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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与菜场

 吴越尽说 2019-09-16
老妈与菜场


作者:红果果绿叶叶



    后来,不去菜场、也不下厨房了。我,不识人间烟火了。

    而在之前,我与菜场是亲密的。爸妈是菜民。每天打交道的不是菜地就是菜场。风霜雪雨,三伏九寒。一扁担两篓筐,硬是将我与弟弟挑出了个“农转非”。

    那时的读书不像现在拼命到“两耳不闻窗外事,双手不沾锅碗盘”的地步。学堂归来,就是劳动人民。什么都干:翻土种菜、锅碗瓢盆一日三餐、脚盆里的脏衣、猪食喂养,日落鸡鸭赶归窝……那时的劳动并不是一种光荣,而是一种天经地义。老妈初中文化,那时算文化人了。她发现种庄稼赚不了钱,就改种菜。老妈懂得科学种菜。菜地开垦得也就越种越多,品种也越来越丰富,渐渐就也种出了名声。我和弟弟也是好劳动力,严寒酷暑的帮忙。那时不觉着苦,只觉着生活不易,父母不易。能帮上忙,心里高兴。也觉得土地神奇,周而复始的给予。只要你耕耘。

    有时,我会帮着老妈推着一板车蔬菜去菜场。冬天早晨亮得晚,墨墨黑的。出门要带个手电筒。黑慢慢的退去,白渐渐的掺进来,对面遇见的人剪影似的。菜场是一个小镇、一座城市最早醒来的地方。外面还乌彻黑的时候,菜场已是灯火通明,人声吵杂。有时会有一种错觉,这外面的黑不是被太阳赶走的,而是被这菜场的光击散的。四五点钟到菜场不是菜农,就是贩子。他们永远的浑身是劲,永远得不知疲倦。热热闹闹的准备着生意摊,吆喝着相互招呼,或端着热腾腾的早饭碗呼啦啦的边走边吃,暗比着自家与别人家的货色。摊位上的鸡鸭慌乱的叫着;鱼在大红脚盆里蹦着;各色蔬菜新鲜欲滴……所有的一切都在等待。等待一场热火朝天,人声鼎沸……

    初中女生总也是羞涩的,我只帮老妈忙不言语。别人家见了,总问老妈:这是你女儿啊!老妈边忙边应道:嗯。 老妈总是宝贝又麻利的将各色的菜摆放的整齐而漂亮。她总说要将菜摆出“花”来。

    那时的菜摊位要抢的。为了抢个摊,菜农总要在头天晚上先到菜场空地上铺上两三张蛇皮袋,压上石块。宣告此地有主了。去抢摊位也得卡时间。太早,那些灌了几瓶啤酒的年轻人,或熊孩子们一准掀走那些蛇皮袋。去得太晚,地上早挨挨挤挤铺满了补丁式的袋子。十一二点至凌晨二点左右最宜。那时,我总和老妈在夜深人静、月明星稀去菜场铺蛇皮袋。然后,回家睡安稳觉。

    老妈很坚强,只流汗不流泪。但为了卖菜也哭过,我和小弟“农转非”后都在外读书,很花钱。全靠菜地上的收入。老妈省吃俭用,早饭也舍不得买来吃。老爸总气得跟老妈说:街上全是卖全铁的呀!

    菜场的管理费若不来讨要,老妈就不给,或也来个讨价还价(生意还没有开张呢,你等等再来;今天生意不行呀,阿可以少一点)。管理员总是有权利的,跟这个菜民顺把韭菜,跟那个摊主要个瓜什么的。偏偏我妈舍不得,就不给。老妈就是到现在也挺不懂这些“规矩”的。或者就是看不起这些“规矩”。次数多了,管理员的流氓脾性就暴露出来了。砸了老妈的摊。菜散落狼籍一地,篓筐扁担横七竖八。流氓管理员又是踩又是砸,面目狰狞的骂道:叫你卖!叫你卖!这还了得,老妈扑上去就要拼命。哪管对方人高马大年轻力壮。边打还骂,骂得对方狗血喷头。菜场已不是菜场了。大家里外三层的看着,帮着,说着……双方不相上下。

    但老妈心疼那对篓筐和一地的菜。回家就跟老爸诉苦,眼泪哗啦啦 的流。往往这时,我便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而到了下午,老妈又去菜地了,生活总是要继续。我松了口气,浑身又有了劲。老妈从来咽不下委屈的气。她要讨说法,否则就报案去。老妈是个文化人,跟流氓的顶头上司讨说法时。讨得合情在理,理直气壮。结果,对方又是赔新篓筐又是赔损失。还佩服的送上句:就没有见过像你这么拼命又会骂的人。

    老妈说:人不狠,就会被欺负。所以一定要狠过想欺负你的人的头。那时,我总觉得妈妈如果跟别的妈妈温柔一点就好了。而人到中年,发现那才是妈妈的存世之道。一个外来户,四下无亲,几亩薄田,一双儿女。老妈除了狠,别无选择。

    菜场于我,有着刻骨的感情。后来,我几乎不去菜场了。老妈上了年纪,失了地,菜场里没有老妈。没有老妈的菜场,也就不是我的菜场了。去与不去都无所谓了。

    2019-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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