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我们且哭且行，也要抵达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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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矗立在一群娃娃中间，是不是很霸气，有点像黑山老妖？没错，旁边就是一群小妖。

好久没教过一年级孩子了，忽然面对小不点有点蒙圈。

对着大孩子，语言风格是这样的：“朝饮木兰兮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简洁从容。

面对这么小的娃娃，我明显迟钝。要怎么说话，谁来教教我？

没人的地方，我一个人嗲声嗲气演练了很久，算是临阵磨枪。

第一天，我信心满满进教室。却见一片黑压压的脑袋，不停地动。没人看我，没人理我。

他们太兴奋了，也有点无所适从。

我装模作样凑到一个家伙跟前，捧着他的脸煞有其事看了半天，郑重宣布：“你的眼珠最圆，发出水晶般的光芒。书上说，这样的眼睛最会看，会看的孩子最聪明。”

一瞬间，所有人抬头看我。

我像个江湖骗子，满脸严肃，逐个检查小家伙们眼睛。得到我肯定的孩子激动不已。他们很快相信，自己这双会看的眼睛将越来越明亮，比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还要厉害。

此时我故作神秘地说：“知道吗？有的孩子眼珠是这样的。”

我在黑板上画了一张人脸，眼珠是正方形的，怪异而恐怖。孩子们目瞪口呆盯着黑板，显然很诧异。

“上课不听老师讲课，总是东张西望的孩子眼睛慢慢会变这样，就像爱说谎的孩子会长长鼻子一样。”

“所以，从现在起，小朋友们要认真看我，仔细听我说话。”

“来，我们试试！”

所有人挺直了身子看着我，我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我一个箭步冲到黑板旁，写下了“聪”。

这个字认识吗？

“不认识。”

“这个字是聪明的聪。”左边这个字认识吗？

“认识，耳朵的耳。”有人喊。

“没错。聪这个字上面有耳，这是要告诉我们，会用耳朵的人聪明。”

“来，老师要试试，谁的耳朵最聪明。”

“现在，我说话，你们听指令做动作。”

“伸出左手来。”

有的很快伸出左手，有的四处张望。

“点点头。”

有的使劲点头，有的如小鸡啄米。

“揉揉小鼻子。”

这下全会了，一起揉鼻子……

一天下来，我累成了汪汪，总算让他们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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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开学典礼，要把学生带往礼堂。

队伍始终不整齐，拉了这个，跑了那个。我叫不上孩子名字，自然没有威慑力。

急中生智，拉着一个孩子表扬：“你站得最直，像棵小白杨，真威风。”

还有哪些同学要当小白杨？

刷拉拉开始对齐。

“站的歪的是小柳树，我要把小柳树挖到别的地方栽去啦！”我黑着脸说。

吓坏了，不敢再动。终于把队伍拖拖踏踏带到了礼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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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礼堂，一个个如同出笼的鸟儿，兴奋得不行，闹得不行。

拍集体照了，一群老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队伍排好。我数数人数，不对啊，多了两个，多了谁呢？多了谁？问了半天问不出所以然，此刻点名册也不在身边，无法核对。

这时跑来两个别的班小不点，从队伍中拉走了两个娃娃。原来，别的班拍好照，回了本班位置。这两个没跟上大部队，还傻傻地待在舞台上。幸亏班上有幼儿园的同学，认识他俩，把两只离群的小鸭子认领走了。

终于可以拍照了。拍完照我将照片发家长微信群里，一位家长十万火急地回报，没有她的孩子。

我呆了。孩子呢？孩子呢？

又数了一遍孩子，没错啊？

一番紧急排查之后，终于发现，两个小朋友跑错了班级。

虚惊一场！

刚拍好照，有人喊：“我要嘘嘘。”

“谁能帮我领他们去嘘嘘？”我可没指望他们能认路，毕竟礼堂七拐八拐，离洗手间很远。

要嘘嘘会传染，一个说要嘘嘘，一群要嘘嘘。都去吧！明知有些人，并不需要，只是坐不住了，捣乱而已。

呵呵！

那一刻，我终于发现有句话说得很好。“长大成人之后，会有一种痛苦让你想哭也流不出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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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班上放了精美的花架，以及一个古色古香，价值不菲的垃圾桶。

看看娃娃们下课嬉闹的情形，我担心不出一个月，这花架和垃圾桶就会散架退役。

老师说不可以的事，是孩子最感兴趣的。

我不敢说你们不要怎样，就编了个故事。

“孩子们，你们知道吗，昨天晚上你们放学后，我在打扫教室。忽然垃圾桶开口说话了。”

它说：“我要感谢一（3）班的小朋友，他们很爱护我，没有一个孩子欺负我，我在这儿过得很幸福。这样看来，我至少可以活100岁。而我的兄弟姐妹们可就没那么走运了，他们去了别的地方，主人不爱惜，早就伤痕累累。所以他们特别羡慕我，特别想到我生活的地方来……”

