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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马小四郎 泗川新城  庆长三年（1598年）九月十八日，对在朝日军发起总攻的明、朝联军中路军在董一元的率领下抵达晋州城。晋州城原本由岛津义弘率领的岛津军占领，但是因为日军事先评估了敌我实力，主动放弃了晋州城，所以联军便无血收复了此城。中路军的目标并非只是一个晋州城，而是盯向了日军在沿海建筑的泗川新城。 晋州城位于朝鲜半岛南部的交通要道，掌握了此地进可北上侵蚀庆尚道，退可防御南部沿海地域。不过，在文禄之役时，日军牢牢占领着朝鲜半岛南部，因而对晋州城进行一定的破坏。到了庆长之役时，日本在晋州城南边约十二公里处的泗川湾修筑了一座倭城，作为割据南部沿海的长期工事。因为朝鲜本身就有一座“泗川城”，因而朝鲜的泗川城被称为“泗川旧城”，而日本修筑的倭城则被称为“泗川新城”。  泗川城 庆长二年的十月末，日军在泗川湾船津浦的一处半岛状丘陵地带开始修筑泗川新城，至十二月末时筑城完毕，由长宗我部元亲、中川秀成、池田秀雄等承担建筑任务。与在日本本土的城池相比，泗川新城的修筑时间并不算长，并且在分布构造上与本土的城池也有一些差异，通常来说，日本本土的城池并非座座都会设置天守阁，而在朝鲜的倭城却反其道而行之，主要原因则是因为天守阁本身有着一定防御工事的价值在里面。泗川新城三面环海，仅在东部与一块平原接壤，日军在此地修筑了大量的土垒与堀，城内还设置有出海的码头、为数众多的三、四层高的箭橹，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坚城。 善战的岛津军  岛津义弘 泗川新城的守将是日本的名将岛津义弘，岛津家原本以泗川新城、泗川旧城、晋州城、昆阳等地为据点，在南部沿海地区推行领国化统治。然而，九月十九日，为了应对来势汹汹的董一元，岛津义弘决定将分散的兵力集中起来，防止被明、朝联军逐个击破，因此才出现了前文晋州城无血开城的情况。 岛津义弘出身的岛津家原本只是日本九州岛南部的一个小豪族，在岛津义弘的父亲岛津贵久时代，通过吞并扩张以及政治手段入嗣了主家，成为岛津家的嫡流、第十五代岛津家当主。到了岛津义弘的哥哥岛津义久统治时期，岛津家实现了对九州岛南部的萨摩、日向、大隅三国的统一，随后迈上了制霸九州岛的道路。 然而，在岛津家击败大友家、龙造寺家，即将统一九州岛时，丰臣秀吉已经降服了日本的大多数势力。因为不服从丰臣秀吉的“总无事令”缘故，岛津家遭到了丰臣军的讨伐，最后岛津家不得不向丰臣秀吉表示臣服。  九州征伐 岛津义弘在统一九州的合战中威名赫赫，臣服于丰臣秀吉以后又积极地当起了癞皮狗，参加了丰臣秀吉掀起的侵略朝鲜的战争。因为当主岛津义久反对出兵朝鲜，最后在丰臣政权的操控下，岛津义弘取代了哥哥出任了岛津家的家督。岛津义久的遭遇，也正是为什么岛津家的家臣、明朝出身的许仪后会一直想要撮合明萨同盟，一同对付丰臣秀吉的原因。 话说回来，此时的董一元虽然朝着泗川新城进军，但是中路联军却在九月二十七日夜里才对晋州城与泗川新城之间的泗川旧城发起攻击。联军进军速度的缓慢，使得岛津义弘有了充足的事件来巩固泗川新城的防御。联军之所以会突然延缓进军步伐，主要原因是因为董一元在等待向顺天城进军的西路联军的消息。 