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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优秀诗人写作史之十首精品展读|郑茂明篇

 刘沟村图书馆 2019-08-15

(一)

郑茂明作为“凤凰诗群”中的“80后”诗人,显然其写作不仅愈发成熟而且个性突出。我这里所指涉的“80后”并非是代际所指,而是在我看来作为年轻群落的诗歌写作他们呈现出的活力、多元和个性恰恰是不应该被忽略,也是诗人一生都应该秉持的可贵质素。如果从代际的角度看,我想“80后”一代的诗歌写作已经不可避免因为时间法则而出现了某些带有共性的征候,当然诗歌对于个人创作而言首先是以个性化为前提的,而对于正在成长和变化的这一代诗歌群体我不可能做出任何判断,我说出的也只能是个人的阅读观感。而目前看来“80后”的一些诗人的写作还更多粘滞于语言、技巧,往往还在表达的冲动中奔跑,个人化的空间有些过度膨胀,诗人的视角也往往限于现实表象,而普遍缺乏个性化的历史想象力,从而诗歌的维度过于单一和执拗,而缺乏容留的视角。在这个诗歌写作、发表、获奖都相当容易也日益问题重重的时代,筛选出诗歌的黄金、水晶,芟除掉蓬勃生长的杂草和刺手的荆棘显然是相当困难的。在博客时代的诗歌写作版图上,每隔三五日便会有“诗人”在数字空间上冒出来,写作的黑暗期和成长期被空前缩短,写作者被加速度“催熟”。面对着如此巨大的青年诗歌写作群体,尤其是早已经引起人们注意的“80后”诗歌做出准确的整体性的评价几乎是不可能的。我想我所能做的也许只能是对于正在发展中的“凤凰诗群”中 “80后”的诗歌写作说出我零星的印象和观感。

郑茂明的诗歌更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出生于山东,工作在唐山,这种“外省”的漂泊和异乡感以及山东文化和唐山文化的交融甚至冲撞都使得他的诗歌更具有宽阔的诗学景观。“外省”的漂泊状态和“异乡”的孤独几已成了郑茂明一代人的宿命表征,这种“异乡”之路的开始和心境的变化无疑也开始弥漫在他近期的诗作中。在郑茂明的诗中我发现了诗人在强烈的自我盘诘以及与生存的胶着中所呈现的不断否定和寻找的力量,一种对本源性的精神“故乡”和“出生地”的寻找的冲动,对生命、生存的困惑与质疑。在工业时代的巨大吹拂中,那在黑暗中倒立的分裂的影像无疑是对诗歌、生命状态的最为恰切的象喻。无根的漂泊在无家可归的大水中回旋、打转,有朝一日他们会突然发现自己成了故乡和城市双重的陌生人。郑茂明的诗歌同他的为人一样毫不浮躁,沉稳、静思成为其诗歌的明显症候。他更像是一个在工业城市里逆风骑着单车的人,四季的冷暖艰辛在他的前行中都建立了肉贴肉的关系,冷暖自知的况味成就了郑茂明诗歌沉思和自省的质地。他的观察、他的静思、他的审问甚至质疑都与自然、时间、存在建立了相互摩擦的关系,而这种摩擦关系显然使得郑茂明的诗歌知性的质地相当明显,“大风吹过 / 卷起黄土岗上的黄沙 / 树们几乎贴紧了大地 / 我看见风背着几根白骨在飞 / 鸟像沸水里的一片叶子 / 被风卷来卷去,抛上抛下一个季节 / 在一双庞大的翅膀上揪心地扇动 / 有人迎风流泪 / 有人望天长叹 / 千里之外 / 一个城市蒙上一层薄薄的尘埃 / 我常看到生活的尘垢 / 在面前的桌案上悄然堆积 / 我并没有看到它们长途跋涉/不曾探究它们的来路”(《大风吹过》)。尽管郑茂明的《在钢铁厂》在整体上是一首优秀的诗作,但是我仍然感到忐忑和担忧,因为在当下的“打工”和“底层”的热潮中这种类型的诗作是很容易被掩埋甚至也很容易被遗忘的诗歌。我的意思是当某种题材的诗歌已经具有了强大的道德优势和主流色彩,这样的诗其写作难度和困境是可想而知的。在“80后”诗人中,我很少能看到像郑茂明这样的悲悯者、反讽者、追忆者和沉痛者,他的诗歌似乎从一开始就不缺乏面对庞大的内心世界和复杂存在场景的勇气甚至决绝的脾性,似乎对个人化生存场景和情感观照下的“时代”和“现实”的清醒认识使得他成了一个过于“成熟”的语言信使和顽健精神的转述者,“寒冷掩盖了湖水腥膻的气味 / 掩盖不了不受保护的野草 / 野草不会死于寒冷、干旱、碾压、镰刀和火 / 只会死于大面积开发 / 我的偏执是 / 野草会毫不做作地给出完整的冬天 / 给出参差的对白,缺憾的本质  /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野草 / 它杂乱无章、荒废并不落寞的样子 / 还原了一个人 / 一个太多粉饰太多虚伪的肉体 / 仿佛雪后的空旷 / 虽有小突兀,但却一尘不染地铺满大地”(《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野草》)。

——摘自《“凤凰诗群”的精神现实和写作场域》   作者:霍俊明

(二)

