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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袁指挥 编 / 塔曼瑞 起初，埃及有众多小邦国，经过激烈的兼并战争，最终变成了一个统一的国家。古埃及人留下的最早的王名表《帕勒摩石碑》，记载了第五王朝之前的历代国王，可是因碑文残缺而不能辨认统一国家的法老的名字。那么，是否可以通过其他途径知晓古埃及最早的开国国王的名字呢，能否解开古埃及统一国家缔造者的身份之谜呢？ 一 美尼斯——文献中的开国法老在象形文字破译之前，人们了解古埃及历史最重要的资料是古典作家们的作品。古希腊作家希罗多德（Herodotus）在其巨著《历史》中，详细记载了古埃及的历史。其中关于古埃及统一王国的缔造者，希罗多德说，“米恩（即美尼斯）是埃及的第一位国王”，他改造了尼罗河道，建造了都城孟斐斯与神殿。迪奥多罗斯（Diodorus Siculus）说，“美尼斯是众神之后第一位埃及国王”，他首次教给埃及人过文明社会的生活。老普林尼（Pliny the Elder）说美尼斯为埃及人发明了文字。 关于古埃及历史记载最为详细的当属生活在托勒密王朝的祭司曼涅托（Manetho of Heliopolis），他的《埃及史》一书也将美尼斯视为埃及最早的国王，他说，“继亡灵、半神之后的第一个王族，共有八位国王，其中第一位为提斯的美尼斯，统治了62年”。 不管是希罗多德等古典作家，还是埃及祭司曼涅托，都将美尼斯视为埃及统一王国的缔造者。那么，对这个问题古埃及人是如何记载的呢？托勒密时代的一份文献谈到米恩统一了上下埃及，将美尼斯视为古埃及的第一位法老。而比这份文献更早的新王国时代的两份王名表《阿拜多斯王名表》、《杜林王名表》，也将美尼斯视为埃及的首位国王。 ▲ 阿拜多斯王名表（左侧第一个就是美尼斯） 由此可以看出，至少从新王国时代开始，古埃及就产生了一个将开国法老定为美尼斯的史学传统，这个传统一直持续到古典时代。尽管对美尼斯有如此多的记载，但令历史学家非常困惑的是，一直没有找到关于美尼斯的同时代考古证据。这就不得不令人产生怀疑，美尼斯到底是个历史人物呢，还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呢？ 二 那尔迈——考古中所见的统一国家的缔造者1898年，埃及学家奎贝尔（Quibell）在希拉康坡里斯（Hierakonpolis）的灰坑中发现了一块灰绿色的砂岩调色板。调色板的浮雕表现了一个头戴上下埃及王冠（正面为红冠，反面为白冠）的王者形象，他率领盟国进行对外战争，视察被斩首的敌人。历史学家认为浮雕的内容反映了前王朝末期进行的统一战争。调色板顶部中央写着这位王者的名字为那尔迈，他所佩戴的上下埃及王冠，或许表明那尔迈拥有对上下埃及的统治权。此外，在这个灰坑中还出土了此人的权标头。在希拉康坡里斯还找到了另外一个权标头，即蝎王权标头。上面的浮雕反映了一个头戴上埃及白冠的王者。这样，在同一个地方发现的这些文物，从蝎王头戴白冠，到那尔迈头戴白冠与红冠，历史学家认为可能这反映了上埃及的强大以及对下埃及的征服，而作为蝎王继承者的那尔迈最终完成了埃及的统一。 ▲ 那尔迈调色板 作为支持那尔迈统一埃及的证据，就是在埃及各地发现了写有那尔迈名字的物品。据统计，在埃及的14处地方发现了写有那尔迈名字的文物，有陶片，有封印，还有印章。