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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及其对创造性教学的启示

 木香草堂 2019-09-19

  原标题:“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及其对创造性教学的启示

  作者简介:庞维国(通讯作者)(E-mail:wgpang@psy.ecnu.edu.cn),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院(北京 100875),华东师范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上海 200062);韩建涛,华东师范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上海 200062);徐晓波,华东师范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上海 200062);林崇德,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院(北京 100875)

  内容提要:“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effects of explicit instructions to “be creative”),是指在创造力测验或实验任务中,明确要求“要有创造性”(be creative)的指导语,能够促进被试的创造性表现的现象。该效应的理论解释主要有最大化表现理论、目标设置理论和注意控制理论。在指导语中对“创造性”作出解释、创造性任务的类型以及被试特征,都会影响“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产生。在创造性教学过程中,可以根据“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发生的机制,从设置创造性目标、根据任务特征施加精细指导、结合学生特征实施个性化教学三个方面,设计创造性活动,以促进学生创新能力的发展。

  关 键 词:创造力 要有创造性 指导语效应 创造性教学

  标题注释: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项目(NCET-12-0187)。

  分类号B844.1

  在创造力研究领域,研究者很早就发现,在创造性任务开始之前明确要求被试“要有创造性”(be creative),会促进其创造力表现(Christensen,Guilford,& Wilson,1957;Harrington,1975),这就是所谓的“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或称“要有创造性”效应(be creative effect)、明确性指导语效应(effect of explicit instructions)。自20世纪70年代David Harrington明确提出“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以来,已有大量研究表明,无论是在发散思维测验,还是在创造性产品生成任务中,该效应都普遍存在(Chen et al.,2005;Green,Cohen,Kim,& Gray,2012;Nusbaum,Silvia,& Beaty,2014;Rietzschel,Nijstad,& Stroebe,2014;Runco,Illies,& Reiter-Palmon,2005)。目前,尽管研究者对“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产生机制尚处于进一步探索之中,但该效应的揭示,业已显示出其在创造力测验方法完善、有效指导学生开展创造性活动方面的重要意义(Forthmann et al.,2016)。本文旨在对“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已有研究进行回顾和梳理,并在此基础上阐释其教学含义,以期能够对相关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有所启示。

  1 “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涵义及理论解释

  1.1 “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涵义

  “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发现,可以追溯到20世纪50年代Christensen,Guilford和Wilson(1957)关于指导语与创造性反应之间关系的研究。在该研究中,有一项测验任务是让被试给故事加标题,相应的指导语分两种:第一种是要求被试尽可能多地写出与故事相关(relevant)的标题,第二种是要求尽可能多地写出与故事相关(relevant)且聪明(clever)的标题;在这其中,被试所加标题的聪明程度(cleverness),被视为思维原创性的一个重要指标。结果显示,在第二种指导语条件下,被试生成标题的总量减少但聪明的标题数量更多,整体聪明程度的平均得分也更高;换言之,明确要求被试作出聪明反应,可以提高其思维的创造性。

  “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明确提出,要归功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David Harrington。在其1975年关于物品多用途测验(Alternate Uses Test,A UT)的研究中,Harrington设置了两种条件的指导语:(l)“要有创造性”指导语。在这种条件下,告知被试这是一项创造性思维测验,要求其在规定时间内尽量想出物品的创造性的用途;与此同时,向被试解释所谓创造性是指既是非常规的(unusual)又是有价值的(worthwhile)。(2)标准指导语。在这种条件下,仅告知被试这是一项一般智力测试,需要他们在规定时间内尽量多地想出物品的各种用途。该研究结果显示,被试在两种条件下提出的物品用途总数没有差别;但在“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条件下,被试生成更多的创造性用途。据此,Harrington发表了《“要有创造性”明确指导语对发散思维测验分数的心理学意义的影响》(1975)一文。该研究所区分的创造性指导语和标准指导语,也被后继的相关研究广泛参照。

  在心理测验和实验中,指导语会影响心理量的量化结果,这是很平常的现象。但在创造力研究领域,该现象可能具有特殊含义。这是因为,创造性测验或实验任务,特别是发散思维和创造性产品生成任务,其答案一般是开放的,被试的认知过程不同,往往带来不同性质的思维产物。譬如在AUT任务中,被试可以提取长时记忆中已存储的用途,也可以根据物品的特性、利用想象组合等方式生成新用途(Gilhooly,Fioratou,Anthony,& Wynn,2007)。在前一种情况下,AUT测得的主要是被试的相关知识经验;而在后一种情况下,则更多地测量了被试的创新思维能力。这意味着,在创造力测验或实验研究中,我们必须精心设计相应的指导语,避免同一种指导语引发不同被试的不同认知过程,混淆测验或实验任务的性质,损害创造力量化的有效性。

