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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蒲松龄 改编：王昌定 从前,晋阳住着一个有钱有势的人,名叫南三复。家中使奴唤仆,气派很大。南三复在乡下还有非常漂亮的庄园,每当烦闷的时候，他就骑着马到庄园去散一散心。 有一天,南三复去往庄园的半路上,忽然天空乌云密布,下起暴雨来了。幸亏路旁有两间茅草屋,一看就知是庄稼人的住处,南三复忙下了马,到茅屋前叩门,要进去避雨。门开了,一个年老的农夫伸出头来,见是南三复,急往屋里让,并连声说:“南大爷,你怎么淋成这样!“ 屋子又矮又小,墙角里还堆放着一堆牛粪,南三复不觉皱起了眉头。老农夫一面道歉,一面连忙拿起扫帚到处打扫。然后,老农夫又特地烧了一碗姜汤,加上自已从来舍不得吃的红糖,恭恭敬敬地端到南三复的面前。 南三复嫌这里的东西太肮脏,一点儿也不肯沾唇,便随口问起老农夫的姓名来。这才知道老农夫名叫窦廷章。南三复在这种地方哪里坐得安稳?但门外的雨偏偏下个不停。窦廷章忙说:“别着急,你要不嫌弃,午饭就在这儿吃吧！“ 说着,窦廷章就唤女儿杀鸡,南三复正想阻止,忽见里屋的门开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从里屋露出半截身子来,看年岁不过十五六。南三复立刻着迷了,再也没有走的意思。老农夫跟他说话他也不注意,只不时用眼睛瞅着里屋的门。 不一会儿,那女孩子端出来菜饭,南三复再也不嫌肮脏了,狼吞虎咽,感觉比在家里吃山珍海味还要可口。饭罢,雨停了,南三复只好告辞回去。临行,很想再看眼那女孩子,但里间屋门却关得严严的。 南三复回到了家,脑子里再也放不下那漂亮的女孩子，一闭上眼睛,那娇美的面容就浮现出来。第二天,他让仆人挑了一担上好的白米,拿上丈五花布,自己骑着马,亲自送往窦家。 窦廷章坚决不肯接受南三复的礼物,南三复装出十分诚恳的样子,并说:“这花布是送给你家姑娘做衣裳穿的。“窦廷章推辞不过,只好将礼物收下了,并把女儿唤出来说:“这是南大爷送给你的花布。”女儿看见花布,十分高兴。 从此以后,南三复隔不了三两天,总要到窦家去一次，不是带酒,就是带菜。窦女因为是熟客,也就不怎么避讳。南三复趁着窦廷章不注意的当儿,就偷着用眼看那女孩子,女孩子脸一红,微笑着把头低下去了,南三复更是如痴如呆。 这一天,南三复故意瞅准窦廷章下地干活的一个空子，轻手轻脚地跑到窦家去了。窦廷章的女儿见是南三复,只好从里屋走出来接待,同时也告诉南三复说:“爹下地去啦！” 南三复嘻皮笑脸地回答说:“我这次就是专来看你的!”说着,就走过去拥抱窦女。女孩子脸一红,用力将南三复推开了,正颜厉色地说:“穷家孩子并不是这样好欺负的！“南三复赶忙作揖打躬,声明自己的妻子已经死了,只要两人要好,将来一定可以结婚。窦女仍摇头表示不相信。南三复双膝跪在地下,用手指着天说:“我愿对天发誓！“一通花言巧语,终于将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心说动了。 从这次开始,南三复只要一看见窦廷章离开家,就偷偷摸摸跑去和窦女相会。窦女多次催促南三复:“光这样不行,我们应该赶快结婚!”南三复假意点头,心里却想:“你这样人家的闺女也配和我结婚?“ 不知不觉过了半年多,一天,媒人来到南三复家,给大户人家的女儿提亲。南三复听说女方长得很漂亮,家里又有钱,当时就满口答应了。 这时,窦廷章的女儿已经怀孕了,见了南三复,就催问结婚的事情。南三复知道窦女怀孕后,就再也不到窦家去了。终于,窦廷章的女儿到了产期,生下一个男孩子。 窦廷章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质问女儿:“你………你干的好事!”女儿哭着说:“南大爷答应过我,说是要和我结婚。” 窦廷章无法,只好托人去问南三复有没有这么一回事，南三复根本不承认。窦女听说南三复翻脸不认账,哭得死去活来。