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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高天晨 书法从实用的汉字书写到一种艺术性文化性的形式，从起初的文字书写记录，到用笔墨营造一个情感与才思的美学境界。可以说，书法艺术是以汉字为依托，却用笔墨的变化，塑造了一个类似人的精神与生理状态。书法中的线条有类似人体的运动规律。 故而，许多书法的技法其实也是在模拟一种人的生理节奏，有许多书法术语，用的都是人体的某些动作来命名。要知道，崇拜自然属性的中国文化并不会推崇机械的“后天”动作。从书法艺术本身来说，也是“远取诸物，近取诸身”的。 驻“驻”即停也，人们被某些事情吸引，停下脚步，即驻足。而在书法中，“驻”是书法用笔的一种技法。但是“驻”在书法里又不是笔的绝对停止，而是在运笔过程中稍微迟留，产生一个时间上的缓冲。 书法行笔，严格来说都是在动势中完成，笔墨和纸张没有绝对的停留，只有相对的停止。即“若行若住”。驻笔是一种动的平衡状态，虽然笔势稍停，意却未断。 清代蒋和称：“迟涩审顾则为驻。”杜之堂则称： “走而稍停谓之‘驻’。驻非终止也。画之长短，至此适可，不再行走，稍停其笔而已。”所以，如果在行笔过程中绝对停下，即断掉了“势”和“意”，这种叫做“滞”，而不是“驻”。 “驻笔”更多的是横向的一种摩擦力而产生的暂时停留，即因用迟涩出之者谓之“驻”。而如果行笔突然停顿，在纵向上增加了力量，则称之为“顿”或者“蹲” 顿蹲《说文》中说：“顿，下首也”。也就说“顿”是一种叩首点头，是有一定力量的。在书法中，手不接着笔势横向运动，而是突然按下，即为“顿”，如同点头一般。而“顿”也不完全是狠命按下去，还是要照顾笔势，所以运顿笔时是“意有所顾”，写字时刻不能忘记呼应。 停笔重按称“顿”，轻按则称“蹲”。二者是力度的不同。如果说“顿”是人的点头动作，那么“蹲”则是一个缓和的，介于“站”和“坐”之间的动作。在《雪庵运笔八法》里又称其为“叠”。 点头和蹲下，这两个人体的动作，很好的表达了两个细微的笔法力度变化。果断的点头，如同行笔中力量的突然增大，而缓和的蹲下，又不完全过度。 挫“挫”和“顿”是紧密相连的动作，《说文》里说：“挫，摧也。”在书法的用笔中，“挫”是一种横向的摩擦力，在顿后将笔提起，使锋转动离开原处，称为“挫”。故而，这里的“挫”应该是和“错”同义，是纵向力之后转向横向的力量。 转换笔锋用到的就是“挫”清代蒋骥称：“顿挫与提顿相连，欲挫仍须提，既挫又须顿。”这充分说明，“挫”是纵向力变化转换到横向笔势变化的枢纽和过渡。 笔墨在纸上的摩擦，横向的同时又带有纵向的力度，有了“挫”则不会有浮华之病。 颤笔也叫“战笔”，顾名思义，即模拟的是人颤抖的样子。在书法中是笔画在纸上体现如同颤动的样子。《谈荟》载：“南唐李后主（煜）善书。作颤笔摎曲之状，遒劲如寒松霜竹。”也有人把这种笔法称之为“金错刀”。 其实这是一种“不顺”的笔法，是要写出“老梅枯枝”的老辣遒劲的感觉。而这种“不顺”又不能是故意的做作的。而是找到一种可控制的不顺畅感，老树不如小树挺拔，身躯的线是有很多细微弧度的，如同满是皱纹的脸。 人什么时候会颤抖？冷的时候，害怕的时候，激动的时候。颤笔要找到这种感觉，才会自然的流露，否则刻意的颤笔会起到反效果，变成一种气韵受阻的败笔。 颤笔不可用的过多，过多则会损伤气势，变成一团疙瘩的感觉，如果能得到妙用，则有气势和沧桑兼具的效果。清代隶书多由此风格，郑板桥尤为明显。 俯仰俯仰是很常见的人的动作，俯是向下，仰是向上。俯察仰观，其实是两种力度方向。在书法中，俯仰指的不是笔法，而是结构。 俯要下应，仰要上呼，二者是“呼应”的组成部分。部首偏旁之间要有呼应，字和字之间也要气势相连，故而，书法是一气贯通之下的顾盼生姿。这样的字才会因势成形，才会有生动的活力。 清代包世臣在《艺舟双楫》中说：“北碑画势甚长，虽短如黍米，细如纤毫，而出入收放，俯仰向背，避就朝揖之法备具。”这是说魏碑的结体，即使短小和纤细，也构成生动的呼应。俯仰是人体表达动态最明显的动作。 拨镫法拨镫也是运笔的一种方法，在过去说法很多。晚唐林韫《拨镫序》语：“镫，马镫也，盖以笔 管着中指、名指尖，令圆活易转动；笔管直，则虎口间空圆如马镫也。足踏马镫浅，则易转运。手执笔管亦欲其浅，则易于拨动矣。推、拖、撚、拽，诀尽于此。” 这是说这个运笔法如同上马用的马镫，可以灵活转动，而且形状也类似。但是马镫在两侧，运动范围有限，且似乎又不是日常文人常见的场景，这个说法似乎牵强，也不是特别能说明问题。 还有一种说法是说“镫”也作“灯”， “拨镫”即挑拔灯芯的动作，古代用的是油灯，灯芯烧完了就会让火灭掉，故而要在火没有完全烧完灯油之外灯芯的时候，挑拨灯芯让浸泡在灯油内的灯芯出来一些继续让火燃烧，即让灯火稳固。 这个生活中的动作用来譬喻笔法就很贴切，首先是调整笔锋的细微之处，其次在用笔的笔锋细微转换时候，手执笔杆就如同拨镫，这是一种细腻的动作，这种执笔必然笔杆是呈斜势，横竖撇捺都由此斜势“拨”出来。 这种生活经验比喻笔法技术，是一种感知的互联。书法技术与人体的动作息息相关，它模拟了人体在不同场景下的反应，借此来说明那个力的用法，就如同武术中追求的那个“劲”一样，体悟到了这个，便贯通了情理，建立有效而细微的循环，就让技术真正的“上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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