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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藏书

 杏坛归客 2019-09-04

我今年八十九岁,和书打交道已八十一年了,买书、读书、写书、教书是我终生的事业,也是我的最大爱好。我家里的书“古今中外三万卷,经史子集各有选”。这三万本书是我一本一本严格精选的以中外经济思想史为主的图书。

我父亲赵绳武是清朝的举人,当过小学校长、浙江省教育厅秘书。家里藏有几十箱古书,可惜在日本侵华时丢失了。

我的校长沈钧儒、邵章在文化教育上都给我打下了良好的基础。1922年我在北京大学毕业后,考取浙江官费留学生第一名,1923年赴美,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院做研究生。在经济落后的旧中国,去留学是多么不容易啊!我决意要学点真本事,医治我那满目疮痍的祖国。在那几年,我一个电影也没看过,我的书桌上立着“言谈以十分钟为限”的牌子。同学们看我白天在图书馆一动不动,晚上回到暮吟山麓的宿舍里仍苦读不辍,就给我起了个“暮山隐士”的绰号。

买书,是我在美国的一大趣事。图书馆每星期六下午不开,我就每星期六到纽约下城的旧书市去选购图书。这里各国的图书都有,经营旧书的大多是犹太人,他们并不懂书,待他们请专家整理后有些书就昂贵起来。我们往往趁专家没整理之前赶紧选购。

那时,国内军阀混战不已。北洋政府经常拖欠官费。我们生活费都没有保障,买书的钱当然得自己筹划。我每日清晨到哥伦比亚大学做工,也曾到郊外果园、农场做过季节工人,还在丹佛药品公司兼过职。后来,我和胡适等四五人常为报馆的《星期论文》专栏写稿,我写的主要是经济方面的小论文,每篇能得一百美元的稿酬。有了钱在书市一呆就是三四小时,每当我春风满面,乐陶陶地回到宿舍时,那一定是选到了可心的图书或资料了。

1929年我取得了哲学博士学位,1931年初回国时,我带回了五六箱子图书。从1933年开始我到北大任经济学系主任和“研究教授”,兼北大研究院社会科学部主任,虽然待遇优厚,但我一直过着简朴生活,节省下的钱去买书珍藏起来。

记得曾有个同学借我书去,不慎弄丢了,我真是急不得,恼不得。后来我用两本线装书在国外换回了这本丢失的书。可是,“文化大革命”时,红卫兵到我家来破四旧,他们把我的书翻出来,乱扔了一地,堆得足有一尺多高。他们还当着我的面撕我的书,我真痛心啊!

那时买不到书了,我就剪报纸,收集资料,以自制“资料书”作为心灵上的安慰。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文革”后我被抄去的五六包书能较完整地还给了我,这批书幸好落到了一位有责任心、有经验的图书管理人员手里,这些书不仅基本完好,还编了号、分了类。我像见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似的,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这些图书的回归使耄耋之年的我又焕发了活力,现在每天还仍读书、写作十几小时。(果文川整理)

赵迺抟:我的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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