泗川旧城由岛津家的家臣川上忠实防御，原本川上忠实也准备前往泗川新城与岛津义弘会合，但是却在出城前就被联军给包围了，岛津军不得不笼城防守。岛津家原本就是“铁炮（火枪）传来”的发源地，十分擅长运用铁炮作战，此次出阵朝鲜，岛津义弘也同许多大名一样，为了向丰臣秀吉表示忠心，携带了超出一般军役要求的铁炮数量。联军由于前几日收复晋州城等地过于轻松，开始轻视起了对手，结果在泗川旧城下被川上忠实率领的岛津军打得十分狼狈，甚至出现了参将李宁、游记卢得功中弹身亡的情况，好在联军人多势众，再加上明军中的南兵力挽狂澜，方才取得胜利。  明军进军路线 川上忠实固然骁勇，但是岛津军主力并不在泗川旧城，两军实力相差悬殊，最后岛津军付出了过半伤亡的代价后，突围前往泗川新城，据说到达泗川新城时的川上忠实的具足上插着三十六支联军射出的弓矢，足以见得战况惨烈。是役，联军斩获岛津军士兵首级一百三十颗，但是己方也损失了很多士兵与将领。 泗川城的惨败 中路联军占领泗川旧城后，在十月一日上午十时左右，对泗川新城发起了总攻。泗川新城的正门由岛津忠恒、伊集院忠真守备，明军先是在城下设置了大量的火炮，对城内进行炮击，城中的守军被炮火压制得无法回击，只能静候联军火力覆盖后的冲锋。 炮击过后，联军开始对泗川新城发起冲击，破坏了城外修筑的堀与栅栏，试图登上泗川新城的土垒。然而，静候联军冲锋的岛津军在这个时候突然朝着联军前锋齐射铁炮，一时阻挡住了进攻的明军。  日本的铁炮战术 此时泗川新城下的联军总数有三万多人，而岛津军仅有七千人左右，日本在朝鲜南部沿海的顺天城、蔚山城同时都遭到了联军的攻击，泗川新城在董一元的包围下就是一座孤城。岛津军再怎么善战，在兵力众多、又持有大量攻城利器大炮的联军面前，无论是土垒还是箭橹都十分脆弱，落城似乎只是时间的问题。 就在两军交战之际，发生了一件逆转战局的大事。泗川新城下明、朝联军阵中囤积的火药突然爆炸，还造成了连锁反应，引发一系列的爆炸。联军阵中瞬间陷入一片火海与哀嚎声中，陷入了混乱。 城内的岛津军见到城下的联军阵脚大乱，趁机从城中杀出，趁势将联军击败，联军后方的部队不知道前军发生爆炸事故，还以为岛津军拿出了什么大杀器，士气大落全军总崩。从泗川新城到晋州城为止，四下逃散的联军被岛津军逐个击破，战况变成了一边倒的割草。 根据《乱中杂录》所言，中路联军总崩的原因是炮兵的火药发生了爆炸。而火药之所以爆炸，是因为泗川新城的守将岛津义弘招募了死士，带着火药潜入了联军的阵中，引发了爆炸。但是，在日本方面的史料却没有这样的记录，岛津军的武士在战后也只是提到最早听到了“石火矢”那样的声音，但是后来却听到了像打雷一样的爆炸声，并未表现出事先知情的样子。所以，联军阵中的火药爆炸，可能是明军士兵自己导致的。  泗川城旧址 泗川新城攻城时的火炮，是被称为“大将军炮”的新式武器，泗川新城的城门、土垒，在大将军炮的炮轰下土崩瓦解，足以见得明军持有的大型火器威力有多大。然而，明军虽然有着优质的大型火炮，操控火炮的士兵却都是出身破落的士兵，没有受过系统的训练，对发射火炮的操作并不算熟练。有可能正是低素质的兵员对大炮的操作失误才导致了爆炸，联军拥有大量火炮的优势瞬间变成了弱点，造成了连环爆炸事故，最终使得占尽优势的联军全军总崩。 董一元在撤军之后，没有敢在晋州停留，而是继续后撤到三嘉城，在此地留下军队防备岛津军的追击后，自己退往更后方的陕川城整备军势。然而，此时传来了朝鲜军被歼灭，岛津军逼近的虚假消息，董一元又丢下了陕川，朝着星州撤退。 