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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国在春秋初期就已经是“小霸”了,为何到后来会逐渐衰落?

 齐家平国 2019-09-23

谢谢邀请,郑国本来就只是一个中等规模的诸侯,之所以会沦落为晋楚争霸的风向标,既有自身的瞎折腾,也因为对手的崛起。


郑国是争霸行为的先行者,号称“千古奸雄”的郑庄公姬窹生用二十二年时代摆平了纨绔弟弟和糊涂老妈之后,终于第一个吹响了争霸的号角。

当时中原的诸侯,第一集团的唯有齐国,略逊一筹的是郑、鲁、宋、卫四国, 陈、蔡都等则属于万年酱油党。

当时郑国北依黄 河,西接周室,北与卫邻、南连陈、蔡,东 与宋相接。虽国土不大,但地处中原的中 心交通便利,商业发达,经济富强;当北 方的晋和南方的楚尚未兴起之时,只有东 方的宋才可与之一较高下。

作为“远交近攻”外交战略思想的鼻祖,郑庄公采用 “远交齐鲁、近攻宋卫”的政策,将郑国稳稳地立于不败之地。

▲郑庄公姬窹生剧照

通过对宋国战争和外交的胜利,郑国显示了强大,俨然成为春秋初期的霸主。

“寡人赖天地祖宗之灵,诸卿之力,战则必胜,威加上公,于古之方伯如何?”--《东周列国志》

“方伯”即四方诸侯长,早在尧舜时期的“四岳”和西岐曾经担任的“西伯侯”就是这么个岗位,想来已经空缺了四百年,而庄公梦想的则是当全天下的诸侯长。

但是,没落的王室会答应吗?

周郑交质和桓王中箭

王室是否答应并不重要,他们其实已经没有号召天下诸侯的实力,但名义上还是的共主,有志争霸的诸侯可以围绕着他做许多文章。但是,主动或者被动地接受命运,这是很有区别的,而在交往的过程中,姬窹生貌似有点欺人太甚了。

王贰于虢,郑伯怨王,王曰「无之」。故周、郑交质。王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左传.隐公三年》

史册上的记载虽然简单,但这个“怨”字和前因后果的描述也都到了位。孔子在两百年后都忍不住骂人:一个不自重,一个不知轻重,而双方也从此埋下了隔阂。

▲掘地见母--克段于鄢的后续

矛盾起源于一个“郑伯克段于鄢”的老故事,为了提防糊涂老妈和纨绔弟弟,郑庄公二十二年不敢走出国门,从少年君王熬到了年近不惑,生怕一不小心就当了政治难民。同时,郑国依然占据王室卿士的职位不撒手。

周平王希望虢公继任,但后者选择了推却,本来事情也就此了结,但消息很快传到了姬窹生的耳朵里,这次他显然没有隐忍二十多年的耐性,踏上一辆朝发夕至的马车就直奔洛邑去了。

史册上关于这次会面记得很简单,史记索性都没记,笔者翻了翻《东周列国志》,觉得冯梦龙的脑补真的挺有道理。

会面的过程可以用“兴师问罪”来形容,在完成朝觐礼节之后,姬窹生直接向周平王提出了辞呈,后者虽然平庸,但还是知道什么叫做“试探”,双方交锋了一个回合之后,姬窹生开始扔鱼雷了。

“臣国中有逆弟之变,旷职日久,今国事粗完,星夜趋朝。闻道路相传。谓吾王有委政虢公之意。臣才万分不及虢公。安敢尸位。以获罪于王乎?”--《东周列国志》

好一个千古奸雄,三言两语之间就将所有的过错推给了周平王,后者却不敢接这个茬,朝觐突然变成了逼宫。

几经磋商,郑庄公继续担任卿士,为了保证相互信任,双方议定了一个荒唐的交换人质方案。然而天子和诸侯,中央和地方,在明显级别不对等的情况履行同等义务,王室的威严继“夷王下堂”之后再次受到了严重打击。

