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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世纪30年代末期，大明王朝最后一个十年，外有满州军虎视眈眈，数次侵袭东北，内有李自成、张献忠率领的数万农民军在中原大地肆虐。王朝气数殆尽，呈风雨飘摇之状，人心惶惶。 乱世之中，匪盗猖獗，兵荒马乱，无依无靠的孤女几乎没有存活可能。其时，对23岁的柳如是，最紧迫的任务便是寻觅一个终生归宿。 是归宿，也是庇护所。风暴将至，她必须为自己寻找好栖息地。 1638年，柳如是托付好友汪然明代为觅夫。汪然明为杭州富商，又文采风流，平素结交之人，自然也非泛泛之辈。才子、富豪们闻得大名鼎鼎的柳如是在择婿，纷纷登门应试。 但生性刚烈的柳如是，也从不是愿意将就的主。对这些拜访者、献媚者，她只需瞟一眼，便知那不是自己愿嫁的人。 几番筛选下来，有一个人特别执着，非柳如是不娶。 他便是谢三宾。 谢三宾文武双全，又是个富二代，长得也不赖，关键是用情还颇深。这样的人选，对于柳如是这般没有任何身家背景的女子，不啻为绝好的选择。 但柳如是还是说了，不。 她虽然急觅良人，但也不会为了所谓的安全感，违背、出卖自己的感情。 数次死缠烂打，柳如是依然坚拒。 谢三宾愕然。他原以为自己是柳如是的大恩人，是施舍者，柳如是该感激涕零才对。没成想，这个结束俏丽、看似柔弱的江南女子，竟不留丝毫余地的回绝他。 在柳如是，既然完全不中意，便须回绝干脆，不给对方丝毫暧昧和念想。这虽然有些无情，却也是对双方的一种尊重。 但在谢三宾，多少佳丽为了能进他家的门，都要曲意逢迎，唯独柳如是这么冷酷。谢三宾感觉很没面子。 谢三宾恼羞成怒，开始大肆编排、诽谤柳如是，总之是，既然他得不到，他便要搞臭柳如是的名声。 西子湖畔流言四起。这对正在择夫进行时的柳如是，不啻为一个致命的打击。没有人愿意迎娶名声败坏的女人。 无奈之下，柳如是离开杭州，避居嘉兴。这期间，柳如是从汪然明的书信中得知，谢三宾还一直在对她进行种种人身攻击，以此在社交圈中孤立她。他以为当柳如是走投无路时，自然会投入他的怀抱。 柳如是确是被谢三宾逼入绝境。这一年元旦，柳如是呕血数次，几近弥留。 但妥协不是柳如是的风格。她可能会贫病相煎，咳血而亡，但她不会向一个她半只眼都看不上的烂人认输。 风波过后，柳如是的人生很快迎来了转机。事实证明，能沉住气、扛得住诋毁的人，才有资格扭转困局，赢得更好的人生。 1640年仲冬，柳如是一袭男装，买舟常熟虞山，拜访拂水山庄庄主钱谦益。 谢三宾死缠烂打不成，继而人身攻击，柳如是皆不为所动，因为她明确知道自己不要什么，而此次拜访虞山，柳如是也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 那就是：成为拂水山庄的柳夫人。 钱谦益，江南豪富，当代的文化大师，东林党的领袖人物，除此，他还是谢三宾从前的老师。这些身份标签，个个都有非常分量，柳如是了如指掌。来虞山之前，她已做足功课。 除了钱谦益的家世，在诗坛、政坛响当当的名声外，柳如是还看重钱谦益和谢三宾的师生关系。 以柳如是的黠慧，她自然明白，因她不肯屈从谢三宾，这梁子算是结下了。谢三宾也是有一定势力的人，且品性恶劣，若哪一日逮住机会要再行骚扰甚至威胁，柳如是是很难与之抗衡的。唯一的办法，便是未来夫君能够处处压制谢三宾，让他不敢造次。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饱受传统儒家教养的谢三宾毕竟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冒犯老师之妻。 柳如是的推测是对的。 几年后，钱谦益修建绛云楼经费不足，被迫将珍藏的《汉书》孤本出售，谢三宾趁人之危，将书价压低，以泄心头之恨。但也仅此而已。谢三宾再没敢骚扰柳如是。 由此可见柳如是的识人之功。 柳如是艳名高炽，外加诗才了得，早已名冠江南。钱谦益曾在好友处读到她的《西湖八绝句》，为其中的名句“桃花得气美人中”所惊艳，念念不忘，还特意写了和诗。可说柳如是拜访拂水山庄之前，两人虽未曾深入接触，却是神交已久。 所以当柳如是卸下男装，以女子面目示人，钱谦益又惊又喜，如获至宝。 