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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药的未来充满阳光和鲜花 □ 吕玉波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刚刚从香港回来。SARS之后，香港对于中医药又有了新的认识，我们与香港医管局合作在公立医院开设的中医门诊受到了香港市民的欢迎，中医药在香港一下子显得生机勃勃起来。我忍不住感慨，中医药的未来一定充满阳光和鲜花！ 香港对于中医药的认可与2003年我们派出专家参与香港抗击SARS分不开，但归根结底却应该说是得益于多年以来我们所实施的人才工程。如果不具有扎实的中医药基础，我们无法取得中西医结合治疗SARS的成功经验；如果不是对于中医药有足够的信心，我们也没有勇气独立承担SARS患者的抢救任务；如果没有一支高素质的技术队伍，我们也无法在广州和香港收到同样的治疗效果，并最终为中医药治疗SARS被世界卫生组织认可和中医药走向世界做出贡献。 我们是从1994年开始在广东省中医院实施“人才工程”的，着手培养一批能够掌握中医精髓的高层次的临床人才。我们在实践中深深体会到，中医院要发展，唯一的途径就是要利用自身的优势资源，唱响中医药的主旋律。而要做到这一点，关键是人才，不是一般的人才，而是要培养一大批掌握中医精髓的高层次临床人才。现在有些中医看不好病便说中医药不行，其实不是中医药不行，是应用的人未掌握中医精髓。全国有一大批名老中医就在临床上收到了很好的疗效，拜他们为师，跟师学习，是培养中医高层次人才的最好方式。 在邓铁涛、任继学等国家级名老中医的支持下，我院30名徒弟得以拜师全国10多位名老中医，徒弟又组成“岐黄学习班”，相互交流跟师的心得和体会。同时，又要求他们带教更年轻一代的中医师，这样就形成了“集体带，带集体”、“一代带一代”的局面，更有效地发挥了“师带徒”的作用。同时，我们开展了“温书工程”、“中医年”、“中医提高年”等一系列活动，以夯实中医基础。我们积极从全国引进中医药适宜技术，以保证“中医水平站在前沿”，我们围绕中医药疗效问题开展科研，这些工作正逐步显示出越来越显著的效果和作用！ 当然，我全身心地投入于中医药事业，也并不是偶然的，也经历了一个认识的过程。在现代医学迅速发展的今天，中医药学未来之路究竟通向何方？是不断发展，还是逐渐萎缩？这样的问题曾经在我心中盘旋很久很久。 对这些问题的认识我是在实践中逐步澄清的。有一次，一位知名的西医学者兴奋地告诉我，在一个重要的学术会议上，他的发言受到了与会专家的高度评价，发言的核心是介绍在临床上采取个性化治疗有利于提高临床疗效。听到这些，一方面我深深敬佩这位学者所取得的成果；另一方面，我也不由想到“个性化治疗”不正是我们中医学的核心思想和优势吗？ 另一件事是一个世界著名华人企业家告诉我的。他今年已经70多岁，每天仍然处理大量的工作。可是有一段时间，却感到全身不舒服，吃不下，睡不香，严重干扰了他的工作和生活。于是，他前往美国最好的医院进行检查，使用了几乎所有的先进设备和仪器，当这些检查结果出来时，医生却告诉他说，“没有病”。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内心感到非常不服气，“明明吃不下，睡不香，怎么会没有病呢？”回到家乡后，他找到一位中医来为自己诊疗。中医不仅为他的疾病给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而且几付中药下去，他的不适便烟消云散，又可以象往常一样精力充沛地去工作了。这件事给了他很大的触动，他坚定地认为中医药一定有其独到之处，值得发扬光大。此后，他便把投资方向转向了中医药领域。 西医学沿着自己的思维方式在研究人的生命过程中，同样遇到许多困惑和障碍，有时甚至走进了死胡同。而中医药学对人体生命的认识，恰恰能够给现代医学很多启示，为现代医学的发展提供新的思路。比如，对健康的认识。中医药学认为，健康不只是没有器质和（或）功能性的病变，同时也应包括精力充沛、精神饱满、心情舒畅、饮食睡眠正常、社会适应能力强等，这种健康观念代表了当代对健康的新认识。因此，美国著名医院检查不出来的疾病，中医药不仅能够解释，而且还能够通过独特的临床医疗进行调整。 有人认为西医学对人体的认识非常精确，而中医学对人体的认识却比较模糊。比如心、肝、脾、肺、肾，西医学都有准确的结构和定位，而中医学就没那么明确。这实际上是一种误解。西医学对器官的划分是以解剖学为基础的，而中医学对器官的划分是以功能为标准的。他们只是分类方法的不同，而不能说谁比谁更科学。只是两种不同思维方式所引出的不同的结果。又比如西医学研究疾病时，对人体局部研究得非常深入，相对而言对人整体变化的研究就不够。