“王崩,周人将畀虢公政。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周、郑交恶。”--《左传》

此时在位的是平王的嫡长孙--周桓王姬林,当人质的太子狐据说由于伤心过度,回来的半路上就挂了。其实从今天的郑州到洛阳也就一百多公里,姬窹生自然是没有下黑手的必要,偏偏他就死在这个节骨眼上。继位的姬林是个愣头青,从小就亲眼目睹郑庄公对祖父的不敬,加之老爹枉死的新仇旧恨交织,于是乎一上台就卸了郑庄公的卿士职位,郑国则发动报复行动,将洛阳郊区的麦子给抢回了家。

国丧期间就拿宗主国开刀,这事太打脸,因而梁子稳稳地结下,区别只在于当场翻脸还是秋后算账而已。

▲桓王中箭

秋,王以诸侯伐郑,郑伯御之。--《左传.桓公五年》

五年之后,终于没绷得住的桓王召集陈蔡卫虢的杂牌军跟郑国干了一架。其实按照礼制,惩罚诸侯需要天子征召“代天子征伐”的齐国最为合适,但跟郑庄公一个鼻孔出气的齐僖公显然不会搭理。

曼伯为右拒,祭仲足为左拒,原繁、高渠弥以中军奉公,为鱼丽之陈,先偏后伍,伍承弥缝。战于繻葛,命二拒曰:「旝动而鼓。」蔡、卫、陈皆奔,王卒乱,郑师合以攻之,王卒大败。祝聃射王中肩,王亦能军。--《左传.桓公五年》

话说,与老领导干仗是需要勇气的,毕竟还有“积威”这玩意儿存在,但第一次吃螃蟹的郑庄公却没有这份生涩。郑国不仅仅是大胜,还在周桓王的肩膀上射了一箭,险些就抓了俘虏。这就是昭示周天子权威不再的“夷王下堂,桓王中箭”后半段。

▲输了就是灭国,赢了却一无所获

被自己分封的诸侯国打得威风扫地,周天子从此再也硬气不起来了。陈蔡第二次出场(第一次也栽在姬窹生手里)又摔了一个猪啃泥,从此固定了自己的人设,在整个春秋时期相当称职地出演了群演天团和猪队友的角色。而庄公打败的毕竟是天子,从此周郑从血亲变成了血仇,再想借用天子名义就不太现实,也没人相信了。

繻葛一战的胜利意味着郑庄公的军事外交行为从此与“正义”绝缘,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却被渲染成了郑国霸业的“巅峰”。

姬窹生的失策

争霸向来是大国的专利,郑国立国不过三代,在诸侯中未孚众望,论实力并非一枝独秀,轮级别伯爵仅仅强于楚国的子爵,论资历就更加不好意思说了。那么,想成为“霸主”,郑国到底凭什么呢?

郑武公、庄公为平王卿士。--《左传·隐公三年》

周郑之间有着“厉、宣之亲”的血缘关系,且有着护驾和东迁的功劳,他们于王室而言有着天然的亲近。作为“我周之东迁,晋、郑焉依”的王室屏障, 郑武公、庄公都做了周王的卿士, 政治地位很高。

在这种情况下,比起姜姓的齐桓公,由郑国来举起“尊王”的大旗明显要多出几分亲和力,但可惜的是,郑庄公在与王室的博弈中昏招迭出。

在君臣交质事件中,郑国犯了画蛇添足的错误,双方并没有什么大矛盾,把话讲清楚就可以了,不必弄出双方都难堪的交换人质事件。而天子储君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必须好吃好喝地养着,笔者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政治上的意义。更要命的是,这位不算短命的姬狐后来死在了回国的路上,成为了郑国的飞来黑锅。

