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壁书法 书法之性情 《汉典》云,性情即人的性格、脾气,思想、感情。人之为人皆有性情。所以,性格鲜明、大气、率真,情感丰富之人普遍被社会尊为性情中人。《国语·周语上》中讲:“先王之于民也,懋正其德而厚其性,阜其财求而利其器用”。诗人杜甫也有诗句:由来意气合,直取性情真。可见,性情不仅有着深远的历史印记,又有极为广泛的现实正能量。那么何为书法之性情?汉扬雄谓“书,心画也”。唐张怀瓘《文字论》曰:“深识书者,惟观神彩,不见字形。”又曰:“不由灵台,必乏神气。其形悴者,其心不长。状貌显而易明,风神隐而难辨。有若贤才君子,立行立言,言则可知,行不可见。自非冥心玄照,闭目深视,则识不尽矣。可以心契,非可言宣。”清代刘熙载也说:“笔墨性情,皆以其人之性情为本。”又说:“书,如也,如其学,如其人,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 古人都知道字如其人的道理,张怀瓘甚至认为字如其人超过“文如其人、言如其人”。笔者认为,书法之性情可以从三个方面整体性把握,其一,个性鲜明。《张旭草书四帖》、《怀素自叙帖》、《黄山谷诸上座帖》无不有其鲜明的个性。其二,率性而为。《王羲之兰亭集序》、《颜真卿祭侄稿》、《苏东坡寒食帖》无一不是境由心出,自然流露。其三,丰富的思想内涵和精神追求。古往今来,伟大的作品,必然承载着那个时代的智慧和精神追求。 草书与性情 字如其人并非专指草书,篆隶楷行,皆如其人,笔者强调从历代官文正体之演变和人性之追求加以区别。商代正体用甲骨文,周兴篆书,秦统一为小篆,汉通行文字(国书)为隶书,唐以后为楷书。所以,正书又叫真书,前后包括篆隶楷书。草书则从来不是官方指定和科举要求的书体,更象书者个人心闲手敏的爱好,有着强烈的本真性情。 1.草书从诞生起就少功用性 张怀瓘《书断》:“案稿亦草也,因草呼稿,正如真正书写而又涂改,亦谓之草稿,岂必草行之际,谓之草者。盖取诸浑沌,天造草昧之意也,变而为草法此也。……伯英学崔、杜之法,温故知新,因而变之,以成今草,转精其妙。字之体势,一笔而成,偶有不连,而血脉不断。及其连者,气候通而隔行不断。……世称一笔书者起自张伯英,即此也。……伯英虽始草创,遂造其极。” 张芝(伯英)勤学好古,淡于仕进,朝廷以有道征不就,可谓是真性情。 《书断》言伯英:又创为今草,天纵尤异,率意超旷,无惜是非,若清涧长源,流而无限,萦回崖谷,任于造化。至于蛟龙骇兽,奔腾拏攫之势,心手随变,窈冥而不知其所如,是谓达节也已。精熟神妙,冠绝古今,则百世不易之法式,不可以智识,不可以勤求。若达士游乎沉默之乡,鸾凤翔乎大荒之野。 笔者认为,张芝草圣不仅是个人性情的结果,也是时代的必然,张芝处于东汉的兴盛时期,草书人才辈出,所谓汉兴而有草书。 唐代孙过庭《书谱》中讲:"加以趋变适时,行书为要;题勒方畐,真乃居先”。 可见,草书无论是其诞生之时还是后世之传承,主要是达其情性,而其功用性排在篆隶楷行之后,但却无不带着精神的乃至时代兴衰的烙印。 2.草书更适宜表达性情 草书区别于他书,无论从点画、用笔、结构还是章法,都比其他书体有更多的变化,张怀瓘谓伯英“章则劲骨天纵,草则变化无方”,以示别焉。 草书创作往往受情绪主导,用墨之浓淡枯湿,用笔之轻重缓急,节奏之劲速迟留,章法之大小疏密,文字之向背呼应,行气之骨气洞达,气韵神采之自然妙有……,千变万化,无不受书者情绪的影响。可见,草书意多于法,而他书法多于意,也即草书是创作者情绪的写照。 《书谱》“暨乎《兰亭》兴集,思逸神超;私门诫誓,情拘志惨。所谓涉乐方笑,言哀已叹。岂惟驻想流波,将贻啴喛之奏;驰神睢涣,方思藻绘之文。虽其目击道存,尚或心迷议舛。莫不强名为体,共习分区。岂知情动形言,取会风骚之意;阳舒阴惨,本乎天地之心。