  “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揭示,在方法论上为创造力研究提供了一个新视角。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研究者接受了Harrington(1975)的建议,认为在创造力研究中,明确要求被试的反应“要有创造性”是必要的,因为只有这样,测试结果才能更为准确地反映被试的真实创造能力(Benedek,Mühlmann,Jauk,& Neubauer,2013;Silvia et al.,2008)。“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发现,也为科学地解释不同乃至矛盾的创造力研究结果提供了一个新思路。事实上,在智力与发散思维关系研究中,研究者业已发现,得到“强相关”结果的研究,一般要求被试做出“要有创造性”的反应(Nusbaum & Silvia,2011);而得到“弱相关”结果的研究,一般采用“想出尽可能多的用途”这一标准指导语(Kim,2005)。

  1.2 “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理论解释

  对于“要有创造性”的指导语为什么会促进个体的创造性表现,目前相关理论解释主要有三种,亦即最大化表现理论、目标设置理论、注意控制理论。

  1.2.1 最大化表现理论

  最大化表现理论由Harrington等人于20世纪70年代提出。该理论认为,个体对创造性任务的知觉和反应都有一定的范围,“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出现,本质上源于个体创造力的“最大化表现(maximal performance)”。具体说来,在指导语相对模糊或者并非明确指向创造力的条件下,被试的任务知觉(task-perception)水平各不相同;在这其中,可能仅有部分被试的部分任务反应涉及到创造性认知过程,因而导致其整体的创造力表现相对较差;相比之下,在“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条件下,被试会将任务明确知觉为创造性任务,并按创造性的要求对任务作出反应,从而使其整体创造力表现达到最大化(Harrington,1975;Katz & Poag,1979)。

  Runco(1986)比较了天才儿童(IQ≥130)和普通儿童间“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差异。结果发现,在发散思维任务中,所有儿童都可以从“要有创造性”指导语中受益,但是其受益程度有所不同:相比较而言,普通儿童从“要有创造性”指导语中获益更大。Runco认为,这一研究结果很好地支持了最大化表现理论:天才儿童之所以从“要有创造性”指导语中获益较小,是因为他们即使在标准指导语条件下(尽可能多地想出物品的用途),其相对较高的认知能力,也会帮助他们将当前任务知觉为创造性任务,并按照创造性的标准完成,从而使得他们在两种指导语条件下的创造性表现差异较小;而对于普通儿童来说,“要有创造性”指导语不仅可以使他们对任务性质的知觉更明确,而且可以引导他们了解何谓创造力及如何创造,因而更能促进他们的创造性表现。

  1.2.2 目标设置理论

  目标可以引导、促进和维持个体的注意与努力,进而影响其行为表现;与模糊的目标相比,清晰的目标更能提升个体的行为表现水平(Locke & Latham,2002)。“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目标设置理论(goal-setting theory)认为,“要有创造性”可被看作目标设置的一个特例(Miron-Spektor & Beenen,2015;O'Hara & Sternberg,2001;Shalley,1991);也就是说,在创造性测验或实验过程中,明确要求被试对任务作出创造性反应,可以帮助被试设置一种清晰的目标,使之把注意和努力更多地聚焦在创新方面,从而促进其创造性表现。

  Shalley(1991)关于组织管理情境中真实问题解决任务的研究,支持了“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目标设置理论。在该研究中,分别为不同被试设置了产出率和创造性两种目标;其中,产出率目标要求被试关注问题解决方案的数量,创造性目标要求被试关注解决方案的创造性。每种目标条件,又进一步分为困难、尽力、无目标三种水平。例如,创造性目标分为困难目标(90%的方案具有高创造性的)、尽力目标(尽量提出高创造性的方案)和无目标(不提及创造性)三个水平。结果显示,与无创造性目标相比,在困难的创造性目标和尽力创造性目标条件下,被试解决方案的创造力水平都更高;并且,创造性目标和生产率目标具有一定的独立性,亦即在创造性目标条件下,即使同时设置高产出率目标也不会导致创造力水平的降低。据此Shalley认为,无论采用何种形式,创造性目标的设置都会使被试将注意力和认知努力聚焦在“要有创造性”上,促使他们表现出更高的创造力水平。 