虽然繻葛之战是出于自卫,但这个时候貌似说什么都晚了,战争的胜利对于郑国毫无意义,却不小心扯下了王室最后的遮羞布,仅此而已。

以郑庄公的能力和所处的时代,他本应该走向一个更高的高度,却无奈在繻葛画上句号,说他只是“小霸”,其实很中肯。

▲会盟容易,心服口服就难了

纵观这段历史,郑庄公一直在竭力维护郑国在周王室的地位,以便更好地利用周王 “共主”的名义来为自己国家的利益服务。 他是违礼举动的始作俑者,又往往以礼的维护者自居,想借助礼的外壳为自己的现实利益服务,却有一而再地得罪周天子。

“郑伯如周,始朝桓王也”--《左传.隐公六年》

“郑伯以齐人朝王”--《左传.隐公八年》

甚至在打败周王联军之后,郑庄公还装出 “尊王”的样子,派祭足去探望、慰劳受伤的桓王,这样的道歉显然是没有丝毫诚意的。

因而卫道士孔子对姬窹生极其不待见,郑庄公成为了“春秋笔法”的第一个受害者,《春秋》中处处都是对于这位“始作俑者”的鞭挞和谴责。须知这是两百年后的看法,在当时姬窹生所遭受的非议想必更多,这也注定了郑国霸业的上限。

郑国的衰败和沦落

郑庄公去世之后,郑国很快就衰落了。

直接原因在与内讧,别人都遗憾儿子不成器,他却生了两个的异常优秀儿子。

长子忽英武不凡,品性良好,是一位礼乐制度熏陶下的优秀贵族;次子突能征善战,心思缜密且野心勃勃,数次面对联军的战争都立下头功,他身上有着姬窹生的影子。这二人简直是李建成和李世民的翻版,郑庄公深知二儿子不甘人下的秉性,又舍不得下手诛杀,于是将他打发到了宋国。

▲祭仲剧照

但这并不够,在后来的二十多年里,曾经足智多谋的大夫祭仲变成了贪图性命的权奸,加之恩将仇报的宋庄公(公子冯),四方上演了精彩的击杀和反杀,直至郑厉公(公子突)的二次回归而告终,直接导致了郑国国力的衰退。

从外因上来说,此时齐桓管仲已经吹响了争霸的号角,南方的楚国和西北的晋国也都开始蠢蠢欲动,而郑国作为二流诸侯显然不再具备“执牛耳”的资本。郑厉公也算厉害角色,但也仅仅能够扮演“刺头”角色(齐桓公眼中)而已。天下的“势”已经倾斜,这不是国君的个人能力所能够弥补的了的。

而厉公一死,郑国就彻底安分了下来,翻开史记,郑国的下半段春秋时光完全不忍卒睹。

四十一年,助楚击晋。自晋文公之过无礼,故背晋助楚... ...遂许晋,与盟,而卒立子兰为太子,晋兵乃罢去。

(穆公二十一年)晋使赵穿以兵伐郑。

襄公元年,楚怒郑受宋赂纵华元,伐郑。郑背楚,与晋亲。五年,楚复伐郑,晋来救之。

(襄公)七年,郑与晋盟鄢陵。八年,楚庄王以郑与晋盟,来伐,围郑三月,郑以城降楚。楚王入自皇门,郑襄公肉袒掔羊以迎。--《史记.郑世家》

自齐桓公后中原成为了晋楚争霸的主战场,争霸史上的第一代主角--郑国和宋国,则双双沦为了晋楚拔河赛上的红色准绳,倒向哪边就意味着谁在发力,谁占了上风。晋国脑子灵,楚国霸得蛮,是一对不可多得的势均力敌的好对手,双方的争斗持续了一百多年,直至后来的两次弭兵会盟和晋国被大夫架空方才消停。郑宋为首的这群“夹心饼干”们成为了春秋史上最为悲催的国家,所谓“朝晋暮楚”,莫过于此。

郑国失势原因分析

从不可一世的“小霸”沦落为晋楚争霸的风向标,其实有着很大的必然性。

第一,地缘因素。

于是桓公问太史伯曰:“王室多故,予安逃死乎?”太史伯对曰:“独雒之东土,河济之南可居。”--《史记.郑世家》

当年的搬迁行为,郑桓公对于太史伯选的地方并不满意,因为荥阳处于四战之地,对外拓展的空间不够。然而太史伯用穿越性的眼光告诉姬友未来秦、齐、晋、楚这春秋四大强国即将崛起,不要搬到别人身边受欺负。

