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国产电影很少这么直接、勇敢、合理地去呈现一个女性是如何直面自己的欲望。为什么一说欲望,就要把它解释成是因为孤独或者怎么样?欲望就是欲望,欲望这个东西并不可耻。
腾讯新闻《一线》作者:三禾 从苏明玉“强撩”石天冬开始,姚晨就在“污王”的路上一去不回了。最近送她上热搜的事件,是她在微博上霸气指导初夜被男友嫌弃太胖的小姑娘:告诉他“不是我太胖,而是你太细”。舒淇也点赞转发了这条微博,封她为“开车开很久的司机”。
而在自己监制、主演的电影《送我上青云》中,她将“车”开上了大银幕:女主角盛男得知自己患了卵巢癌,做手术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体验一次愉快的性生活,而她本人则在片中贡献了当演员以来最大尺度的演出。
死亡+性的元素,让这部女性视角的电影显得尤其大胆,海报上却打出“端庄上映”的口号。姚晨说,这是用戏谑的方式表达严肃的命题:让观众流泪的死亡是严肃的,让观众窃笑的欲望同样是严肃的:“我们的国产电影很少这么直接、勇敢、合理地去呈现一个女性是如何直面自己的欲望。为什么一说欲望,就要把它解释成是因为孤独或者怎么样?欲望就是欲望,欲望这个东西并不可耻。” 从苏明玉到盛男,都是女性破除束缚、“放飞做自己”的范本,这也是姚晨自己的思索。她对《一线》谈起自己的妈妈跳广场舞:“我老给她买各种各样的花裙子,跳舞起来,那个花裙子一张开,我觉得好美啊,像一朵花盛开一样。有广场舞这样的形式来让人抒发情感,有什么罪过呢?难道大家都要坐在家里打游戏才是比较合理的表现吗?” 但这种“放飞”本身,是建立在对生命的深刻理解之上的。《一线》提到,从《找到你》中丢孩子的李捷、《都挺好》中不被爱的苏明玉到《送我上青云》中患绝症的盛男,姚晨近几年演的角色都很“苦”,她却一时没反应过来:“苦吗?”
在她看来,“苦”是人生常态:“生老病死,是每一个凡人都要面对的问题。”“每一个人都蛮辛苦的,都没有真正按自己的理想去生活,每个人都在被现实慢慢吞噬。”就像小时候把《武林外传》当喜剧看的孩子们,长大之后终于理解了其中蕴含的复杂的人生况味。——所以才更得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并努力去争取啊。 《送我上青云》的结尾也并没有给出盛男的结局和人生的答案,但姚晨还是希望“它能够给人带去暖意和希望感”。
广场舞和激情戏,都是生命力 的表现 《一线》:点映场上大家笑得很大声,但是电影的口号叫“端庄上映”,为什么? 姚晨:这是一部很正经的喜剧。这些问题,我觉得不单是女性会面对吧,男性也会面对,生老病死,是每一个凡人都要面对的问题。这里头不但是盛男很辛苦,我觉得每一个人都蛮辛苦的,四毛也好,刘光明也好,都没有真正按自己的理想去生活,每个人都在被现实慢慢吞噬。 《一线》:你和滕丛丛导演在剧本上有过怎样的沟通? 姚晨:剧本的基础还是来自于导演,只是因为我们俩年龄不在一处,对事物、情感会有一些不同的看法,会有相应的讨论、互相说服的过程。 比如盛男和母亲和解的方式,原来剧本上写的是盛男走进厨房,从后面拥抱住梁美芝,跟她说妈妈对不起。有没有人这样呢?有,但是它不像盛男的举动,会觉得没有诚意。后来给这个人物设计的两次拒绝给母亲拍照,最后跟母亲和解的方式是跟母亲拍一张照片,因为这是属于她的一个道具。 我觉得中国人,尤其是70后这一代人,跟父母的关系还是比较紧张的,互相都很爱对方,但是父母不擅长表达,孩子们也不知道怎么对父母说“我爱你”这三个字。她两次拒绝给梁美枝拍照其实很像我们生活中孩子跟父母之间的不理解。