  O'Hara和Sternberg(2001)比较了“要有创造性”(be creative)、“要实用”(be practical)、“要分析”(be analytical)、无具体指导语四种指导语条件下,不同思维风格(立法型、执行型、评判型)大学生在创造性任务上的表现。结果显示,在不给予具体指导语条件下,立法型被试(喜欢按照自己的方法和思想做事)的创造性表现,显著高于执行型和评判型被试;但与无具体指导语相比,在具体指导语引导下的三组被试的任务表现都更好。研究结果也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了“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目标设置理论。

  需要指出的是,尽管最大化表现理论和目标设置理论对“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分析视角不同,但具有某种程度的内在一致性:它们都将指导语看成影响创造力表现的情境因素,都强调指导语的“动机”性作用。然而,这两种理论也存在一个共有缺憾:对于“要有创造性”指导语如何影响被试的创造性认知加工,都缺少深入分析。在这方面,执行控制理论弥补了其不足。

  1.2.3 注意控制理论

  “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注意控制理论(controlled-attention theory)认为,执行控制在创造性认知过程中具有不可或缺的作用;创造性观念的生成,实际上是执行控制以自上而下的方式对注意进行调控的结果。“要有创造性”指导语作为一种有意识的控制策略,本身即体现了创造性思维需要执行控制的特点;在这种指导语的引导下,被试会把注意从观念生成的数量,转向观念生成的质量,亦即观念的创造性;在“要有创造性”的指引下,被试通常生成的观点更具创造性,但生成的观点的数量更少,原因就在于此(Nusbaum,Silvia,& Beaty,2014;Silvia,2015)。相比之下,“尽可能多”或没有明确要求要有创造性的指导语,由于不能很好地把被试的注意引导到创造性方面,可能会更多地引发被试的记忆提取过程,包括无意识的记忆提取,这不仅不能真正反映创造性认知加工的特点,而且可能在本质上改变了任务的性质,使被试作出了更多非创造性反应,从而导致其整体创造性水平下降(Edl,Benedek,Papousek,Weiss,& Fink,2014;Nusbaum & Silvia,2011)。

  Nusbaum,Silvia和Beaty(2014)指出,创造性认知与流体智力一样,都涉及到一系列推理和执行控制过程;这意味着,在创造性测验或实验中,如果提升被试的执行控制水平,譬如使用更能反映执行控制要求的“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所得到的创造性分数将会与被试的流体智力分数有更高的相关;而且,由于“要有创造性”指导语会把被试的注意更多地引导在原创性方面,这会使其观念的流畅性(数量)降低。为了检验这些假设,他们采用因素设计方法,考查了大学生在两种不同指导语条件下完成两项AUT任务(分别想出绳子和盒子的非常规用途)的情况,同时测查了被试的流体智力。值得一提的是,与前人的研究范式不同,该研究中的指导语采用被试内设计:被试如果在一项AUT任务(如想出绳子的非常规用途)上接受“要有创造性”指导语,那么在另一项AUT任务(如想出盒子的非常规用途)上则接受“尽可能多”指导语。结果显示,在不同指导语条件下,被试的创造力与流体智力间的关联有所不同:在“要有创造性”条件下,被试的创造力得分与流体智力间的关联更强;而且,在“要有创造性”条件下,被试无论完成哪项AUT任务,其创造力得分都更高,所想出的事物用途的数量都更少。这些研究结果,很好地支持了“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注意控制理论。

  2 “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影响因素

  “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发生并非是无条件的。综合已有的研究结果看,这种效应是否出现,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在指导语中是否对创造性作出解释;同时,它还受任务类型、被试特征等因素影响。

  2.1 对“创造性”的解释

  Harrington(1975)以及Katz和Poag(1979)等早期研究者,在施加“要有创造性”指导语的同时,都给予被试提供指引(guideline),亦即向被试解释所谓创造性的观点(或产品)是指既新颖又有价值的。那么,单纯施加“要有创造性”指导语而不对创造性的涵义作出解释,“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是否依然会存在呢?Evans和Forbach(1983)的研究结果显示,与仅给予被试“要有创造性”指导语相比,在同时提供指引的条件下,被试的整体创造力表现更好;也就是说,对“要有创造性”指导语的指引、解释,会影响该效应的大小。由于Evans和Forbach的研究缺少控制组,还无法准确回答提供指引或解释是不是必需的。Niu和Liu(2009)进一步探讨了该问题。他们将指导语分为三种:(1)标准指导语,仅说明要完成的任务而不提及创造力;(2)创造性指导语,在标准指导语的基础上,再加上一句“请尽量有创造性”(Please try to be creative);(3)精细指导语,在创造性指导语的基础上再提供详细的说明,如“要有创造性;必要时可以撕开或折叠贴画,以免材料的大小、形状影响创造性表现”。研究者比较了三种条件下中国高中生在拼贴设计(collage-making)和故事续写(story completion)任务上的创造力表现差异。结果显示,在精细指导语引导下的被试,其创造性表现显著高于标准指导语组和创造性指导语组,而后两组之间无显著差异。这一研究结果清晰地表明,对创造性作出说明或解释,是“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得以发生的必要条件。