中医药学则相反，把人理解为一个与外界相联系的一个生命系统，从人的整体性去把握疾病，提出了“天人合一”，并且强调治病不能“一药治万人”，而是要“辨证论治”，因人、因时、因地制宜实施个体化治疗，出现了诸如“扶正祛邪”、“同病异治”、“异病同治”等等方法。这和管理学中处理事情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做工作要“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在方法和原则上是一致的，具有先进性和科学性。试想一下，在实验室已经从人体分离出来的细胞和仍然作为人体一部分的细胞，它们的运动方式怎么会完全一样呢？接受实验的小白鼠怎么会与人的生命体完全一样呢？更不要说人有社会性和能动性了。我这样说，并没有贬低西医学的意思，只是认为中医药学和西医学不是对立面，不要用西医学去反对中医药学，也不要用中医药学去抨击西医学。他们只是从不同的角度来认识人的生命体和人所面对的疾病，各自有相对的真理性。 起源于数千年前的中医药学之所以具有这样的生命力和科学预见性，归根基底就在于中医药学是完全不同于现代医学的两个医学思维模式下的产物。中医药学从认识和掌握人体功能状态的变化规律入手，初步揭示了人体生命活动的变化规律，创立了一种研究人体复杂巨系统的科学思维和研究方法。中医药学认为人体生命活动是有机体在内外环境的作用下，由多种因素相互作用而维持的动态的相对平衡过程。人体的功能状态是机体对内外环境作出反应的外在表现，包括了人体生命活动的丰富的信息，充分体现了个体、动态、多样性的特点。中医药学正是从认识和掌握人体功能状态的变化规律入手，应用整体、系统的研究方法，形成了一套有效的掌握人体生命活动变化规律的科学方法。中医药学蕴涵着对人体生命活动复杂内容和深层规律的深刻认识，为丰富生命科学的理论做出了贡献。因此人们把中医药称作是中国贡献给世界的“第五大发明”，是一点也不过分的。很多有识之士断言：“21世纪将是中医药的世纪！” 年轻的朋友们，中医药的前途充满了阳光和鲜花，我们完全应当振奋信心，努力进取，不断完善自我，不断塑造自身，使自己迅速成长为优秀的中医药人才，为创一个中医药的新世纪做出贡献！ 那么如何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中医药人才呢？ 最重要的，我们必须打牢基础。中医药学从创立至今，历经数千年的风雨，无数的先贤在实践中留下了浩如烟海的医籍。所有这些都为我们今天在临床当中解决各种疾病问题和发展中医药学，提供了宝贵的经验，打下了牢固的基础。但是看上去，如此繁多的古籍对于今天的青年来说，掌握起来显然并非是一件轻松的事。加上古文言文的阅读也需要相当的基础功夫，很多人不免产生望而生畏的心理。那么继承这些宝贵财富，应当如何着手呢？很多名医大家根据他们的经验往往建议从学习经典开始，或者从《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温病等四大经典入手，或者从《脉诀》、《汤头歌诀》、《医学三字经》等浅处入手再至经典著作。因为这些经典，特别是四大经典可以说是中医药学理论的奠基石。经典的掌握，对于提高中医临床思维和水平具有重要的作用。通过熟读经典可以掌握中医的思维方法、理论体系和辨证论治的方法，了解其深刻的文化内涵，真正地把握中医药学，并用以指导临床实践，从而提高临床疗效。大家所熟悉的任何一位中医名家，无一不对经典格外推崇。蒲辅周有停诊三年，苦研经典的美谈；秦伯未年轻时就有“秦内经”之称。他们都可以说是我们学习的典范。 在学习经典的时候，一定不能忽略背诵，同时必须有持之以恒的决心。“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就像小时候背诵“唐诗”一样，初期不一定能够理解，到在生活中遇到与诗中意境相一致的时候，“诗景相互印证”，就会恍然有所领悟，进而融会贯通了。对经典的学习，反复背诵，在临床实践中反复领悟，也一定要到达这样的境界。 “悟”是中医学习中一个重要的历程。从四大经典出发，我们可以沿着历代医家对于种种经典的发微、著要再去钻研，同时参照临床实践中的观察，反复实践，在实践中思考，在思考中实践，这才能厚积薄发，悟出其中深意。实际上，悟是对中医理论的一种深层次的领会，以及对中医临床思维体认的过程。要悟出中医学的精髓，请教名师非常重要。有人说过，中医60岁才能成才。这里所指的60岁并不是一个准确的概念，而是指中医成才需大量临证经验的积累。名医都有非常丰富的临床经验，对中医学术思想都有深刻的见解，有机会跟师这些名中医，把他的经验融化为自己的东西，就可以大大缩短实践领悟和探索解惑的过程。