郑茂明,这位从山东到河北的年轻人,身上有一种刚烈之气。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就看出来了小伙子的热心肠,而现实中的他,的确也是性情、坦荡,还有一股坚韧的侠气。对于诗歌,他也是持有一种道义与伦理,他知道读什么样的诗更适合他,而对什么样的诗,他不喜欢。我主张如此,在艺术上,做一个彻底的包容主义者,那你可能就是一个平庸无奇的人。在诗歌上,让自己的口味更刁钻一点,更有冲突感一些,那样,当来实践写诗之时,或许会有另一番令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精彩。更多时候,郑茂明还是不由自主地介入时代,面对社会,它会刺痛灵魂。诗人经历得多了,思考得多了,自然就有了一种深度感:“生存之难,俗世之累/余下的均是些以物喜以己悲的小心绪、小情感/我已这样忧闷地虚度了几十年/我的先辈们曾苦于食不果腹、蒙昧无知、光明理想/如今我却在衣食饱暖之后/苦于几个词:本义、引申义、假借义、比喻义……/这个时代,已经不能准确定义一个词/词语在词语的世界里一再斟酌,一再犹豫,一再模糊不定/比如一个人,饭局里滚过,酒精里泡过,桑拿里洗过/钱眼里钻过……往下十八层,就具有了飘忽性/像从身体里走出来两个自己/相互拒绝,相互拉拢/为某个一再重复的错误找个心安的理由/高尚这个词就是这样滑下来的,紧随一个人/于不知不觉中,安于现状、随波流俗”(《一个人的语言学》)反思和觉醒,就是这样产生的,它促使一个人坚持不懈地对世俗的存在作追问,逼出藏于内心的那股暗流。他将自己当作一个标本来审视,那是需要勇气的,当安于现状、随波逐流之后,在诗歌中清醒一次,似乎少有这样的人。但郑茂明不仅以诗歌的名义要挟了自己,而且写出了必要的失败和困境,这对于年轻诗人来说,正是一条精神成人的方向。

——摘自《看,这群唐山人的诗歌世界》   作者:刘波

(三)

在凤凰诗群中,郑茂明也是早慧的诗人。作为80后诗人,他身上没有一般意义上的乖戾和张扬,也没有那种对当下不适应的抱怨,他是平和的,宁静的。都市中的生存挣扎没有消磨掉他对事物的敏感,更没有俘获他高贵的审美。他的灵魂拒绝都市的加速度,而是无限靠近自然的季节,所以,他才会有那么多植物情结。在他的笔下,那些挤在一起的树木是有灵魂的,它们就是他前世今生的兄弟姐妹,即使是掉光了叶子,“纯粹得只剩下骨头”,也会“紧紧攫住大地”(《那么多的树,挤在一起》)这几乎就是他这一代人的生存写照。走出偏见,我们会发现,他们并非我们想当然的自私、轻浮、消极、脆弱,而是有一种抱团取暖的心灵渴望,有一种期待洗礼的灵魂诉求。这是一种强烈的内心生活,它不关功利,远离尘嚣。阅读郑茂明,我有一种复杂的感受,我欣喜于他写作的老道和沉稳:不论是谋篇布局,还是对叙述节奏、情绪节制的把握,郑茂明都是出色的;在他的诗中,你似乎看不到属于青春的青涩、躁动与喘息,更多的是洞悉一切的淡定与释然;这当然是一种健康的人生姿态。然而,对于一个年轻人,这种于荒芜中望见葱茏的心态便有了一种早来的中年况味。包括哪些打磨得光滑细致的诗句,也让人不时怀疑诗人的真实年龄。说实话,相对于郑茂明这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我更愿意看到一个还保留着愤青心态的郑茂明。那种激愤与不平,那种骨子里的较真,那种挑战世界的精神,哪怕是椎心的痛苦和泣血的绝望,也自有一种鲜明的棱角和声音。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种看法。郑茂明毕竟以他的方式写出了属于他的灵魂律动和精神现场,而且,他已经成功地为青春的伤感打包并邮寄给远方,留下的是生命细腻的肌肤,柔软的善良,以及扎实、自足的现实之路与灵魂之旅。

——摘自《开往远方的灵魂动车》   作者:辛泊平

(四)

郑茂明是那种一上来就接近老道的诗人,这或许得益于他的生活,得益于是他所在城市的诗歌氛围。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诗人郑茂明已经成为一个事实,让你不得不阅读,不得不关注。生活中的郑茂明是谦和的,诗歌中的郑茂明同样有这样的质地。无论是叙述自己的生存状况,还是吟咏灵魂的发现和生命的感动,他都能做到内敛和平和,不乖张,不炫耀,只是那样贴心贴肺地说着,那样自然而然地写着,如流水一样,在缓缓流淌中记录着他生命的印记和思想的战栗。“尘埃里,我的生命短暂如蜉蝣/但我从不放弃撼大树的理想/也不吝惜时间/掸掉翅膀上细小的微尘”(《尘埃里》),这几乎是对这一代人的诗歌命名,从浮躁中沉静下来,终于发现生命的脆弱与无力,然而,即使被折断了翅膀,也不会放弃飞翔的愿望,在充满危险也充满可能的人生之路上,固守青春的渴望和理想,这是生命之所以绚丽的可靠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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