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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凤凰网） 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当李玉芙孤身一人在哈尔滨京剧团学员班学戏时，大概没想到她今后的人生会和梅兰芳的名字紧紧相连。1952年，梅兰芳赴哈尔滨演出，在《西施》这出戏中，李玉芙配演其中的小宫女。当梅兰芳得知她的父亲李妙兰和自己曾是同门，又见这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扮相不错、嗓子也好，便留下了路费，让李玉芙尽快到北京正规学校学戏。 这一年，梅兰芳58岁，李玉芙14岁。 60年后的2012年，由北京国粹艺术传承促进会支持的“李玉芙梅派艺术工作室”正式成立。工作室成立后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录制李玉芙梅派经典剧目系列教学光盘。2014年,梅兰芳诞辰双甲子之年,六出大戏《贵妃醉酒》、《霸王别姬》、《穆桂英挂帅》、《凤还巢》、《宇宙锋》、《生死恨》，全部录制完毕。此次在京剧史上罕见的对整出戏的教学进行完整录制，也为梅派艺术的传承提供重要教材。 零报酬、纯公益，一录九个小时 “录制教学光盘？”李玉芙刚听到这个计划时，手足无措——唱了大半辈子戏，教了大半辈子戏，可对如何录一出完整的教学视频毫无概念。同样困惑的还有李玉芙的丈夫、著名演员石维坚——他后来成了工作室的编外“总管”。 “李玉芙梅派工作室”的主任王琳是李玉芙的编外学生,本职工作是一名工程师,虽顶着“主任”的名号，其实是个光杆司令。幸好，工作室从李玉芙、石维坚，到王琳和其他志愿者从最初就抱着“零报酬、纯公益”的心，凭着一腔热情就开始探索这条“前无古人”的道路。 在梅兰芳留下的众多经典剧目中，此次拍摄教学视频，为什么选择这六出？ 李玉芙解释，选择标准有两个，一是大家爱唱爱学，二是梅先生本人也喜欢。观众和大师的双重认可，保证了这六出戏必属精品。比如，《宇宙锋》是梅兰芳“每到一个码头（京剧行话，赴外地演出称‘跑码头’）必唱的剧目”；《生死恨》里有成套的二黄板式（京剧唱腔之一），考验唱功；《穆桂英挂帅》是梅兰芳一生中排演的最后一出新戏，饱含爱国热情。 选定了戏，才是长征第一步。录制的过程用李玉芙的话来说,真是“一言难尽”。光是地点，就历经了社区教室、小剧场、剧院排练厅等多次反复，更不用说灯光、道具、布景、摄影摄像……石维坚说：“不知道拍废了多少，才出来第一部成片。” 以往的京剧教学视频，多半只教一个小唱段，四五分钟的唱段，可能就需要教半个小时。而李玉芙这次面对的是一个大工程——教一整出戏。每集视频的成片长达3~4个小时,录制时间更是数倍于此。往往一天录九个小时，可能都完成不了一出。 在视频中，李玉芙按照传统的京剧教学方式，先把整出戏的唱段念白教给大家，然后示范身段，最后挑重点，详细讲解。尽管如此，对教学一丝不苟的李玉芙还是感到遗憾。“我在学校学戏时，一出简单的《二进宫》，台上只有半个多小时，台下要学三个月。但是在视频中，我不可能教三个月啊！”李玉芙说，“不过，我已经把我所学完整地录制了下来。我相信,凡有基础的，看一两遍就会了；没有基础的，看几遍也就明白了。” 传授梅兰芳“独门秘技”，再不拍，就晚了 时间再回溯到1959年，那一年夏天，北京戏曲学校首届毕业生毕业了，其中就有李玉芙。她回忆当时的场景：“在小礼堂的台上，郝寿臣校长叫了我的名字。我快步过去，双手接住毕业证书。我忙鞠躬谢校长，一抬头正看见梅先生坐在校长的左边，向我微笑呢。没两天，我就接到通知，梅先生把我选到梅剧团了。”1960年, 李玉芙代表梅兰芳京剧团参加梅、尚、程、荀四大流派联合专场演出，以一出雍容华贵的《贵妃醉酒》征服全场，被誉为梅派传人中的新星。 中国传统戏曲的教学，讲究口传身授，老师与学生之间的传承，往往是在长期潜移默化中完成的。 李玉芙回忆，她学会《贵妃醉酒》后，梅兰芳说：“先不急着演。这个戏基本上是独角戏，内心变化很难拿捏，多看看再演。”于是，每当梅兰芳演《贵妃醉酒》时，都给李玉芙在台下第一排留个位子，让她仔细看。“从看贵妃的美、她的怨、她的无奈，直到借酒浇愁，和着梅先生那优美的醉步、妩媚的姿态、有力而飘逸的水袖……太完美了！”李玉芙说。后来，她也终于登台。“头几场演出用的服装是梅先生穿过的。我特高兴，特地到东风市场照相馆留了影。” 正是这样的传统教学模式，使京剧传承了数百年，然而不可否认，传承在今天遇到了问题。