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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丨蒙古随想

 昵称45109175 2019-11-26


飞机从乌兰巴托成吉思汗机场起飞,随着高度的爬升,视野不断扩大。透过弦窗,蒙古高原尽收眼底。时值初秋,大地已经染上了枯黄的颜色,但远远望去,逶迤起伏的地表仿佛跟着我的视线在缓缓律动。这片古老的土地,辽阔、苍凉,虽说也有一种博大、雄壮、浪漫的美,但与我的家乡那山水相依、灵动秀丽、生机勃勃的锦绣大地相比,无论外貌、气质都截然不同。真的要感谢上苍,让我降生在雨露滋润、物产丰饶的江南水乡,不曾感受因自然的匮乏对生命产生过挤压。

这是一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说熟悉,是因为地缘上与我们紧紧相依,七十余年前还是当时民国版图的一部分。说陌生,是因为这里曾经是各个游牧民族的帝国,匈奴、鲜卑、刺勒、柔然、瓦刺、突厥等等,先后在这片土地上登场。这些彪悍的的民族,曾经是我天朝上国除不去的梦魇。


蒙古之行,虽然算是商务考察,但四天来我穿梭在乌兰巴托街头,游走于周边的沙漠、草原,更多的是在睹物思情,思索它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乌兰巴托是蒙古的首都。从北京到乌兰巴托的飞行时间仅两个半小时。以前几次去欧洲都飞越过乌兰巴托,因此,对乌兰巴托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历史记载,这座城市始建于1639年,原名叫库伦。“库伦”在蒙古语中是大寺院的意思。这座城市真正兴盛缘于雍正六年(1728)中俄签订《恰克图条约》。这个条约曾经带来了北京至张家口至库伦至恰克图这条商路的逐渐兴起。在乌兰巴托之前,蒙古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是离开这里向西400公里的哈拉和林。哈拉和林因额尔德尼昭寺而兴。
17世纪,在满清政府的扶持下,藏传佛教在蒙古大地上开始兴盛。额尔德尼昭寺建于1586年,占地达0.16平方公里,是蒙古人心中的圣地。这先后两个中心都与佛教有关,可见宗教在蒙古人心中曾经有须臾不可分离的地位。乌兰巴托的意思是“红色英雄城市”,改名于是在1924年蒙古人民共和国成立之时。


乌兰巴托建于两列山之间的三个台地之上,南北两面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南北窄、东西长。东西两面为广阔的草原,也是城市发展的走向。清澈的图拉河从城南的博格多山脚下自东向西缓缓流过,为城市平添了活力和生机。行政、文化、教育、商业等设施大多分布在中央的台地上。和许多城市一样,林立的高楼、疏密有致的街道和广场、公园等都是这座正在成长的开放城市的“标配”。不同年代形成的街区和建筑物上,留下了许多政治的印记。很多政府大楼火柴盒造型加生硬的线条、圆柱装饰,带有明显的苏联风格。中国驻蒙古大使馆的一大片建筑与建国初期我们国内的标志建筑十分相似。总统府的现代建筑中刻意融入了某些蒙古的元素,但给人缺乏内涵的感觉。为数不多的商务楼,整洁的幕墙玻璃给人以现代感,但并不高大的体量又反映了这个历尽苦难的民族力图融入主流文明展示的谦卑的姿态。蒙古几乎没有制造业,日用品大多从中国进口。中国人建造、经营的商城在这里有不可或缺的地位,里面经营的大部分是中国制造的轻工业产品,商城的外观也让我感觉“似曾相识”。


城市的北面是乌兰巴托的“根”。北面的山脚下,从东到西,是成片成片的贫民窟。简陋、低矮、参差不齐的平房匍匐在高高低低的山坡上,色彩斑斓,朝向各异,所用的建筑材料五花八门。平房中间还镶嵌着几个蒙古包。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至今不通自来水,没有排污管道,也没有暖气管道。在这个气温可低至零下40℃的城市,到了冬季各家燃煤分散取暖会带来什么样的环境质量,想想都让人觉得可怕。据说,自从蒙古实施选举制度以来,每届政府上台前都会把加快这一区域改造作为施政目标,以此来赢得选民的支持,但上台后终因财力和产权的掣肘而终成“空中楼阁”。目前,乌兰巴托城市发展,实际上采取的是避重就轻的路径,违避北部改造重点建设南部。在南部,有一些富人小区,规划、建设和配套水平可以与我国的某些现代城市相媲美。