  2.2 任务类型

  创造力研究主要是从创造过程(process)、个人(person)、产品(product)、环境(press)四个方面展开的(Plucker & Makel,2010),每个方面都会用到不同类型的测验或实验任务。研究显示,“要有创造性”指导语在不同类型的创造性测验或实验任务中,所产生的实际影响并不相同。

  Katz和Poag(1979)对比了“要有创造性”指导语在AUT和隐藏单词测试两种任务上的效应差别。其中,隐藏单词测试是给被试呈现2页、每页20行的英文字母,然后要求被试在3分钟内找出其中隐含的4字母单词。在该研究中,施加了“尽可能多”和“要有创造性”两种指导语。结果显示,“要有创造性”指导语对AUT(创造性任务)有促进作用,而对隐藏单词测验(非创造性任务)没有影响。研究还发现,除了AUT外,在其他发散性思维任务中,譬如在类别样例生成任务(想出尽量多的属于特定类别的事物,如“圆的”或“红色的”)(Baughman & Mumford,1995)、基于真实生活问题的发散思维任务(Chand & Runco,1993)中,“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都会出现。

  与发散思维测验不同,尽管聚合思维任务也常被用作创造性测验,但是在其中的某些测验中,“要有创造性”指导语却显示不出其促进作用。例如,Evans和Forbach的研究(1983)显示,“要有创造性”指导语对远距离联想测验(Remote Associates Test,RAT)成绩没有影响。研究还显示,“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在不同学科的创造性测验任务上,表现也有所不同。Chen等(2005)比较了中美两国的大学生在言语(故事生成)、艺术(绘画和设计)和数学(划分几何图形)三种创造性测验上的指导语效应。结果表明,在艺术和数学两个学科上的“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明显大于在言语学科上的效应。

  2.3 被试特征

  “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与被试特征也存在明显关联。已有研究显示,被试的文化背景、智力水平等因素,都会对该效应产生一定影响。

  Niu和Sternberg(2001)考查了任务(拼贴设计任务和画外星人任务)和文化(中国美国)等因素对“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影响。结果表明,对于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被试,指导语效应在不同任务上存在差异:在拼贴任务中,中国被试表现出“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而美国被试则没有;但在外星人任务上,中美被试都表现出指导语效应。Goncalo和Staw(2006)通过启动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两种文化,考查了被试在“要有创造性”和“要实用”两种指导语条件下的团体创造力的差异。结果显示,文化启动和指导语之间存在交互作用;在个人主义文化启动下,“要有创造性”较“要实用”条件下的被试表现得更有创造力;而在集体主义文化启动下,两者之间不存在显著差异。由是观之,尽管被试的文化背景对指导语效应会产生一定影响,但这种影响可能还受制于任务类型等其他因素。

  在智力与“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关系上,尽管已有研究揭示了二者之间存在的某些关联,但相关结论并不一致。例如,Runco(1986)发现,相对于天才儿童,智力水平一般儿童从“要有创造性”指导语中受益更大。而Nusbaum等(2014)以普通大学生为被试的研究则显示,智力水平更高的个体,在“要有创造性”指导语下的创造性表现更好。智力与“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之间的关联的不一致,可能恰恰间接地支持了智力与创造性之间关系的阈限理论,亦即,尽管智力和创造力总体上呈现正相关,但这种相关在智商达到120分以后就不再存在(Guilford,1967)。具体说来,智商超过120的天才儿童,“面对仅有标准指导语的开放性任务,能够自发地识别出与任务相适合的观念生成策略”(Runco,1986),可能更习惯于以创造性的方式完成任务,因而他们对“要有创造性”的指导语变得不再敏感。

  3 “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对创造性教学的启示

  创造性教学(teaching for creativity)是以培养学生创造力为目的的教学(Sternberg,2010),目前主要有三种思路:一是强调“思维”,亦即注重在教学中培养学生的创造性思维方式和行为倾向;二是强调“建构”,亦即在课程设置和教学方面鼓励学生根据自己的兴趣、观点对知识进行独特的建构;三是强调“实践”,亦即引导学生参与特定领域的创造实践活动,培养与之相关的习惯、特质和专长知识(戴耘,2013)。这三种思路,尽管各有侧重,但都以教师的指导为前提。对于创造性教学中如何引导学生“思维”、“建构”或“实践”,“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研究成果,至少可以提供三方面启示。