窦廷章一面让人把婴儿扔出去,一面骂女儿道:“还有脸哭,早点给我死吧！“ 窦女感到天旋地转,昏死过去。她无路可走,当天夜里,便一步三摇地扶着墙走出了家门。—脚高,一脚低,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黑暗中忽然听到婴儿啼哭的声音。窦女摸索着爬到乱坟堆中,将孩子抱了起来,孩子像是认识亲娘,哭声更高了。 窦女想:“自己不活也得让孩子活下去呀!”她拖着虚弱的身体,咬紧牙关,用尽平生的气力,终于走到南家的门前。看门人无论如何不让进去,窦女央求说:“就算我是穷人家的姑娘，配不上南三复，孩子总是他的骨血呀！“ 看门人也被感动了,就进去禀告南三复,没想到南三复的心连动都没动,只回答了四个字:“不准进来！”窦女一听说南三复这样无情,呆坐那里,她不哭也不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死,我也要报仇！“数九寒天,北风刺骨,第二天早晨,看门人开门一看，窦女抱着新生的婴儿坐在台阶上,早已冻死了。 窦廷章眼见自己家破人亡,拼着老命往衙门里去告南三复,但县官早已得到南家的贿赂,他未进大堂,就被赶了出去。 南三复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再也不顾虑什么,一心忙着准备结婚的事情。结婚的前一天,那大户人家的母亲梦见窦女披头散发，抱着孩子来告诉她说:“你千万不要把女儿嫁给那无情无义的人,要不然,没有好结果!“ 这位母亲贪图南家富贵,并未把梦里的话放在心上,第二天,就把女儿送上花轿了。一路上吹吹打打,花轿直往南家而去。道旁看热闹的人,都纷纷议论咒骂南三复缺德。 花轿路过一家坟地的旁边,就像是着了邪气,四个轿夫突然感觉肩膀上沉重起来。没有办法,只好临时又增加了四个抬轿的,但八个人照样累得直哼哼,轿子似乎有千斤重。好不容易才抬到南家门口。南三复喜气洋洋地走出门来迎接。 新媳妇似乎有点傻里傻气,不搀她,她连动都不动。进入洞房南三复揭开盖头一看,笑得连嘴也合不拢,新媳妇简直像天仙一样美丽。屋子里挤满了人,大家争着闹洞房,但无论别人怎么闹,新媳妇就是不开口,大家感觉不到什么趣味,也就纷纷散了。 人走光了,南三复挑亮了蜡烛,一再向新媳妇问长问短,新媳妇仍然是一言不发。南三复再仔细一看,新媳妇的脸上却有泪痕,连忙上前劝慰说:“放心吧,我决不会欺负你的！“ 忽然,南三复发现坐在床边的不是新媳妇,而是窦女，吓得一口气倒退了十几步。再定神一看,坐在床边的仍是美如天仙的新媳妇,南三复暗笑自己酒喝得太多,眼发花了。 天已不早,南三复一再催促新媳妇上床休息,新媳妇也不言语,最后,扑通一声倒卧在床上。南三复也忙脱衣上床,紧紧握住新媳妇的一只手,但觉新媳妇的手冷得像冰一样,不禁吓了一跳。摸了摸脸,脸上也冰得怕人。新媳妇不言不语地展开两臂,将南三复紧紧搂住,说时迟那时快,就听南三复大叫一声,整个身子就像被钳子夹住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房门外仆人们听见主人的叫声,接着,再也不见动静，便自去休息去了。天刚蒙蒙亮,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妇女闯进南家,自称是新媳妇,仆人们都不肯相信。但这妇女哭喊着一定要见南三复,仆人们无法,只好前去通报。拍了半天新房房门,始终没有人答应。 仆人们硬着头皮将房门推开,连声喊主人,屋子里却连半点动静也没有。走近一看,只见南三复被一个石头人搂得紧紧的,早已断气了。众人正惊慌间,忽听外面有人传言说,某家坟地前面的一对石人突然少了一个。 从此以后,人们走过某家坟地,就看见孤零零的一个石人,另一个石人,却和南三复一起,被安葬在不远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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