李玉芙说：“京剧名家筱翠花（于连泉）,在《活捉三郎》中饰演阎惜娇。他的脚下功夫特别绝，走起步来简直脚不沾地。但随着筱翠花的去世，这种台步功夫几近失传。” 整出戏的教学视频，李玉芙的这六部应属首次。她希望能把梅兰芳教给自己的京剧，完整地教给下一代人。于是在视频中，观众将看到李玉芙还原当时梅先生教给自己的“独门秘技”。 “梅先生演的《凤还巢》，其中一段是小姐在帘后偷看书生后特别满意，情不自禁地说‘好一位美貌的书生’。说完觉得害羞,于是那眼神、手势……快了慢了都不行。梅先生演到这段时，台下必有掌声。”李玉芙说着，情不自禁地亮了一个姿态，七旬老人依然宛若二八少女。 “学我者生，像我者死”，京剧是世界的艺术 2007年，石维坚曾为李玉芙写过一本传记《梅派传人李玉芙》, 供不应求，于是今年再版。京剧大师、梅兰芳之子梅葆玖在序言中朴实地写道：“梅门弟子中，年龄最大和最小的差距有47岁之多，也是一种奇特的文化现象。玉芙是师妹中最小的几位之一，多年来她在传承发扬梅派艺术方面，一直是执著的，努力的，也是有成绩的。” 2007年，导演陈凯歌筹备拍摄电影《梅兰芳》，其中扮演梅兰芳不同年龄段的两位演员余少群和黎明，都需要在剧中表演京剧。梅葆玖马上推荐了李玉芙。 作为梅兰芳公认的传人，李玉芙始终记得梅先生反复跟自己说的一句话，“不要演我，要演戏里的人。学我者生，像我者死”。所以，在李玉芙身上，观众看到的是李玉芙版的杨贵妃、穆桂英、虞姬…… 梅派艺术正是这样生生不息地发展着。 1979年，李玉芙赴希腊参加国际悲剧节，主演《白蛇传》,雅典15000人的古城堡剧场连日暴满。李玉芙至今都记得演出完毕，当时的希腊总统夫人感叹道：“怎么能这么美呢？！” 1982年，李玉芙赴日本巡回演出。在松江市，一位大学教授看了李玉芙的《白蛇传》后, 兴奋地说，这一天是他的“中国日”。还有一位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看完后，感慨地说：“我在国内从来没有看过京剧，但是看了你们的演出之后，我被征服了。” 如今早已退休的李玉芙并没有“闲着”，她有时仍参加剧团演出，赴台湾、日本等世界各地传播梅派艺术。此外，她仍不忘培养京剧传人，应邀在北京戏曲艺术职业学院、中国戏曲学院及台湾国光剧团担任教学工作，兼任北京京剧院艺术委员会委员、北京市戏曲职业学院督导、中国京剧基金会全国戏曲院校优秀中青年教师进修班导师等。 李玉芙教学不收“磕头的徒弟”，更没有“门户之见”。无论是专业学生还是业余爱好者，凡是上门来求教的，她都毫无保留。12月19日、20日在长安大戏院，李玉芙将和她的学生们为观众带来三场梅派经典剧目。 12月19日晚, 专业梅派演员将演出《抗金兵》《凤还巢》《西施》《坐宫》《别姬》《醉酒》。他们都是曾受李玉芙亲授的专业演员，其中既有马娜、潘欣这样的梨园新秀，也有王怡这样有造诣的优秀演员，更有北京京剧院九大头牌之一张慧芳这样的著名演员。 12月20日下午，业余票友将演出《贵妃醉酒》《生死恨》《汾河湾》《坐宫》《穆柯寨》《散花》《宇宙锋》。多年来，李玉芙不计报酬，不定期组织梅派研习小组，为京剧爱好者传授梅派艺术。票友来自各行各业，青年学生、工程师、退休职工……尽管是“业余”，但李玉芙对他们也是倾囊相授，对一招一式都严格要求，绝不含糊。 12月20日晚，李玉芙将以古稀之年再度挂帅出演《穆桂英挂帅》。这出戏是1959年, 梅兰芳大师为纪念建国十周年，创排的最后一出经典巨制。55年后，作为亲传弟子的李玉芙又演此剧，仿佛与恩师有了超越时空的对话。 不饰张扬、内敛含蓄、从容端庄、淡雅流芳，这是梅派艺术的风骨，也是李玉芙为人从艺的原则。 为了让更多热爱京剧、热爱梅派艺术的观众能够走进剧院欣赏演出，李玉芙特别要求低票价——仅为30元-100元，业余票友场更是全场免费。 结语 刚从戏校毕业时，李玉芙演了一出《宇宙锋》。梅兰芳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了她的表演。演出结束后，梅兰芳特地到后台，耐心地给李玉芙分析女主角赵艳容的人物身份、遭遇，然后夸道：“你学得很规矩。” 如今，当年那个勤奋、好学、又有主张的小姑娘也已成一代表演艺术家，她没有辜负梅先生的期望。这六出梅派经典剧目的教学光盘，是她传承梅派艺术的一次全新尝试，或将在之后继续这项事业。李玉芙说：“不仅是梅派，我希望戏曲的各个流派都应该更好地传承下去，不要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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