是不是觉得很拙劣？

但是，那一刻孩子们鸦雀无声，眼睛里写着感动。

孩子的世界是童话的世界，你得相信这一点。

此后，垃圾桶果然过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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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不能低估孩子的破坏力，基本上等同于哈士奇学会了开挖掘机。

“不可以乱翻乱扔图书角的书啊!”好，不翻。那就踩草坪。

“不准踩草坪啊。”好，我就吊双杠。

“不准吊双杠啊！”好，我们打开栅栏的门进小花园！

“不准进小花园！”好，我悄悄拧开暖气管道的阀。好了，热水喷的满屋子。等我叫来帮忙的人，教室里已经可以养鱼了。

真是天赐良机。名正言顺作乱的好机会到了，尖叫，踩得水花老高，一张张热切的小脸望着我，向我报告事态的严重。

“不好啦，不好啦，老师，黑板上的画被水冲没啦……”

“老师，老师，老师，老师……”

此刻，关上耳朵屏蔽一切，才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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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总以为老师无所不能，神通广大，能解决所有问题。

“老师，我鞋带松了，能帮我弄一下吗？”

“好。”

“老师，我的水壶盖拧不开了，能帮我拧开吗？”

“可以。”

“老师，我的绳子和毽子缠起来了，帮我打开行吗？”

“行”

“老师我的拉链拉不上了……”

“我来吧。”

老师你真厉害！

谢谢夸奖，你崇拜老师不是没有道理的。老师就是三头六臂，七十二变，外加几件法器，上天入地，降妖伏魔自然不在话下。

但是老师有时也很无力，会遇到解决不了的事。

“老师他打我，老师他先打我。”

“老师他把我手抓破了。”

“老师他先撕我书。”

“是你先扔我铅笔……”

老师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头大如斗。

以前总以为先哭的孩子受委屈了，或者受伤的孩子是受害者。

经历多了才发现，很多时候我们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实的，何况是没有亲眼目睹的事？

孩子的矛盾很多，前因后果很复杂，谁是谁非很难判断。

既然无法解决矛盾，那就尽可能防止矛盾发生。

“你们今后下课要不断来告诉我，谁帮助了你，你帮助了谁。你喜欢谁，喜欢和谁做朋友。老师爱听这些话，明白吗？”

果然，为了能靠近我，跟我掰扯，不少孩子挖空心思去做好事，迎合我。捡起绿豆大的纸片，像抓到了金子，跑过来邀功：“我把某某地上的纸捡起来了。”

干得漂亮！呵呵。

反正，不管你有什么招，都不能回避小妖们缠着你。

有时候累坏了，难免会凶。

可是一会儿功夫，又挨过来了，亲昵地围着我，像一群星星闪烁在我周围。

唉，我的小妖们啊。

咱们注定谁也不能嫌弃谁，要一起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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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为孩子小，没心计。

有个小胖墩颠覆了我的认知。

这家伙有点拖延症，不肯写作业。有一次考试，他偷偷玩，等老师收试卷时只写了一点。怎么办呢？

别担心，他脑洞够大，采用了移花接木的办法。

因为他是组长，所以当他把试卷收来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把别人试卷上的名字擦了，改成自己名字。

他以为此举天衣无缝。

熟料，大人可没他想的那么好糊弄。

被老师拆穿了，他的表情简直可以进表情包，萌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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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想当小班长，这点和大孩子不一样。大孩子懒得为大家服务，愿意多点时间看书，自由活动。

小朋友就不一样了，特别想出头，耍威风。

轮番试了几个班长，令我哭笑不得。

每一个小班长都以为当了班长就成了特权阶层，一副君临天下的做派。

上课铃响了，站在讲台上摇晃着腿，托着下巴，使劲敲桌子。如果臣民不听话，直接上去揪耳朵。

太威风了，太帅气了，太膨胀了。

想当班长，想当班长，还是想当班长！

然而，班长岂是这么好当的？

如何整队，如何维持秩序，都有要求。小班长在老师的训练下，苦不堪言，当然进步也很大。不久，就从作威作福，变成了为人民服务。

和谐的局面终于到来了。

有了左膀右臂，我就松了口气，成了甩手掌柜，享清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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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午休，林诗蕊和牛睿澎在嘀咕。

“我今天晚上还要去画画，累死了。”小姑娘娇声娇气地说。

“我也是，我还学了……”

“唉，好怀念幼儿园的日子啊，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小姑娘一脸夸张的忧郁。

唉，老师也好怀念幼儿园的生活啊！

可是，谁能拒绝成长呢？

人生注定是一场越走越疼的旅行。从此，你们就要在人世荆棘中攀行,用稚嫩的肩扛起前进的伤。别无选择。

尽管，人间有眼泪都冲刷不了的巨大悲伤；但也有笑也不能表达的欢畅。所以孩子们，哪怕我们且哭且行，也要抵达远方。

因为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甘愿为我们，用爱斩尽荒凉，点亮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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