▲郑国大致在今天河南省的中部

选择荥阳最大的理由在于邻居虢和郐的国君是两个“贪而好利,百姓不附”的蠢货,果然二人分别“借”了五座城池,郑国这才安顿了下来。

后来的事实证明了太史伯和姬友的预测只对了四分之一:春秋四强国所料不差,但郑国后来遭遇的不是某个大国的欺凌,而是四家的轮番伺候;第二在于本来想着远离天子视线后猥琐发育,没料平王带着九鼎和家当也前脚后脚的搬到了洛邑,曾经的亲兄弟到了堂兄弟辈分又成了邻居;最后他们显然没预料到暴风雨来得如此猛烈而迅速,两年之后,犬戎攻陷镐京,司徒姬友与周幽王一同遇害。

因而郑国的地缘格局注定他们的前景,这与后来魏国的遭遇如出一辙,而郑国甚至不具备打开缺口的实力。

其二,外交的失策和规则的洞悉力不够。

其实王室自东迁以来就什么都缺,但最缺的还是诸侯不搭理的没面子,周郑之所以会交恶,归根结底在于郑国借用了王室的招牌,却没有给予任何的回馈。

笔者记得齐桓公虽然有点改朝换代的小心思,但在葵丘会盟上还是老老实实的等来“胙肉”,而晋文公开会则邀请了天子亲临,甚至去洛邑大张旗鼓地完成古老的献俘仪式。虽然这丝毫不能改变王室的处境,但对一个退休的老领导如此尊重,人家高兴一下还不行吗?

▲齐桓公才是霸业的标杆

真正的霸主是洞悉规则并玩转规则的绝世高手,齐桓公的旗帜是“尊王攘夷”,晋文公的功绩则在于抑制住了势头旺盛的“南蛮”--楚国,这是诸侯们和周天子肉眼可见的“实惠”。春秋的规则不在于攻城略地或胜者为王,在那个“凡有血气,皆有争心“的大争之世,尚且还有”故利不可强,思义为愈,义,利之本也”(出自《春秋左传·昭公十年》)的底线。至少在春秋,一味玩阴谋和炫肌肉并不可取,唯有在遵守现行普世价值观的基础上为国家的发展谋求实际好处,才是胜出者的通行证。

第三,对手的崛起

春秋四大强国乃是齐、晋、楚、秦四国,他们的地缘优势和国力足够与郑国拉开一个档次,郑国的霸业既依靠姬寤生的雄才大略,也很大程度有赖于对手的没空。

当时,秦国跟西戎在做最后的死斗,晋国忙于大小宗内讧,楚国尚未突破江汉平原,齐国则是郑国的盟友。但当他们各自完成整合之后,其实力绝非郑国可以匹敌的。

结语:春秋大幕的开启

虽然王室衰微,但诸侯们仍显在礼乐制度的余威和数百年的惯性中缓慢前行,天下风平浪静,周平王的佛系太平天子生涯看上去有条不紊。但我们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短暂的平静而已,时代很需要一根搅屎棍来打破这种表像。

▲汉末各怀心思的“十八路诸侯”

郑庄公其实扮演了后世董卓的戏份,黄巾之乱后东汉出现了实际上的割据,但依然是风平浪静,直至董卓废天子刘辨之后,各路“诸侯”才打着匡扶汉室的旗号一拥而上。十八路诸侯其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董卓的结局如何并不重要,关键在于通过起兵讨伐,将临时招募性质的军队转化为合法拥有,将守土职责转化为自家地盘而已。除了后来几乎统一天下的曹操,谁也不想跟董卓死磕。

如前文所言,郑国在春秋伊始拉下了王室最后的遮羞布,自此各路诸侯上演着合纵连横和烽火连天的外交战争大戏,自此,中国历史上最为灿烂耀眼的时代,终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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