明朝在得知了泗川城惨败以后，将率先带队逃跑、导致不知所以的联军后军也被影响崩溃的马呈文、郝三聘两人斩首，董一元则被连降三级。 “泗川大捷”的真相  岛津义弘 岛津义弘在泗川新城以少击多打败了明、朝联军，取得了完胜，虽然有着一定的运气成分在里面，但是此时的中路联军确实元气大伤，被日军完胜。 战后，岛津义弘向丰臣家上报了泗川大捷的战果，讨取了“三万八千七百一十七”颗敌首，在一次史料的书信中，也有提到讨取的首级数是“三万八百十四”、“三万”等数字。向丰臣家的报捷中，有可能是岛津家夸大了战果，但是在书信中却没有太大的撒谎必要，说明岛津家方面至少是持讨取的首级为三万人左右的态度。 然而，即便是讨取了三万联军，这人数也未免太多了。在泗川新城合战时，城下的联军人数大约也只有三万六、七千左右，若是被讨取了三万人，只剩个零头的联军就和全灭没什么两样，短时间无法再被组织起来了。但是事实上在泗川大败之后，联军虽然遭到损失，岛津军却也没能扩大战果，若联军真的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的话，战局必然不会如此。 按明军自己的统计，先锋茅国器麾下的三千人损失了六、七百人，彭信古的部队虽然也是三千人，但是很不幸他们是操作大炮的，所以战后仅剩下五百人不到。朝鲜方面的记载则是说明军战死大约在七千人左右，加上战死的朝鲜军士兵，也与岛津军的战报差了好几倍。 真的是岛津家谎报战功了吗？从岛津家方面来看，这三万多人的首级只是战后统计的数据，在统计后文还有标注说尚有未统计进入的首级数。日本战国时代进行的首实检，是需要参战者携带自己割下的首级参加的，战后也有岛津义弘将讨取的首级的鼻子割下浸在盐水里送往日本炫耀的记录，如果真的是谎报军情，日方也不会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  那么，为什么岛津军的战果与联军的损失数目会有如此大的差距呢？其实，日军讨取的首级并非全部都是战斗部队的，也就是说，有相当大一部分的“联军士兵首级”，其实是交战地的朝鲜百姓的首级。日军按照首级计算战功，士兵们斩首自然是多多益善，而庆长之役时朝鲜可以说是“全民抗战”，动员起官兵、百姓协助联军攻打日军，尤其是远征的明军后勤，需要地方的官民进行保障。 在这样的情况下，联军在泗川新城战败逃走，留下的百姓便都遭了秧，帮助联军输送粮草辎重的民夫、沿途的城镇村落，都遭到了日军的屠杀，在蔚山城合战时日军也曾对当地百姓展开屠杀，拿着平民首级冒功。 岛津家的家臣们大多数都是国众出身，有一定的独立性质，岛津军也尚未形成完善的“备” 的军事体制。这使得在追击的过程中，自岛津军总大将为首，以下各支岛津军都在各自作战，连岛津义弘都无法节制麾下追击的军势，所以泗川大捷后的追击战，实质上是一场毫无秩序的战斗。  纪录片中征朝明军形象 联军退却以后，岛津军将俘虏的明军士兵剃成了月代头，准备送往日本，同时城内还出现了售卖俘获的明军战马、火器、弓矢的情况。被削去鼻子的约有近五千颗左右的明军士兵首级被堆积在了泗川城东门外示众，岛津军的士兵还穿着明军的铠甲，骑着明军的战马在城内炫耀自己打了大胜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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