而且中医学的学术特点是高度的抽象和概括，用以指导临床实践时，需要不断揣摩体会，如有名师指点，就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特别要指出的是语言是人类经验和智慧的表达，而往往名师的丰富经验和临床智慧用目前的语言水平还不足以能表达清楚，常常出现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境界。我们徒弟与老师亲密接触，对老师的一举手一投足，一言一行所表达的内涵和外延有了更精确的把握，就会领悟到许多书本上没有的东西。 青年朋友要使自己尽快成才，还必须有广博的知识基础和宽广的知识结构，特别是现代科学素养。要成为一名优秀的现代中医师，一定要有扎实的中医药学基础，而且应当对于现代医学的一切成就相当熟悉，还必须广泛涉猎相关的学科。特别是如循证医学、临床流行病学、系统论、协同论等等，对于我们进一步研究和领悟中医药学的真谛，都相当的重要。把现代科学成果，吸收过来，为我所用，然后沿着中医药学自身成长的方向，去深入探索，最终一定会有所成就。 在打牢基础的前提下，我们还要“术有专攻”，必须能够在某一个领域特别地钻研下去，坚持下去。医学文献浩如烟海，现代医学更是迅猛发展，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精于所有的领域，而贯彻“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方针，集中自己所有的资源于某一（或某些）领域，坚持下去，必成佼佼者。 任何医学都是以临床为依归的，以临床效用为目标的。要成为一代名医，特别要注意临床能力的培养，要在不断的临床实践中，去把握中医学术内涵。去提高自己的辨证论治，遣方用药的能力，要用自己的临床能力，提高中医药的临床疗效，取得患者和社会的广泛认同，从而成为名医名家。 在临床学习的过程中，我们还要有意识地澄清不利于中医药学习和掌握的一些模糊认识。比如，临床中很多中医师迷恋一方一术的效验，而忽略中医药学精髓思想内核的掌握和运用。不具备扎实的基础，即使偶然有一时之效，也必然不能百验，最终仍然是经不起考验。临床实践中这样的教训很多，由此引出了一些人认为中医效验不能重复的说法。其实，真正的症结，不是中医药不行，而是运用中医中药的人不行，学艺不精呀！又比如，在临床实践中，有些同志用西医药学的逻辑和方法来使用中药，这样做失去了中医药学最核心的价值——中医药的自身的理论体系和方法，当然不会有良好的临床疗效！ 同时，我们也必须客观地来看待中医药学的发展问题。由于历史的制约，对于中医药学的一些疗效，我们仍不能用现代科学知识来进行解释，但并不能就此说明中医药学是落后的，非科学的。就好像过去人们对于为什么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无法解释一样，但并不能够就此否认太阳升落的事实。我相信，随着现代科学的发展，随着社会科学的前进，随着中医药学的拓展，一定会对中医药的临床疗效做出合理的解释，甚至可能为生命科学带来革命性的突破。 在现代科学突飞猛进的今天，中医药学同样不能停滞不前。学习和运用中医药的过程当中，我们强调必须发扬中医药的长处的同时，不要回避自身的局限性，我们必须警惕盲目的“神化中医”的作法，神化给中医药学的发展带来的不是帮助而是有害，只会让它裹足不前。面对中医药局限性和缺陷所做的突破，一定会推动中医药学的发展。当然在发展的过程中，必须注意遵循中医药发展的自身规律，保持中医药基本学术理论原则和特色。而不能以西医学之履来套中医药学之足，或是用西医学观点来装饰中医药学，有人形象地把这种做法比喻为用西洋唱法来演绎京剧，实际对于发展中医药毫无意义。 今天，医学领域正面临着空前的挑战，疾病谱的改变，老龄化社会的到来，健康观念的转变等问题，促使人们不断地去研究和找寻新的解决之道。这对于传统的中医药学来说是机遇也是挑战。我们必须在发扬中医药优势的同时，主动克服其局限性，促进中医药学的发展。这是一个相当艰巨的任务，需要很多代人的共同努力。今天的年轻中医师们责无旁贷！可以说是你们的历史使命！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树立起为中医药振兴而努力的决心，为开创一个宏大的中医药蓬勃发展的美好明天而努力奋斗！ 【后记】 本文是吕玉波院长写于2003年的一篇旧文，登载在国医大师邓铁涛《邓铁涛寄语青年中医》一书中。他从一个中医院管理者的角度结合中医药人才培养的实践体会，以和青年朋友谈心的方式写了这篇文章，文字简朴平实，说理深入浅出，且满含深情和期许，特别适合青年中医认真阅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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