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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殇 01 墙上的时辰钟在无力地摇摆着，伴随着一左一右这一滴一答的声音，郑老太一家正焦急地等着巧嘴媒婆返回。其中，家旺内心最焦急，好像时钟滴答滴答一下一下正敲打在他的心上。 巧嘴媒婆滚进屋，迎着众人目光，摇摇头，“不行。” 家旺的头一下耷拉下去。郑老太用拐棍连戳几下地，“那她家要怎么样？” 巧嘴媒婆咽了口水，“她家讲，不能少于5000。” 郑老太的拐棍重重地戳了一下地，“5000，抢劫呀！” 家旺抬起头，侧目，怯怯地低声咕噜，“妈，抢劫，没有那么难听吧。” “你是谁的儿子，居然帮别人说话！”郑老太严厉的目光扫过去，家旺立马又低下了头。 “原来要6000，现在要5000，降1000有什么用！”郑老太往巧嘴媒婆那边挪了挪，“巧嘴妹妹呀，你没有说我家只能给1000元彩礼吗？” “这个…数目相差太多了，我怕一说出来她家翻脸，那就什么事都办不成了，所以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口。后来，我是这样说的，5000可不可以再商量，双方各让一步，她家少要点，老姐姐你加点，旺财大哥你说呢？” 巧嘴媒婆说着，望向一直抽着旱烟闷声不响的旺财。 “加不了啦！家旺他爹，是不？！” “是，是。家里的事，家旺他娘说了算，我没意见的。” 巧嘴媒婆连续喝了几口水，顿了顿，说：“老姐姐，我最后说一句，最早香菱她家要的6000元彩礼，这个数目应该是香菱爹妈和她哥3个人商量出来的。为什么现在愿意从6000降到5000呢？因为香菱她哥娶媳妇的时候，家里是出了3500元彩礼的，可能她家想一进一出不能亏了，所以现在要5000。想想5000也不算太过分。” “我估计还可以再降到4500，如果最后再好好商量，最终可以降到4000。她家这一进一出，总要比3500多500-1000的。所以老姐姐呀，出1000好像不行，你可以设身处地想想。最少要准备4000-4500彩礼。” “好，巧嘴妹子，改天我亲自去香菱家提亲。” 02 巧嘴媒婆走后，郑老太继续着家庭会议。 “儿啊，你爹和我把你们兄弟六个拉扯大不容易啊！多亏你爹起早贪黑地干，你们都不曾缺了胳膊少了腿，总算全部长大成人了。要知道，你们同年的人中，以前可是有饿死的噢。” 家旺知道，外公外婆攒出家业不小，母亲生在富裕人家，从小生活不能说锦衣玉食，也是无忧无虑很好的。后来…天地变了颜色…母亲家庭败落，才不得已嫁到世代贫农的父亲家里…受尽委屈，艰难抚养六兄弟。至今还能从母亲身上看出大富之家小姐的气质。 想到这些，家旺就觉得母亲说什么，他都没有理由反驳。 也许也是这些原因吧，从小家旺就知道，父亲只顾埋头苦干，家里大事小事全凭母亲做主。 “儿啊，你五个哥哥都在你爹和我的操持下娶了媳妇了吧，你看看，爹妈没有给你们丢脸吧，是不是村里人都很服气我，咱们走出去都是站直腰身大声说话的。” “妈，我知道，你和爹操持这个家很不容易，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坚决不同意她家的4000-5000彩礼。儿呀，你会不会说我这当妈的对你娶媳妇这事不上心。” “…这…” “儿啊，不是当妈的对你婚事不上心，同样都是儿，我都公平对待。也不是当妈的小气抠门，不要说家里存了点钱，娶媳妇这种好事就是借也要借钱来啊。只是…” “你要考虑你上面五个嫂子的感受和亲家的反应。”家旺爹蹦了一句话出来。 郑老太放好拐棍，掰着手指头说了起来：“儿啊，你看噢，你五个哥哥娶嫂子过门是不是咱们家几乎没有给过彩礼？” 家旺沉思一下答：“还真是。” 郑老太得意洋洋地说：“你妈好歹出身大户人家，所以，一，不能让人看轻了；二，人品重要。那些想在彩礼上挖一耙的，心术不正势利眼，那种人家，咱们看不上。” “当然，关键的是，咱们家娶了五次媳妇，都没有出什么彩礼或者出得很少。儿啊，如果这次要是出了很重的彩礼，怎么让你五个嫂子心里平衡呀，怎么向五个亲家交待呀，难道要挨家去补上彩礼不成？！” 家旺一想，是啊，这个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母亲继续开导他，“如果你这次出了很多的彩礼，很糟糕，一，免不了你五个嫂子要比，要来争，要来闹，家里到时鸡犬不宁，让大家看热闹；二，这也显得你爹和我-我们做父母的处事不公，那样的话，以后谁还听我们的！” 家旺长叹一声，于是，彩礼的事，不提了。 