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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史答问: 五千年黄河文明之说不成立, 但五千年中华文明之说成立

 xianfengdui111 2019-10-21

网友问题:五千年,黄河文明是一直都没有出现过断层的文明吗?

我的答复:以文明论,五千年黄河文明之说是个伪命题;以文化论,在过去5000年的时间里,黄河上游在齐家文化后曾出现文化倒退;黄河中游和下游则在4000年前左右曾出现100多年的文化断层。

在正式回答题主的问题前,让我们来看看相关的定义。

一、基本概念的定义

所谓的黄河文明,顾名思义,显然题主指的是黄河流域的产生的文明。那么,什么又叫文明呢?史学界一般把文明用来指一个社会已由氏族制度解体而进入有了国家组织的阶级社会的阶段。具体如何判断一个地区是否进入了国家文明阶段,目前学术界一般有两种观点:

(1)根据文明要素来判断。目前学术界一般使用的标准是青铜器、文字、城址、礼仪祭祀中心等,中国考古学家夏鼐《中国文明的起源》对此有详细的讨论,可以参阅。

夏鼐《中国文明的起源》 书影

(2)以国家的出现作为进入文明社会、文明时代的标志。这个观点是王震中先生在《中国古代文明的探索》中提出来的。王震中先生指出,以青铜器、文字、城址等为文明要素的清单式文明观是在文明的文化形式的层面上考虑问题,这种观点无法反映文明的社会结构特征。因此,他主张从社会结构着眼,以国家的出现为文明的标志。这种文明观的优势在于,它可以具体从农业、商业、游牧等不同社会背景下去具体分析国家的产生过程,而不再拘泥于物化标准。

那么,根据以上这些文明标准的观点,五千年黄河文明的说法成立吗?

二、根据考古学的定义,所谓五千年黄河文明之说是一个伪命题。

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著《中国考古学:新石器时代卷》和《中国考古学:夏商卷》的论述可以看出:无论是从黄河上游、中游、下游来看说,所谓五千年黄河文明之说都不能成立。

(1)从黄河上游来看,从五千年前开始,考古文化序列是马家窑文化、齐家文化、四坝文化、卡约文化、辛店文化、寺洼文化。在这个系列中,最早进入青铜文化的是齐家文化,其测年数据介于公元前2183年至前1630年之间,但齐家文化没有文字、城址等元素,故不能称为文明。在齐家文化之后出现的四坝、卡约等文化与齐家文化相比,均呈现文化衰退迹象,但不能称为断层。

马家窑彩陶

(2)从黄河中游来看,从五千年前开始,其考古文化序列是龙山文化前段(庙底沟二期,约前3000年-前2600年)、中原龙山文化(约前2600年-前2000年)、王湾三期(约前2130-前2030年)、新砦文化、二里头文化(前1735-前1530年)。从二里头文化开始,中原地区开始进入青铜时代。二里头文化没有进入文字时代,其遗址面积有300多万平方,但城址仅10万平,仍难以称为文明。

二里头遗址

这里的新砦文化,《中国考古学:夏商卷》未给出测年数据,夏商断代工程曾给出新砦文化的年代可以衔接中原龙山文化晚期到二里头文化的观点。然而,根据张雪莲、仇士华在2007年《考古》发表的《新砦-二里头-二里冈文化考古年代序列的建立与完善》一文可知,新砦文化的最新测年数据为约公元前1870年-前1720年。由此可见,按考古文化来看,如果没有新的测年数据更新或者新的考古文化出现,则说明黄河中游文化在4000年前左右出现了100多年的断层。

黑陶

(3)再看黄河下游。从五千年前算起,其考古文化序列是大汶口晚期文化(约前3100-前2600年)、龙山文化(约前2600年-前2000年)、岳石文化(前1900年-前1600年)。山东龙山文化以精美的蛋壳陶而知名,但与之衔接的岳石文化则出现明显的文化倒退现象,具体论述可见《中华文明探源工程文集:社会与精神文化卷》。这其间,黄河下游都一直未进入文明时期。

综上可见,以文明论,无论是从黄河上游、中游、下游来看,5000年黄河文明之说均不能成立。以文化论,则黄河上游在齐家文化之后曾呈现文化倒退;黄河中、下游则在公元前2000年左右曾出现100年左右的文化断层。

三、五千年黄河文明的观点不成立,但五千年中华文明的观点成立。

很早以前,我们有以黄河地区为中华文明起源中心的观点。但是,这种观点随着考古学的迅速发展已经被打破。从全国的角度来说,良渚文化当为中国最早进入国家文明阶段的考古文化。

良渚博物馆

良渚文化进入文明阶段的观点,最早有张忠培、严文明等提出。2017年12月,在上海举行的第三届世界考古论坛上,国际考古学权威科林·伦福儒(Colin Renfrew)进一步指出,良渚“应该已经进入到了国家社会,它是可以跟埃及和苏美尔的国家社会相媲美的。”良渚文化的重要性在于,“我们经常认为中华文明起源于黄河流域,但是通过这个工作我们也意识到中国的古老文明同样起源于长江流域。”

良渚文化的年代为约公元前3300年到前2000年,因此,从考古学角度讲,确定良渚文化进入了文明阶段,则中华文明拥有五千年历史的观点就不再是一种假说,而是一种有考古学依据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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