《一线》:经常网络上有一些帖子说,大妈拍照就是披一个花花绿绿的围巾,摆一些仙女的姿势。 姚晨:每次看到这样的评价,我都蛮难过的。包括对跳广场舞的阿姨们的那些冷嘲热讽,我觉得那就是她们那一代人的审美方式,可能我们这一代人到下一代也会被嘲笑,为什么包容性这么低?舞蹈是情感表达的一种强烈直接的方式,但是我们生活中好像大部分不太解放天性,自我封闭、很保守,有广场舞这样的形式来让人抒发情感,有什么罪过呢? 《一线》:你自己能放得开去公开场合舞蹈吗? 姚晨:你看我都缺少这样的勇气(笑),对啊,我们自己都做不到,我们有什么资格去评判那些能做到的人呢?我很欣赏我妈,我妈她很爱跳舞,我老给她买各种各样的花裙子,跳舞起来,那个花裙子一张开,我觉得好美啊,像一朵花盛开一样。对啊,这是人有生命力的表现,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打击?难道大家都要坐在家里打游戏才是比较合理的表现吗? 《一线》:电影里也展现了最直观的对生命的渴望,盛男得知自己患了癌症之后,想做的事情是愉快地过一次性生活。 姚晨:《送我上青云》是一部导演处女作,在艺术表现手法上一定有它不够完美的地方,但是我必须说它是一部勇敢的电影,它很诚实。我们的国产电影很少这么直接、勇敢、合理地去呈现一个女性是如何直面自己的欲望。就像昨天梁鸿老师说,为什么一说欲望,就要把它解释成是因为孤独或者怎么样?欲望就是欲望,欲望这个东西并不可耻。
《一线》:当时拿到剧本看到这个桥段的时候,你会不会觉得这对于中国观众和中国荧幕来说太大胆了? 姚晨:我觉得我们永远都不要低估观众。网络时代,大家什么电影没看过,为什么中国观众就一定不能接受这个东西?我觉得这是大家对观众的刻板印象。他们的接纳度永远比我们想象的高,他们想要的东西永远比我们更往前走。所以我觉得创作真的得不断奔跑,你只要停下来自我满足,就一定会落后。 《一线》:那你演激情戏的时候会放不开吗? 姚晨:没有演过,你一定是有一个比较忐忑的心理过程,但这也是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过程,包括周围的这些创作者,他们是也在尽最大的努力来保护你,因为他们也是第一次拍这么大胆的戏。 那天留下来的其实只有几个人,那场戏过后,我觉得参与拍摄的主创某种程度上天性都被解放了,我们都勇敢地从自己的舒适区往前跨越了一步,我也是第一次让自己这么全身心地参与到一个角色的塑造当中去,是一次非常有意思的创作上的探险吧。 《武林外传》没变,是当年的观众长大了 《一线》:你说这个电影特别大胆,一方面它直白地表露了人的欲望,另一方面它直观地探讨了死亡。 姚晨:其实死亡话题之前也有导演拍过,只是把性和死亡放在一起探讨(是第一次)。这个剧本写作基础是来自于创作者自己的亲身经历,所以它很真实,我相信这些情感和困惑会触达人心的。 《一线》:片名为什么用宝钗的这句诗? 姚晨:这个得问导演,剧本拿来的时候就叫《送我上青云》,是《红楼梦》里面薛宝钗说的“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我觉得她是不是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想寻找一个比自己更强大的人来依靠,但现实生活往往不是这样的,你会发现你以为的那些强大的东西其实都是不堪一击的,所以盛男到最后不再寻找那个救命稻草、不再等待那股“好风”,她发现她自己就是好风,她才能拯救她自己。 《一线》:这到底是一种乐观的人生态度还是悲观呢? 姚晨:我们的结尾还是相对比较向上的、开放式的,还是希望它能够给人带去暖意和希望感。
《一线》:你这几年拍的角色都很苦。 姚晨:苦吗? 《一线》:对啊。不管盛男还是苏明玉还是李捷,都挺苦的。 姚晨:现实主义题材就是这样,除非我去拍一个超人,拍一个神奇女侠,那可以让你忘记现实。但现实主义题材就是把现实里头这些人的困境,有的是放大一些,有的是很写实地放在作品里面,让大家去观看、去思考。 《一线》:你觉得你现在还有可能演一个像郭芙蓉那样没心没肺的角色吗? 姚晨:我觉得得看角色。郭芙蓉也不纯是没心没肺,郭芙蓉只是简单,因为那个年龄阶段的女孩,你要让她复杂,好像也不太对。那我到了这个年龄,还要再去试图演一个少女,也蛮奇怪的。
《一线》:这段时间又掀起一股重新分析《武林外传》的风潮,大家觉得当年看嘻嘻哈哈的,把它当做一个单纯的喜剧,其实里面蕴含了很多人生况味,你有去看这些吗? 姚晨:我没看到这个东西,但《武林外传》一直都是蕴含着人生很多主题的呀,寓教于乐的一个东西。只能说可能当时看这个片子的有一拨小孩真的很小。 《一线》:现在都长大了。 姚晨:对,到了该开始思考人生的阶段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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