03 郑老太带着家旺亲自上门向香菱家提亲。 郑老太到哪都是先一通荣耀的自我家族史述说，接着是现在家里儿子个个顺利娶媳妇的荣耀。这一顿说，不仅她很了不起，她家也了不起，嫁到她家是高攀。 香菱妈见离题了，赶紧刹住车，“我们虽是小户人家，香菱只有爹妈和一个哥哥，但是我们是正派人家，现在孩子们好上了，我们大人也不反对。家旺妈，你看是不是咱们就把孩子们的事定下来？” “好，好。定下来好，定下来好。” 香菱妈老实人，也不转弯抹角，直接开说：“以前听村里巧嘴媒婆说过咱们彩礼的事吧，我们家的意思是收到彩礼5000就订婚。” “我们家出1000。” “1000，不可能！” “5000，那也太多。” “那你说多少，拿出诚意来。” “家旺他五个哥哥娶人，前几个都没有彩礼，这第五个也只给了500，现在我们出彩礼1000，还不可以，不少了！” “那是什么时候，现在是什么时代。香菱她哥娶人，我家还出了彩礼3500呢。我们收5000，多吗？！” “你不能以你家出彩礼的标准(5000)来套我家。” “那你也不能以你家出彩礼的标准(500)来说事。” 双方逐渐有了火药味。 香菱妈有点生气地对郑老太说：“这样，你是来提亲的，你就说准备出多少彩礼，我们看能不能接受。” “1000上加500，1500，我做主了。”郑老太咬了咬牙。 “不行，5000里减500，4500。” “1000上加1000，2000，到顶了，再不行就没有办法了。” “5000减1000，4000，绝对不能再降了。”香菱妈说着，看了看香菱她爹和她哥，他们默默地点了点头。 “最多2000！” “最少4000！” “最多2000！” “不行！看来你没有诚心。” “怎么没有诚心！你看你家，以前说6000，开始说5000，现在说最少4000，你这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 “你说的什么话！前年香菱她哥娶媳妇，我们可是实打实出了彩礼3500，这都两年过去了，水涨船高，现在收4000难道不正常吗！” 04 一直是香菱妈和家旺妈两个女人在谈事，香菱她爸和她哥两个男人一直没有说话。 这时，香菱爸插了一句：“什么卖女儿！话不要讲得那么难听。” 香菱哥情绪激动，“还来提亲，就这样态度，就这样说话，我看就是没有诚意。根本没有把我们放在眼中，根本没有把香菱放在心上，我已经忍了很久了，连卖女儿这种屁话都讲得出来。” “妈，不要跟她讲，跟这种虚情假意的人有什么好讲的。别废话，4000彩礼，这种事不也许讨价还价。”香菱哥声音很大。 见谈不成，郑老太把拐棍往地上一戳，拉起一脸懵逼的儿子家旺，气哼哼地出了门。 闻言两家在讲亲，门外早已聚集了一些人。郑老太走出了10多米，心想，被大家看见我灰溜溜地出门，就是输了一着，不行！得扳回来。 于是，她走在看客最多的地方，故意回身说：“你家哪是嫁女儿，就是卖女儿，就是卖女儿！大家评评理，不是卖女儿怎么收6000，5000，4000那么多彩礼。” 这话是说给香菱家听的，也是说给看客们听的。她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呢，也许可以利用群众的力量，压迫香菱家降下彩礼钱数。 郑老太失算了。 香菱哥气呼呼跑出来，“是你来提亲噢，态度那么恶劣；是你家的人要娶我家的人，怎么说话那么难听！村里谁不知道，你算盘子打得啪啪响最响，偏偏我不让你得逞，想2000块钱娶我妹，没门！” “你不是说我家卖女儿吗，好，我家就是卖女儿了，怎么的，没钱就不要在那哔哔叨叨的，滚！从现在开始，不要说你家没钱，就算你家有钱，我妹妹还不”卖”你家呢。给脸不要脸，你算老几，有多远滚多远，不想见到你！” ……家旺从头到尾始终也插不上话，香菱在房间里也听到了一切。 05 郑老太和家旺走后，香菱家召开了紧急会议。 香菱妈，“都说这个女人很难缠，今天才真正体会到。你说她家里到底有没有钱。” 香菱爸，“钱呢，她家可能是有，但不多，平时她死要面子，喜欢吹牛往好的说呗。” 香菱哥，“这人平时充大人习惯了，来咱们家提亲，喧宾夺主，搞得她好像是主人、我们是提亲的客人似的。” “香菱她爹，以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都跟她吵成这样了，局面可能收拾不了啦。香菱，你做好心理准备。” “准…备…什么准备？”香菱眼光黯淡。 香菱哥，“明知故问，你觉得你们还有可能吗，分手呗！” 香菱妈，“女啊，没事噢，咱们重新寻个好人家。看郑老太这样子，幸好你没有嫁过去，否则有的是苦头吃。” 香菱搓着衣角，没有说话。 06 一个月朗星疏的夜晚。家旺和香菱偷偷见了面。 “家旺哥，怎么办？” “我娘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她还是不愿意加彩礼，她有苦衷的，你要理解。彩礼我是没有办法了，你家那边呢，怎么样？” “我爸妈本来挺好说话的，但是这次怎么就搞僵了呢，我哥更是一提到你家就一肚子火。现在不仅仅是彩礼的事了，两家都不同意咱俩的事，怎么办哦？” “…这…”家旺沉默。 “要不我们生米煮成熟饭吧？” “不可以！还没有结婚就那个…至少得等订了婚吧。你可不能乱来啊！” “乱来？你居然说我乱来！还不是为了咱们俩，你说这话对得起咱们的感情吗！” “要是这样，你家人非把我生劈活剥了不可…不成！” “那咱们私奔吧！” “…这…” “我听人说过，上次里村的一对私奔到外面，听说还找到了一个好的工作，生活过得不错，后来还生了个孩子才回家，家里就认了。” “外面？哪个外面呀？咱们可都没有去过外面啊！外面有那么好吗，谁给我们田地种，谁给我们吃的，谁给我们穿的，咱们住哪里，钱从哪里来？不可以，不可以！”家旺直摇头。 他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这个闭塞的家乡，离开他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离开他的父母。没有家人庇护的日子，他不敢想，他没有勇气私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这…我也不知道。” “你得赶快想办法呀，今晚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以后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我们可能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我是真没办法了。要不我们分开试试？！” “分开？你！”香菱气得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 关键时刻，情郎硬梆不起来。香菱抱着希望而来，悲伤而归。 07 “香菱妈，你家香菱和家旺的事怎么样了？”好事者问。 “我家坚决不同意，分了！不花钱还想娶媳妇，想都别想！” “是吗，那我昨晚怎么还看见他(她)俩在一起，难道他(她)俩是偷偷摸摸进行的？” “哦。”香菱妈故作轻松。 晚饭时，香菱妈，“女啊，不要再和那臭小子粘一起噢。现在两家关系很糟糕了，你要是倒贴上去，咱们一家人脸面往哪里搁。” “我没有啊。” “没有，怎么有人看见你昨晚和他一起在村后那片树林边呢。” “…这…” 睡觉前，香菱爸，“孩她妈，这几天你可看紧你女儿喽，咱们都知道，这丫头从小不爱说话，但是倔得很！昨晚她居然还和那臭小子在一起，真是反了！注意，千万不要让她做出不光彩的事来，到那时咱们就无脸了。” “嗯，但是光靠看，看不住啊。” “看不住就锁！”香菱哥接话，斩钉截铁，“到目前为止，她家还没有占上风。如果真的生米煮成熟饭，那咱们家脸就丢大了，在村里抬不起头，永远被那死老太婆踩在脚下。” “这个是大事，其他事可以放放。白天，咱们把她锁房里，妈你再看着她，外面的事交给爸和我。晚上，大家都在家，一起看着她，不让她出去。事也不要她做，先把她锁些天，断了她的念头再讲。” 香菱爸妈异口同声，“有理。” 08 香菱已经被锁家里三天了，家人依然没有放她出去的迹象。 家旺和香菱，两人交往多年了，已经到了”你非我不娶、我非你不嫁”的地步，地球人都知道他(她)们在谈恋爱。 可为什么一谈婚论嫁就那么难呢！ 该死的家旺那边，怎么也没有音讯。不过，想想也是，这个昔日的情郎，彩礼，彩礼弄不齐；生米煮成熟饭，没胆量；私奔，没勇气。 情郎靠不住，家人不理解，以后在全村人面前怎么活啊！天哪，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人呐，有时就想不通，闯不过那一关。其实闯过去了，回头再看，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偏偏闯不过去的就涉及到了生死。 生死就在一念间。 香菱看见家里一瓶敌敌畏，然后一气之下，一冲动，抓起就喝，瞬间见底。 当家人发现时，如花的生命已经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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