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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回文诗作者考

 高山仙人掌 2019-08-22

回文诗是中国古典诗歌中一种较为独特的体裁。据唐代吴兢《乐府古题要解》的释义是:“回文诗,回复读之,皆歌而成文也。”下面这首著名的回文诗就很具代表性:
潮随暗浪雪山倾,远浦渔舟钓月明。
桥对寺门松径小,槛当泉眼石波清。
迢迢绿树江天晓,霭霭红霞海日睛。
遥望四边云接水,碧峰千点数鸿轻。
将其倒读便是另一番意味:
轻鸿数点千峰碧,水接云边四望遥。
晴日海霞红霭霭,晓天江树绿迢迢。
清波石眼泉当槛,小径松门寺对桥。
明月钓舟渔浦远,倾山雪浪暗随潮。
这五十六个汉字(含重复)组成的八句诗,无论正读还是反读,都不失为一首好诗,千古传诵应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一首诗能够被更多关注,除了它的文辞优美,意蕴丰富,与人美感外,它的作者的不确定性也是能够传播的一个因素。关于这首诗的作者有三说:一说唐代徐寅,一说宋代苏轼,一说宋代周知微。一首完全一样的诗不可能有三个作者,那么谁是真正的作者?出于好奇,我将做一番探究。


先看徐寅。

徐寅也称徐夤,男,字昭梦,莆田即今福建莆田市人。博学多才,尤擅作赋。为唐末至五代间较著名的文学家。早年所作《人生几何赋》、《斩蛇剑》、《御沟水》等,远传至渤海等国,其人皆以金书列为屏障。然而,他却屡举进士不第,至唐末方得以“榜上有名”。后梁开平元年(公元907年)再试进士,中第一名,为福建历史上第二个状元,其试场所作《止戈为武赋》亦传诵一时。《东坡志林》载:“徐寅,唐末号能赋。谒朱全忠,误犯其讳,全忠色变,寅狼狈走出。未及门,全忠呼知客,将责以不先告语,斩于界石南。寅欲遁去,恐不得脱,乃作《过太原赋》以献。其略曰:‘千金汉将,感精魄以神交;一眼胡奴。望英风而胆落。’全忠大喜,遗绢五百疋。全忠自言梦见淮阴侯受兵法。‘一眼胡奴’指李克用也。寅虽免一时之祸,殊不忧一眼胡奴见此赋也。可笑。”后来后唐庄宗李存勖果然因此赋而欲杀之,徐寅遂东归。另有记载梁太祖朱温指其《人生几何赋》中有“任是秦皇汉武,不死何归”句,要其改写,徐寅答“臣宁无官,赋不可改”,朱温怒削其名籍,于是东归。后来闽太祖王审知礼聘入幕,官秘书省正字。后来终于不得志,归隐家乡。不管因何,徐寅生逢时安史之乱的唐朝后期,社会剧烈动荡,藩镇分裂割据,他终究不能施展才华。徐寅是晚唐五代之际有相当影响的诗人,与罗隐、司空图多有唱和,有《徐正字诗赋》二卷,收赋八首,收诗三百六十八首。《全唐诗》收录其诗220余首。
全唐诗录其回文诗两首,上面这首是其二,其一为:
飞书一幅锦文回,恨写深情寄雁来。
机上月残香阁掩,树梢烟澹绿窗开。
霏霏雨罢歌终曲,漠漠云深酒满杯。
归日几人行问卜,徽音想望倚高台。
两首诗其一押灰韵,其二押萧韵,除了韵脚不同,两首诗形式相同,似为同一作者所作。


再说苏轼。

这首诗收入《苏诗补编》中,诗题为《题金山寺回文诗》。一般认为是苏轼通判杭州路经金山寺所作,苏轼赴杭州任通判时在熙宁四年,查孔凡礼先生《苏轼年谱》,苏轼是于熙宁四年“十一月三日,游金山,夜宿金山寺。”《诗集》卷七有诗《游金山寺》七古一首:
我家江水初发源,宦游直送江入海。
闻道潮头一丈高,天寒尚有沙痕在。
中泠南畔石盘陀,古来出没随涛波。
试登绝顶望乡国,江南江北青山多。
羁愁畏晚寻归楫,山僧苦留看落日。
微风万顷靴文细,断霞半空鱼尾赤。
是时江月初生魄,二更月落天深黑。
江心似有炬火明,飞焰照山栖鸟惊。
怅然归卧心莫识,非鬼非人竟何物。
江山如此不归山,江神见怪惊我顽。
我谢江神岂得已,有田不归如江水。
《游金山寺》诗中提到“是时江月初生魄,二更月落天深黑。”江月初生显然是月初符合年谱所记时间,二更天黑是夜宿的见证。假如上面那首七律回文诗是苏轼所作,应该是晨起所作,但年谱没有明确记载,尽管苏轼写过多首回文诗,可硬把这首归在他的名下,似乎理由不很充分,编者将其归于《补编》中应该是存疑的。

再说周知微。

周知微,字明老,吴兴(今浙江湖州)人。《吴兴志卷十七》吴兴郡进士题名榜:“绍圣四年何昌言榜、张大成、周敦、周知微、沈章、曾纶、卢蕡、何逵、顾天经、叶筠、周衮臣、王霖。” 由此可知周为哲宗绍圣四年(一○九七)进士。《苕溪渔隐丛话》前卷五十三”周明老“一节有如下记载:
  王直方《诗话》云:“周知微,字明老,为晋州县尉。到官不数月,不告于州,而径来京师。人问其故,云:’我欲求教授。’至京求之不得,大醉,一夕而卒。然为诗有可喜者,如《观临淮双头白莲图》云:‘君不学叔隗季隗南归晋,又不学大乔小乔东入吴。一种桃根与桃叶,若为化作双芙蕖。临淮政成有余暇,坐令华室生萧洒,鹅溪一幅万里宽,移得浙川入图画。天空水阔江茫茫,想见女英与娥皇。九疑云深苍梧远,冰姿泣露不成妆。苦心抱恨何时了,香骨应甘没秋草。不如回首谢秋风,分作尹邢来汉宫。’又《上巳日寒食有句》云:‘疾风暴雨悲游子,峻岭崇山非故乡。’亦为可赏,而其狂未见其比也。”
上述回文诗在宋桑世昌《回文类聚》卷三中以《题龟山》为题落在周知微名下,而且还是一首七绝:
迢迢绿树淮天晓,霭霭红霞海日晴。
遥望四山云接水,碧峰千点数帆轻。
实际上是截取了七律回文诗的下半首。
通过资料查考,我内心觉得这首诗作者最靠谱的应该是徐寅。不知别的读者怎样认为?

【诗评万象】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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