既失其情,理乖其实,原夫所致,安有体哉!”孙过庭在这里叙述王羲之写兰亭序的过程和心境,有情之所致,自出机杼的感觉。 孙过庭讲:观夫悬针垂露之异,奔雷坠石之奇,鸿飞兽骇之资,鸾舞蛇惊之态,绝岸颓峰之势,临危据槁之形。或重若崩云,或轻如蝉翼。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纤纤乎似初月之出天涯,落落乎犹众星之列河汉。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之能成。信可谓“智巧兼优,心手双畅;翰不虚动,下必有由。”一画之间,变起伏于锋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况云积其点画,乃成其字。 黄山谷在讲自己草书创作时曾言:“余寓居开元寺夕怡思堂,坐见江山。每于此中作草,似得江山之助。” 这里,无论孙过庭还是黄山谷,在草书创作时都将自然物象融入自己的情境,即草书之道。所以有苏东坡神论:“观人于书,莫如观其行草。具衣冠坐,敛容自持,则不复见其天”。庄子说:“醉之以酒而观其则”,皆同理。 何以写性情 何以写性情,似乎变得言简意赅,首先得习草书,其次将性情自然熔铸于草书。孙过庭所谓泯规矩于方圆,合情调于纸上。 1.泯规矩于方圆 草书虽然笔墨更显自由、流畅、飘逸、舞动。但学好草书殊非易事,而且需要真书(篆、隶或楷)之基础。孙过庭讲:“草不兼真,殆于专谨;真不通草,殊非翰札。真以点画为形质,使转为情性;草以点画为情性,使转为形质。草乖使转,不能成字;真亏点画,犹可记文”。所以学好草书需“傍通二篆,俯贯八分,包括篇章,涵泳飞白。若毫厘不察,则胡越殊风者焉”。表面上草书意多于法,但草法不可不学,真书之法也不可不通。所谓“苟知其术,适可兼通。心不厌精,手不忘熟。若运用尽于精熟,规矩谙于胸襟,自然容与徘徊,意先笔后,潇洒流落,翰逸神飞”。 道理都懂,学习却因人而异,择时而入,不变的方法是跟古人学。 黄山谷在《诸上座帖》后跋中写道:“此是大丈夫出生死事,不可草草便会。拍盲小鬼子往往见便下口,如瞎驴吃草样,故草此一篇,……,它日亲见古人,乃是相见时节”。笔者认为,是黄山谷告诫习草之人,应从古人草法中悟用笔之妙。 刘熙载云“书贵入神,而神有我神、他神之别。入他神者,我化为古也;入我神者,古化为我也”。学习草书能够做到见古人见自己,也可谓明心见性,方可以写性情。 2.合情调于纸上 既然草书之法已成竹在胸,那么草书写性情即情调合于纸上,也就水到而渠成了。 刘熙载云:“欲作草书,必先释智遗形,以至于超鸿濛,混希夷,然后下笔”,所谓匆匆不及草书。 张长史授颜鲁公曰:“写字者,写志也。非志士高人,讵可与言要妙!” 用《金刚经》的说法,所谓性情者,即非性情,是谓性情。下笔时如果装腔作势,刻意而为,反有作字之嫌;当神闲气爽,偶然欲书,心手随变,忘怀楷则,率意超旷,尽情挥洒时,反而满纸云烟,皆为性情。 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字外修炼,陶冶真性情,所谓懋正其德而厚其性,形于孝友而厚其德,广于诗书,而增其心志。 高壁从艺简介 内蒙古托克托县人,生于1963年5月,1986年毕业于中南大学,工学学士学位。1994年3月,中国书法家协会第一期书法研修班学员。 书法擅于金文、行楷和草书,狂草尤精。金文研习从《散氏盘》入门,然后融会西周文字。行楷从魏碑入手,先后研习《郑文公碑》《石门铭》《瘗鹤铭》,然后融合李邕、赵孟頫。草书长期研习张旭、怀素、黄山谷、王铎等草书后,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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