蒙古全国有300万人口,其中一半居住在乌兰巴托。乌兰巴托还号称世界上最年轻的城市,据说30岁以下的年轻人占这座城市总人口的70%。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蒙古摆脱前苏联的控制,政治上实行议会民主,经济上私有化,对外开放,依托资源开发、对外开放发展经济。经济的转型,给年轻人创造了城市的工作岗位,年轻人再也不愿意在荒凉、贫瘠的草原上以放牧为生。所以,乌兰巴托的这种人口年龄结构,既出乎意料,也符合逻辑。人类历史表明,任何一个国家民族的社会经济的发展,都脱离不了产业不断升级,贸易和文化交流的范围不断扩大的轨迹,蒙古当然也不能例外。多党轮流执政的体制,虽然会以五花八门的执政理念、施政纲领来吸引选民、赢得选票,但对大势的判断和把握应该也有基本的共识。


蒙古是人类社会的一个样本。历史上的蒙古曾经以征服为信条。除了时不时地侵扰和掠夺中原民族外,13世纪蒙古的铁蹄曾经踏遍了包括中亚、西亚、东欧等辽阔的疆域,由蒙古人建立的政权包括中国的元朝、金帐汗国、伊利汗国、察哈台汗国等。但这种仅靠武力吞并,并无制度、文化优势的扩张,犹如无根之木,终究“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中国的元朝,“北逾阴山,西极流沙,东尽辽东,南越海表”,有历史上最广阔的疆域,但由于统治者在经济、文化和政治上倒行逆施,终于用了不到一百年时间就走到了生命的终点,创造了中国历史上大一统皇朝寿命最短的记录。
明朝把蒙古势力赶到了大漠边上,但对北边蒙古的防御一直是军事上考虑的首要问题。中期以后,蒙古的不同部属先后对明朝的西北边境发动了持续的袭扰和掠夺,甚至发生了英宗皇帝被俘的“土木之变”和蒙古军队兵临定安门下的“庚戌之变”。但这些军事上的行动,再也不是为了雄霸世界,其目的只是为了榨取明朝政府更多数量的岁贡而已。


满清在关外崛起后,由于与蒙古“语言居处不同而衣冠骑射相同”,从一开始就被当成征服和团结的力量。1624年,蒙古科尔沁部首先成为后金的藩属。1636年,皇太极征服了察哈尔部并改国号为清。而后清朝降服了蒙古各部落,平定了准噶尔部叛乱。1660年库伦活佛作出的归附清朝的决定。乾隆三十六年(1771),渥巴锡率土尔扈特部内附,蒙古除布里雅特、卡尔梅克等由俄罗斯统治外,其余各部均纳入清朝版图,“从今蒙古类,无一不王臣”。但是,清朝后期,由于拒绝接受工业文明的拥抱,最终被历史抛弃。作为满清的追随者,蒙古人也难逃同样的命运。


20世纪初,满清政府覆灭,毗邻的某个大国,似乎让蒙古看到了方向和依靠。1924年蒙古人民共和国成立,似乎感觉自己在崛起的路途上获得了先机。1946年,蒙古寻求法理上的独立,明知这是一场民国政府同斯大林的角力,仍然义无反顾地扑向苏联的怀抱,全民公投的结果支持“独立”的比例竟然达到97%以上。依附于苏联的蒙古,独立徒有其表,政治上、经济上受到苏联高度控制。整个蒙古成了为苏联提供奶和肉的大“牧场”,蒙古的土地上除了有少数几个苏联布置的军工厂算是比较“先进”的工业外,工业化水平毫无提升,宝贵的矿产资源也得不到市场化的开发,不能转化成经济优势。现在在乌兰巴托街头,还处处都是看上去像俄文字母拼写的文字,开始我很纳闷:脱离苏联三十多年了,怎么至今蒙古人还在用俄文?后来了解到,这是一种被苏联改造过的蒙古文字,是用西里尔字母(也是俄文里用的字母)拼写的蒙古文。若非亲眼所见,还真不能相信真有都德小说《最后的一课》的现实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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