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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沈器之二首》姜夔 （其一） 江汉乘流客，乾坤不击舟。玉琴虚素月，金剑落清秋。野鹿知随草，饥鹰故上韝。风流大堤曲，一唱使人愁。 （其二） 涉远身良苦，登高望欲迷。试吟青玉案，不似白铜鞮。露下秋虫怨，风高北马嘶。槎头有新味，人在太湖西。 姜夔有才不为世用，有志难以实现。四处求索，一生漂泊。他在作品中常常情不自禁地悼屈：“南去北来何事？荡湘云楚水，目极伤心。”《一萼红》“文章信美知何用，漫赢得、天涯羁旅。”《玲珑四犯》“惆怅西村一坞春，开遍无人赏。”《卜算子》《答沈器之二首》诗，也是形象地表现他颠沛不定的旅况和身世飘零的感喟。 沈器之，事迹不详。从姜夔的旅踪和本题的内容看，这两首诗可能是其晚年在杭州所作。姜夔虽一生难以自食其力，但他并不甘愿依赖他人生活，很想使自己的才能贡献于当世。就在他移居杭州的那一年，曾向朝廷进《大乐议》一卷、《琴瑟考古图》一卷，论当时乐器、乐曲、歌诗之失。但朝臣妒其多能，置之不议。对此、他仍不灰心、两年后又进《圣宋饶歌·鼓吹十二章》，虽得下诏免解的优待，但于进士考试中却未能选中，竟致羁旅天涯，终老布衣。本题两首，就是他“蓑签寒江过一生”（姜羹《三高祠》）的自我写照。 第一首着重写羁旅之苦。姜夔自幼随父官居汉阳，成年后为谋出路，历江淮，泛洞庭，过维扬，去长沙，行止不定，游食于人。所以诗一开头即把自己比为一只“乘流”飘荡、无处系缆的小船。“乾坤不系舟”，以悬殊的反差对比，表现自己的困顿和孤苦。广表无涯的天地之间，竟没有一个埠头可让一叶小舟停舶！三、四两句，以美琴空对月亮弹奏，宝剑被人遗忘不用，比喻自己怀才不遇，难遂夙愿。 但为生计所迫，贫乏不能自给，又不得不游食于人。四、五两句，进一层以比喻出之：野鹿为生存，而寻觅青草；饥鹰为活命，而飞上猎人臂套。这不是孤立地描写野鹿和饥鹰，而是借野鹿和饥鹰表露自己的矛盾心理：不想依人作客，偏偏依人作客；很想有所作为，偏偏无所作为。因此，听到那“风流”的艳歌丽曲，更使自己感到惆怅和落寞。这种孤寂的落寞之情，他在《过德清二首》之二中表现为：“溪上佳人看客舟，舟中行客思悠悠。烟波渐远桥东去，犹见阑干一点愁。”在《湖上寓居杂咏十四首》之三表现为：“愁风低结乱山愁，千顷银波凝不流。堤畔画船堤上马，绿杨风里两悠悠。” 第二首着重写其失意之愤。对于身世瓢零的游子来说，最易触发情思的是登高望远。越是久客未归，越想登高望远。越登高望远，越使旅愁增生。诗的开头两句，即表现了作者这类厌倦跋涉、渴望还乡的凄苦心情。姜夔在另一首诗中也有相似的表述：“平生最识江湖味，听得秋声忆故乡。” 《湖上寓居杂咏十四首》之一这种辗转异乡的愁怀恨绪，难以排遣，又难以言状，也许有点象长期悒悒不得志，最后愤而退隐苏州的贺铸在其《青玉案》中所描绘的那样：“若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所以说是“试吟《青玉案》”，其“彩笔新题断肠句”，几可解解失意的苦网牢愁。而象《白铜餐》之类的欢悦歌谣，根本无心去唱，也无心去听。姜夔虽一生困顿，疲于奔波，但对世事国运，并非漠然无睹。“露下秋虫怨，风高北马嘶。”秋风骤起，天降霜露，寒虫的哀鸣，北马的嘶叫，不时紫回于耳，使人倍觉悲凉。 这既是写景，更是抒情，对南宋朝廷苟安半壁，女真贵族猖狂进犯，表达了一定的优愤之情。这类淡淡的忧国之情，隐含在姜夔的诗作中，还有例可寻。比如《姑苏怀古》：“夜暗归云绕柁牙，江涵星影鹭眠沙。行人怅望苏台柳，曾与吴王扫落花。”《除夜自石湖归茗溪》之二：“美人台上昔欢娱，今日空台望五湖。残雪未融青草死，苦无糜鹿过姑苏。” 姜夔曾依范成大旅居太湖之东的苏州；而写作此诗时，又流寓到太湖之西的临安（今杭州）。“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杜甫《旅夜书怀》所以诗人孤立于一叶扁舟，面对茫茫湖水，俯仰天地，悄然独行，再度深沉地慨叹飘浮无定之愁，落拓失意之愤。 这两首诗，题旨相同，是诗人独特的境遇和个性的自然流露。然而取材和表现手法则不尽相同。第一首主要以连续的譬喻比况自己时时出现的天涯沦落之感。第二首主要借景物抒写胸臆，使自己的郁愤之情透纸而出。而这种同中有异的特色，又从不同的角度反映了姜菱秀远流畅、不着环炼的诗风，也正体现了大手笔的艺术腕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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