更让历史学家惊奇的是，在巴勒斯坦南部的6处遗址，出土了写有那尔迈名字的陶片。而恰在那尔迈统治时期，埃及人在此地建造了若干贸易点。 这些证据表明，那尔迈很可能是完成埃及统一的国王，其影响力遍及全埃及甚至远达巴勒斯坦南部。 三 究竟谁是开国法老——那尔迈？美尼斯？阿哈？鉴于有诸多的考古材料提及了那尔迈，但是却没有确切的考古资料提及美尼斯，因此，有些历史学家主张那尔迈即是美尼斯。在阿拜多斯的史前墓地发现的一个陶瓶印迹上，除了发现那尔迈的名字外，还发现了符号（读音为mn），一些学者认为这个符号可能是美尼斯的埃及语名字（读音为mni）的缩写，这更增强了埃及学家将那尔迈等同于美尼斯的信心。有的学者根据埃及国王具有多个王名的传统，指出那尔迈是这位国王的荷鲁斯王名，而美尼斯或许是这位国王的其他王名。著名埃及学家皮特里（Petrie），鉴于新王国的《阿拜多斯王名表》与《杜林王名表》以法老的两夫人王名列举历代法老的做法，在学界率先指出那尔迈是统一王朝缔造者的荷鲁斯名，美尼斯是他的“两夫人”王名，那尔迈与美尼斯是同一个法老的不同王名。 但是，埃及学家在第1王朝阿哈王的象牙年鉴板上发现，在王宫门面符号前面的帐篷下，鹰、蛇站立的篮子下面有一只棋盘，而棋盘的象形文字为，在埃及语文中，与是一个符号，也可视为美尼斯名字的缩写，而鹰与蛇正是法老的两夫人王衔，有的学者据此认为这里的是阿哈的两夫人王名。这样，就出现了阿哈与那尔迈为同一个法老的说法。另外，铭文记载阿哈王“得到了上下埃及”，再者阿哈建造了萨卡拉最早的马斯塔巴坟墓，因此，有的学者认为阿哈最有可能是埃及开国法老。 ▲ 象牙年鉴板（上面为阿哈的名字，下面是棋盘） 鉴于以上的推论，即那尔迈=美尼斯，美尼斯=阿哈，于是，有的学者干脆将那尔迈与阿哈画上了等号。 学界也有学者对以上解释提出异议。有的学者指出，陶瓶印迹上的上面没有出现鹰、蛇的形象，因此，很难想象这个符号是那尔迈的两夫人王名，可能这个陶瓶属于某个官员而非那尔迈。将那尔迈的名字与结合起来，意思是“那尔迈持久”，这是对那尔迈的祝福语。还有的学者认为，这个陶瓶的持有者的名字叫，可能他是那尔迈统治时期的官员。至于阿哈王象牙年鉴板上的棋盘符号，有的学者认为这个符号或许是鹰与蛇的修饰语，为“永久的两夫人”之意。还有的学者因为美尼斯的传说性质，主张美尼斯未必是一个历史人物，或许是古埃及人将一些真实存在的国王身上的事迹归于他一身，从而形成了美尼斯统一了上下埃及的观念。权威的《剑桥古代史》将美尼斯的原型归结为卡王、蝎王二世和那尔迈。 如果能找到开国法老的陵寝的话，或许能有助于问题的解决。考古学家已经找到了第1王朝多数法老的陵墓，甚至还找到了第1王朝之前的一些统治者的陵寝。那么，能否找到那尔迈或美尼斯的陵墓呢？皮特里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阿拜多斯的发掘了一些列王墓，他将编号为B10号的坟墓确定为那尔迈的坟墓。后来凯泽（Kaiser）认为皮特里的认定存在问题，重新调整了坟墓的归属，将编号为B17/18的坟墓划归那尔迈。自1973年以来，德国考古研究所在阿拜多斯进行持续发掘中，在B17/18坟墓附近发现写有那尔迈名字的印迹和刻字，证实了凯泽判断的正确性。 ▲ 阿拜多斯墓地中那尔迈坟墓的位置 ▲ 那尔迈坟墓 但是，从坟墓规模上看，那尔迈坟墓B17/18还没有史前的U-j坟墓大，更没有后来的登王坟墓宏伟。