  3.1 通过目标设置激发创造动机

  在创造性激发的外部条件方面,人们一度认为“外部约束越少越好”。而近年来的研究则表明,外部施加的目标要求,以及相应的激励,只要运用得当,也可以很好地促进人们的创造性。例如,关于奖赏与创造性表现之间关系的元分析研究显示,如果创造性是奖赏的标准,而且在被试执行任务中的过程中给予具体而积极的反馈,奖赏一般会提升人们的创造力(Byron & Khazanchi,2012;Cerasoli,Nicklin,& Ford,2014)。

  “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的揭示,在很大程度上支持了恰当的外部目标可以促进创造力发挥的观点。它对于创造性教学的启示是:在激发和培养学生的创造力过程中,教师应明确向学生提出创造性目标要求。课堂教学中不乏创造性思维的机会。譬如,在数学问题解决中,会存在一题多解;在作文写作中,会出现多种立意的视角。在这类情境中,如果教师明确向学生提出创造性要求,就能更好地促进其创造性思维的发展。事实上,创造性目标的设置不仅可以使学生明确要完成的任务,而且可以提高其动机水平,使他们把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创造性认知方面,进而提升创造性表现(Shalley,1991)。Sternberg和Williams(1996)建议,为了鼓励学生进行创造性思维,教师应设立一个独立、清晰的等级分数来引导学生的创新过程和努力;标准化的作业等级分数,也应包含反映创造性的指标。

  3.2 根据任务特征施加精细指导

  呈现创造性任务时,单纯要求被试“要有创造性”,并不能明显提升其创造性表现,通常还需要向被试解释何谓“创造性”,以及如何才能形成创造性的观点或产物。这意味着,在创造性教学过程中,除了向学生提出创造性目标之外,教师还应围绕如何达成创造性目标,进一步给予学生精细化指导,使之充分了解达成目标的具体路径和要求(Niu & Iiu,2009)。例如,在作文教学中,我们不仅要向学生提出“立意新颖”的要求,而且要明确告诉他们,看到题目后,要多想出几个立意视角,然后尽量围绕后想出的视角来写作,因为首先想出的视角,往往也是大家都能想到的,不够新颖。

  在创造性教学中,根据任务特征施加精细指导的另一个含义是,教师需要根据学习任务的类型,以及完成任务所需要的思维过程的差异,给予学生以具体化指导。这是因为,一方面,“要有创造性”指导语效应并不是在所有任务上均有显现,它只在发散思维任务上表现比较充分(Evans & Forbach,1983;Gillebaart,Forster,Rotteveel,& Jehle,2013),因此教师引导学生完成各种学习任务时,要细致考虑在这些任务上学生开展创造性思维的可能性、可行性。另一方面,即使是同样的发散思维任务,采用不同的思维策略,所产生的实际效果也存在明显差异。例如Gilhooly等(2007)发现,同样是从事AUT任务,如果被试采用物体分解策略(把物体分解成多个部分,然后再想出其各种不同用途),就比采用特征-用途匹配策略或用途范围扫描策略,能生成更多的具有新颖性的用途。换言之,为了促进学生的创造性发展,即使我们已明确了创造性思维发生的条件和任务特征,也还需要对完成相应任务所需的最佳思维策略做细致的探讨。

  3.3 结合学生特点实施个性化教学

  东西方学生对创造性的理解不同。在界定创造性时,西方社会中的学生更强调新颖性,而中国学生更多地关注适用性(Niu & Sternberg,2002);与西方国家的学生相比,中国学生更多地具有创造力差的消极刻板印象(Wong & Niu,2013)。这意味着,在我国开展创造性教学的过程中,除了明确设置创造性目标、给予学生精细的任务指导外,还要对学生加强“创新观”的教育,使之认识到新颖性是和适用性同等重要的创造性特征(Niu & Liu,2009),明确创造性是普通人物都具有的普通能力(Vygotsky,2004)。

  “要有创造性”指导语,对于不同智力水平和知识基础的学生,可能具有不同含义。有些学生从这种指导语中受益更多,可能是因为其创造性意识得到强化,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已掌握更多的相关知识经验(Chua & Iyengar,2008);有些学生从中获益不大,可能是因为他们本身已具备较高水平的联想思维和执行控制能力,因而无需更多的外部提示和引导(Forthmann et al.,2016);还有些学生,在“要有创造性”指导语的引导下想进行创造性思维,但可能因为自身智力水平或知识基础的限制,无法有效地从事这种思维活动。这提示我们,在开展创造性教学过程中,基于学生的不同特征,对学生的创造性思维提出不同要求,也是非常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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