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历史】黑暗的中世纪时代

中世纪早期(约公元500——1000年)被称作黑暗时代，也往往被与东亚的五胡乱华时期相比较。这一时期文化衰退，商业停顿，城镇减少，人口增长缓慢乃至继续下降，混战不断，新的蛮族也不断入侵，总而言之，是欧洲文明史上发展缓慢的时期，人民也生活在困苦当中。

就东亚而言，能称作黑暗时代的大致是公元311年到公元431年的100余年。从北魏统一北方开始，北方的文化便进入复兴的轨道，而延续至后世的隋唐盛世。相比起来，欧洲黑暗时代持续时间之长，实在出人意料。

欧洲黑暗时代

是欧洲的蛮族比东方的蛮族更加野蛮，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呢？说来很多人可能难以相信，根子实际上是在于罗马帝国。

罗马帝国文化的兴盛，制度的完备，军事技术的先进，都值得称赞。然而相比东方的秦汉帝国，罗马一直广泛地实行奴隶制，按照有些估计，罗马帝国可能有50%的人口是奴隶。

奴隶生产表现出典型的庄园经济特征，对于奴隶主来说，没有任何其他事情比自己的庄园更重要，尤其是对于地方上那些没有担任帝国官僚机会的地主们来说。

罗马帝国通过广泛地修筑道路来增加庄园之间的联系，减弱地方的离心倾向，因此有'条条大路通罗马'的说法。在农业方面，罗马则以高架引水桥和水渠的建设闻名，以大规模的灌溉系统建设来增加宜耕地的面积，提高作物的产量。

全盛时期的罗马帝国

但奴隶主们对于发展农耕技术却并不上心。罗马时代虽然有犁，却非常原始；风车也不为人所知。水磨已经出现，但数量很少。罗马的土地拥有者们依赖奴隶和农奴进行生产，所以对节约劳力的用具和农业革新没有兴趣。同样地，除了利用帝国的商贸系统来交易自己种植园的产品之外，地主们对于大规模的工商业也不上心。

帝国的奴隶主们就是这样一群扎根于地方，仿佛与帝国中枢脱节的人。他们缺乏国家荣誉感，并想方设法逃避政府征收的税役。

当罗马帝国后期农业衰败、财政破产，不得不谋求向地方征收更多的税收；罗马土地拥有者们的对策是保护自己的利益，不再关心社会事务，放弃在城镇的居所，回到自己的乡间住宅，加强防卫，甚至组建私人军队来赶走强盗和税务官。

他们依赖于土地，因此当蛮族占领一个地区之后，他们便不得不与蛮族达成合作，但却并不愿意与蛮族统治者有太多的交流。如果蛮族拥有强有力的统治者，便可以从他们手上获得较多的财政收入，否则将会变得很少。

随着罗马帝国灭亡后道路系统的衰退，西欧成为一个个封闭的庄园。这显然不利于文化的发展和技术的交流。民族融合非常缓慢，蛮族上层统治者长时间与下层的被统治人民存在语言文化习俗上的割裂，这割裂直到查理曼大帝时代尚未完全消除。

地方主义造成了商业的衰退，于是缺乏技术交流导致生产效率下降，使得庄园可以用于交换的产品减少，又引发了进一步的商业衰退，形成恶性循环。位于西班牙的西哥特王国波罗的王朝与位于高卢的法兰克王国墨洛温王朝都皈依了基督教，在文化上试图与罗马文化相融合。然而地方自治力量的强大，使得政府难以获得足够的贡赋，无论是基础建设、发展文化或者革新军队都显得力不从心。

在欧洲，气候冷期的持续也比东亚要久得多。直到公元700年，气候仍处于变冷的状态，甚至比起西罗马帝国灭亡时还严重。多年的战争与道路和灌溉系统的衰退导致人口非常稀少，村庄成为大片森林中的孤单据点，也使得地方化趋势更加强烈。

西罗马帝国的衰亡

农业收成非常之差，按照夸张的说法，种下去1蒲式耳的东西，只能收上2蒲式耳。这种说法听起来太过可疑，因此很可能是收成很不好时的数据。但收成的不稳定使得每户人家必须存一些谷子到下一年种，逐年增产变得非常困难。许多农民因为贫困而沦为农奴。

贵族的崛起，源于君主必须要有一些大的氏族帮忙打理地方，管理下边的小领主和地主，从他们手上收一定的贡赋缴纳给中央。但贵族又很可能成为尾大不掉的地方实力派，甚至脱离中央的统治。虽然西欧的君主也试图通过基督教宣传君权神授，但效果很差，直到查理曼大帝从教皇处获得罗马皇帝的头衔，其君主威权才有所改善。

显然在黑暗时代，西欧君主的统治模式下，君王为了笼络贵族不得不容许他们不断扩张自己的土地，割据形势也就越来越明显。这种制度必然引发争乱不断，很少有和平。而阿拉伯人、马扎尔人和维京人等新的入侵者也趁着这混乱局势进行入侵，给已经很凋敝的经济以更大的破坏。

这些问题的根源很多都是罗马奴隶制导致的残留问题。在西欧的许多地方，贵族都回避城市而喜欢住在乡村里，这种习俗也是罗马后期庄园主趋向的延续。而在东方，由于较彻底地进入了封建社会并有效建立起中央集权的制度，即便是蛮族统治下，君主仍能拥有很强的向下控制力，国家机器的力量远强于西欧，因此文化很快复兴，黑暗时代归于结束。

而欧洲黑暗时代的结束很有趣地源于外部压力的驱动。蛮族统治者逐步与中下层人民融合为新的文明民族，而阿拉伯人、维京人、马扎尔人等外敌的压力也迫使西欧各国提高国家机器的运作效率。中央集权的趋势开始产生，军事体系不断改革来应对外敌的军事压力，奴隶制的残余渐渐消退，农业技术和商业手工业也开始快速发展。由于王权的振兴，新的城镇也开始纷纷形成。于是欧洲进入了较文明的中世纪中期，而文艺复兴的种子也在新的时代中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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