这似乎与那尔迈统一国家缔造者的身份不太相符，这给历史学家增加了一些疑虑。在早王朝时代，很多法老除了在阿拜多斯拥有坟墓外，在萨卡拉还建造有纪念物，但是很遗憾，在萨卡拉没找到那尔迈的纪念物，而阿哈的坟墓、纪念物在阿拜多斯、萨卡拉都找到了。而对于美尼斯，没有找到任何与他相关的坟墓与纪念物。单从这个角度而言，似乎开国法老的候选人最有可能是那尔迈或者是阿哈了。 四 两枚印章确认了开国法老的身份古埃及作为失落的文明，很多历史谜团的解决都依赖考古学家的镐头。所有争论与质疑，随着两枚印章的发现而烟消云散。 1986年在，考古学家在阿拜多斯的王墓中发现一枚印章的封印。这枚封印出土于第1王朝法老登王的坟墓，封印上列举了从那尔迈到登的5位法老的名字，依次为那尔迈、阿哈、哲尔、杰特、登。显然，这里将那尔迈视为第一王朝的开国法老，而阿哈是那尔迈的继承人。1996年，考古学家在阿拜多斯第1王朝法老卡阿（Qaa）的陵寝中发现了另外一枚封印，与登王墓封印一样，这枚封印也列举了第1王朝的法老名字，依次为那尔迈、阿哈、哲尔、杰特、登、阿涅杰布、塞迈赫特、卡阿，这枚封印也将那尔迈视为第1王朝的开国法老。 ▲ 登王坟墓出土的封印 ▲ 卡阿王坟墓出土的封印 从这两枚封印可以看出，在第一王朝法老登与卡阿的眼中，他们的开国先祖是那尔迈，而出土的同时代封印，要比新王国时代的王名表更为可靠，因为后者比前者要晚很多。考古上的另外一个发现，进一步可以佐证那尔迈在统一埃及历史进程中的地位。1998年，德国考古学家德雷弗（Dreyer）在位于阿拜多斯的阿哈王的坟墓中，找到了属于那尔迈王的象牙年鉴板。该年鉴板上的浮雕的内容大体上与那尔迈调色板的内容相似，而这块年鉴板的时间要比那尔迈调色板更早一些，很有可能，古埃及人依据这块年鉴所记载的历史事实而制造了那尔迈调色板。这块象牙年鉴板的发现，为那尔迈统一埃及提供了更为充足的证据。 那么，传世文献为什么会将统一王国缔造者的荣誉归于美尼斯而不是那尔迈呢？有历史学家认为，那尔迈名字由两部分组成，即nar与mer，由于时代久远，古埃及人将Narmer误写为Mernar，逐渐这个名词就演变成了美尼斯了。很可能，当新王国的埃及人编撰王名表的时候，人们已经不记得那尔迈了，于是依靠传说写下了美尼斯的名字，而此后的文献也都沿用了美尼斯这个名字。还有的历史学家从美尼斯的名字角度入手考察，美尼斯在古埃及语中意思是“建立者”，而该词作为动词的意思就是“建立”。有的学者认为美尼斯与孟斐斯的古埃及语名字之一的Mn-nfr有关，显然表明美尼斯是孟斐斯的建造者。这些都表明美尼斯可能与埃及王朝的建立有关。或许，古埃及人已经忘记了真正缔造者的名字，而是用简单的“建立者”一词来称呼。 不管怎么说，这两枚封印的出土，大大有助于解决埃及开过法老身份的难题。第1王朝的登王和卡阿王均将那尔迈视为王朝的开创者，这样，基本可以确认那尔迈就是开国法老。而且这两枚封印清楚地表明，那尔迈与阿哈是前后相继的两代国王，可以抛弃将那尔迈等同于阿哈的观点了。 ◎ 文章原载《中国社会科学报》2014年3月26日。本推文刊发的是原稿，与刊稿有出入！ ◎ 本推文经作者授权编辑而成。对作者的授权与支持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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