异变 。1974年,《妙女郎》的续集《俏佳人》摄过程中,芭芭拉.史翠姗力邀黄宗霑出山,70多岁的黄宗霑虽然重病缠身,但为了艺术事业,还是挣扎着上阵。这次的奋斗,使他赢得了第11次,也是最后一次奥斯卡金像奖提名的荣誉。这位艺术大师毕生拍摄了130多部电影,走完了艰辛而光辉的一生。经他研究发明的电影变焦距镜头、多功能的特技摄影机和先进的电影灯具、冲印设备更是数不胜数。在电影摄影界,他为我们递上了第一份,也是迄今为止最好的一份成绩单。黄宗霑与白人女作家萨诺娜·巴布相恋多年,当时美国尚存一部充满种族歧视的“反种族通婚法” ,即白人不能和有色人种结合。 至一九四六年,美国废除了这部婚姻法,他俩欲在美国重新登记,但社会传统压力仍未消退,最后在一处偏僻小教堂才完成了婚礼。“我的丈夫深爱着他的工作,他刚刚还在批评画面中的不足之处,但很快又被摄影之美所吸引。如果故事契合的话,他的影像风格是一种带有诗意的写实主义,他是在用摄影机写诗。这是他的本性使然,他有对于美的向往,但这并不会影响他对于故事现实感的处理。”黄宗霑对故乡充满了感情,黄宗霑去世前,经常写信回家,询问母亲的健康,但都是用英文写的,所以每次来信都会找人翻译,黄宗霑还时常给家里寄钱,对家中兄弟的生活也十分关心。黄宗霑曾两次先后回到中国,对中国电影发展起了积极的促进作用。1929年春,黄宗霑受上海明星电影公司的邀请首次返回祖国,这次中国之行时间长达半年之久,黄宗霑到达上海时,受到电影界人士的热烈欢迎。当时,上海的电影公司不太重视化妆师的作用,许多演员都是自己化妆,效果自然不理想。黄宗霑针对这些现象,多次与胡蝶等影星座谈,帮助他们分析了化妆与摄影的关系,终于引起了电影界对化妆师的重视。这次回国,黄宗霑还回老家台山探望老母,想用镜头留住一些风土民情、文化片段,并筹拍一部关于中国农民的纪录片,因种种原因,这部他打算亲自执导的电影未能开拍。1948年,黄宗霑第二次回国抵达广州,当时国民党政要宋子文亲自设宴款待,场面隆重,并陪伴黄宗霑在广州祭祖,拜祭了葬于广州白云山的永安里先祖可久公。黄宗霑二次回国,还想要完成自己多年的夙愿——亲自导演和拍摄《骆驼祥子》,将老舍的这部闻名中外的名著推上银幕。他请人编写了电影剧本,做了许多准备工作,甚至邀请当时著名女影星黎莉莉(罗静予的妻子)饰演虎妞的角色,并在他的私人摄影室里试拍照片。在北京的胡同里,还专门实地观察了车夫的拉车动作,记录了北京当时的古城风情。无奈当时中国大地战云密布,电影大师的愿望最终未能实现。回到美国后,黄宗霑采取了一些补救办法,试图完成这部影片。他细致分析了分镜头,经过反复考虑,终于放弃了这一计划。这位严谨的艺术家认为,在异国土地上,再高明的摄影师也难以拍出京味十足的影片。一九七六年,黄宗霑在临终弥留之际,吐露出最后的心事,就是念念不忘这部未能完成的《骆驼祥子》,这是他的艺术生涯中唯一参与的华语影片。黄宗霑无法为自己的祖国献上一份厚礼,这成了他的终身遗憾。他所拍摄的影片,总是具有一种特别优美的,甚至是抒情的影调。这来自他平日对光与影的迷恋和钻研。“在一切摄影中,最重要的因素是光线的运用。光线给画面带来质感,带来气氛,带来意境。与光线的运用相比,景物的安排反而居于次要的地位。画面人人会摆,用光却各有不同。好的光线运用能给人带来一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感和亲切感。因此,必须随时随地对各种不同的光线进行深入细致地研究。晚上,在街上散步时,要注意各种灯光的变化。对清晨和黄昏的光线,尤其值得注意,因为这种时刻中的光线具有一种特别美妙的性质。”黄宗霑在光线运用上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细腻和深刻。在他担任摄影师的《汤姆历险记》里,有一个汤姆拿着一支蜡烛在一个神秘的山洞里进行探索的镜头。为了显示出剧情需要的神秘的效果,又要有足够的曝光量,黄宗沾特制了一个支架,上面装一个小灯泡,安装在孩子的身前。这个灯泡的光线比烛光强,但是它的效果却与烛光一模一样,而且还能随着孩子一路向前移动!黄宗霑对光影的迷恋,真是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为了捉摸他花园里一棵大橡树在不同光线中的不同造型,他在门廊下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除了光线之外,在摄影中具有重要作用的因素就是角度。只有与众不同的角度才会带来超凡脱俗的构图。在影片《残暴》的摄制过程中,黄宗沾更是刻意求新。他异想天开地把摄影机架在大树的树干上进行俯摄。黄宗霑战胜了出现在他面前的种种困难和阻挠,在所拍摄的每一部影片中都熔铸进他个人独特的风格。他象小说家和作曲家那样,以高超的技巧来拨动观众的心弦。他象所有杰出的艺术家那样,在每一部作品中都溶入了自己的性格。”黄宗霑的一生,既是钻研光与影的一生,也是不断探索新角度的一生。他是世界电影史上为数不多真正被冠以「伟大」一词的华人,也是革新摄影艺术将其弘扬光大的领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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