不出一个月，钱谦益为柳如是修建了一幢小楼，取名我闻室。次年六月，钱谦益在松江芙蓉画舫，以正式的合卺之礼迎娶柳如是。 婚后不久，柳如是掌管了拂水山庄的财政大权。此后二十多年的婚姻生活中，钱谦益对柳如是爱重有加，未曾让她受过片刻的委屈。 有主见的女人，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为此努力规划，由此才能步步为营，掌控自己的人生。 柳如是远不是那种处处需要人照拂的柔弱女子。相反，她会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具有那个时代的女子少见的胆魄。 1647年，钱谦益因从前好友涉嫌“私藏兵器”案，钱亦受到牵连。官差急扑上门，逮捕钱谦益。 钱谦益危在旦夕，钱家上下无一人站出。钱家少爷钱孙爱亦畏缩不前，眼看着父亲被带走。 此时柳如是卧病在床，闻悉夫君被捕，旋即“蹶然而起，冒死从行”。她向官差愤言，若不让她陪同丈夫北上，她会以死相挣。 官差骇然。因这个案件尚未定案，不想节外生枝，他们便同意柳如是随行。 钱谦益随即被投入监牢。柳如是在狱外全力奔走，联络钱谦益故交、好友，设法营救。40天囹圄之灾后，钱谦益终于重返人间。 钱谦益对柳如是感激不已，他在诗中写道：“恸哭临江无壮子，临行赴难有贤妻。”危难之时，连自己的儿子也靠不住，惟有柳如是生死相随。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1648年初，钱谦益因暗中资助好友黄毓祺抗清复明，再次被捕。清廷下令，将钱谦益押解南京，下狱。 此时柳如是已怀有身孕。 但如同上一次，她毅然决然随夫入南京。钱谦益深陷囹圄，生死难料，柳如是拖着六甲之身，再次全力奔走，设法营救。最后，柳如是散去千金，打通层层关卡，才终于使得钱谦益获得保释权。 钱谦益获准出狱，但行动遭到管制，不准擅离。夫妇俩只能暂寓苏州拙政园。 在这里，柳如是生下了女儿，成为了母亲。 半年后，因黄毓祺等涉案义士在狱中自杀，死无对证，清廷只好释放钱谦益，夫妇俩才得以带着女儿回到常熟。 身逢乱世，风云瞬时变幻，很多时候人都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但生性豪侠的柳如是偏不信命，她一次次运用自己的聪慧，想方设法，救丈夫出鬼蜮，打破命运的魔咒。 1664年五月，83岁的钱谦益，生命走到了尽头。 钱谦益尸骨未寒，钱氏族人便开始兴风作浪。钱谦益生前将山庄财政大权交与柳如是，又对她宠爱有加，族人早已怀恨在心，只等钱谦益去世，与柳如是母女算总账。 族人钱朝鼎等带人抢掠柳如是所有财物、房契、家具，又污蔑柳如是欠账三千两银子，数次大闹灵堂，并公然宣称若不及时还债，便不准发丧。 柳如是在嫁与钱谦益的二十五年中，夫妇俩长年暗中资助抗清义军，并为此散尽家财。此时早已囊中如洗。 钱氏族人的阴谋，不过是想在柳如是母女身上打主意。柳如是对此早有预料。所以在钱谦益病情尚未转剧，尚能压制族人、掌控大局时，柳如是做主将年仅14岁的女儿出嫁。 此时，出嫁三年的女儿与丈夫已有感情基础，在夫家亦有稳定地位，柳如是已无后顾之忧。 族人数度寻衅叫嚣，滋扰死者亡魂，钱家上下照例无人站出。柳如是逐渐明白，若冲突愈演愈烈，最终还是会波及到女儿的平静生活。 柳如是不屑与恶徒纠缠，她要当机立断，彻底终结战火。柳如是惟有一件事可做了。 那就是：把这件事彻底闹大，闹到全城皆知。只有这样，才能护住女儿安宁。 1664年农历六月二十八日，钱朝鼎等再行登门索钱。柳如是早已准备妥当。她请这一伙恶徒稍安勿躁，待她上楼取钱。 柳如是再未出现，她自缢荣木楼。 正如柳如是所料，族人逼死钱谦益遗孀之恶行，登时闹得满城风雨，钱谦益生前好友、故交、学生、常熟百姓皆对行恶之人口诛笔伐，为钱氏夫妇打抱不平。当地官府也开始介入，立案调查。 一夜之间，钱朝鼎等人成了过街老鼠。 因为时代局限，面对强敌，柳如是只能以命相搏。 版权声明：文章来源于读者原创投稿，图源影视剧《柳如是》，“古诗词文苑”（ID：songciba）原创首发，转载请留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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