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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蒲骚之役动因谈

 吴三元晒书台库 2019-10-26

春秋蒲骚之役动因谈

——《春秋左传》郧国留名的战事
                    吴 三 元

安陆在周王朝初年被分封为郧国,姬姓。郧国是汉阳诸姬之一。观历史史籍,察考古发现,汉阳诸姬的主要职责是:“金道锡行”的安全通达,为“姬姓”王朝把守住青铜战略大通道,古来是“趋之若鹜”之物,是极其重要的战略物资,礼器、兵器等都来自于铜。礼器,决定国之层次;兵器,决定国之命运。上世纪70年代的考古发现,湖北大冶铜绿山是中国古代一座延续千余年的超大型铜矿。铜绿山古铜矿遗址,是一座从商代晚期一直延续到西汉年间开采和冶炼的古铜矿遗址,总面积约8平方公里,地表积存了约40万吨计的古代炼铜渣,是一处规模庞大,保存完好,埋藏丰富,延续时间长的古代矿冶基地。殷都安阳,周都镐京(今西安),朝代变化、地域差异,决定青铜通道无论是护卫主体和行走路线必须有变化。   

《春秋左传》,人们都认为是惜字如金之书。春秋鲁国孔子“依年序、四季序、月序”作纲领性《春秋》,非常简捷,因此,孔子有“成也春秋,败也春秋”之说。与孔子同时代的鲁国史官左丘明围绕《春秋》作“注释”,成为《左传》。合二为一就为《春秋左传》,前者称为“经文”,后者则为“传文”。其记录了公元前722年(鲁隐公元年)至公元前468年(鲁哀公27年)254年间(“经文”自孔子公元前479年去世的第二年止)的春秋有关历史。其对郧国的相关人物、事件的记叙流溢始终,是郧国的“留名”之史,亦是安陆先秦历史的“开山”之作,更是安陆永葆历史文化自信心的“心仪”之著。
  《春秋左传·桓公十一年》:楚屈暇将盟贰、轸。郧人军于蒲骚,将与随、绞、州、蓼伐楚师。莫敖患之。斗廉曰:“郧人军其郊,必不诫,且日虞四邑之至也。君次于郊郢,以御四邑。我以锐师宵加于郧,郧有虞心而恃其城,莫有斗志。若败郧师,四邑必离。”莫敖曰:“盍请济师于王?”对曰:“师克在和,不在众。商,周之不敌,君之所闻也。成军以出,又何济焉?”莫敖曰:“卜之?”对曰:“卜以决疑,不疑何卜?”遂败郧师于蒲骚,卒盟而还。

“蒲骚之役”,生发在公元前701年春天,楚武王40年。原文共计144字,就把“一点”,“两方”,“八国”及“态势”等交代的是“清清楚楚”。“军其郊”与“次于郊郢”,就是郧国在“蒲骚”东不远的地方有“都城”,楚国在“蒲骚”西北稍远于“郧城”的地方有“郊郢”。最后,以楚胜郧败,楚国达到战略目标而告结束。

“蒲骚之役”,不仅是郧国的留名之作,也是多个古国的留名之字,如“轸”、“贰”、“州”等。“蒲骚之役”,看似“结盟”与“反结盟”之争斗,实则是楚国“伐随侵郧开濮出道”的战略组合策略。

“蒲骚之役”的表因,是楚国要与位居郧国西南的轸国、位居郧国东北的贰国结盟。

楚,都丹阳,汉水上游,今河南淅川县,在郧国西北有“郊郢”,在今湖北钟祥市,汉水中游;轸,在今湖北应城市,临云梦泽;贰,在今湖北广水市。如果楚与轸、贰结盟成功,郧就处于西楚、西南轸、东北贰的三面包围之中。

郧,在今湖北安陆市,断然采取反制措施。联合“州、随、蓼、绞”形成一个大的弧形圈应对楚联盟。州,云梦泽中之国,在今湖北洪湖市;随,在今湖北随州曾都区;蓼,在今河南唐河县;绞,在今湖北郧阳。并且,准备在郧国集结兵力,以“蒲骚邑”为依托,西“伐楚师”。

蒲骚,在今湖北应城市田店镇畅马村,大富水东岸的一个高台,应城市政府在此立有“蒲骚故城”碑。《光绪应城县志·名迹志·城址》:“蒲骚故城,一名蒲骚,一名蒲骚台,在今县西北三十里崎山团古城畈。居民常于耕作时,拾得败瓦零砖,残戈断戟,古色斑驳。”。

蒲骚,郧国西南边邑,距今湖北安陆辛榨高庙山,即“古云山”13公里。由“郧人军其郊,必不诫”来看,“郧人军于蒲骚”,“军其郊”表明,“蒲骚邑”距离郧国都城是不远的,大体在蒲骚东11公里左右的漳河水域。

“蒲骚之役”的深因,乃春秋格局已经发展到楚国 “东扩”的历史阶段,克郧,进而灭郧,是楚国的“不二”选择。

楚武王公元前740年弑杀侄子夺位,公元前690年卒于第三次伐随(曾)途中,在位51年。纵观楚史,楚武王是一位承前启后、很有风采的有为之君王。

西周初年,楚国只不过是1800封国中的“子国”,居地50里。《史记·楚世家》:“封以子男之田,居丹阳。”一直以来,楚国就不是一个安守本分的小封国,有“三年不征,为不孝”的历史传承,故很不受周王朝及中原诸侯们的待见。同时,其弑君上位的事,是屡见不鲜,因此,也很不受以孔子为代表诸子们的待见。楚武王的先祖以“丹阳”为平台,“筚路蓝缕,开启山林”,沿汉水流域向南,越荆山,占荆州,终于在楚文王元年,即公元前689年,迁都湖北荆州纪南城,奠定了“春秋五霸”、“战国七雄”、“非秦即楚”的坚实基础。

楚国第一次出现在《春秋左传》,是公元前710年,楚武王31年,“秋七月,蔡侯、郑伯会于邓。始惧楚也。”邓国,居于今丹江口水库正东河南南阳市西南的邓州市,是楚武王夫人邓曼的母国;蔡国,居于今河南驻马店市东北的上蔡县;郑国,居于黄河南今河南新郑市。自此,楚国就以“王者”的气势,出现在《春秋左传》中。

公元前706年,楚武王35年。楚武王第一次伐随。郧国外甥、姑爷斗伯比谏“间离计”。

公元前704年,楚武王37年。楚在沈鹿盟诸侯,楚武王僭越称王。楚武王第二次伐随。斗伯比有言。

公元前703年,楚武王38年。楚斗廉及巴师围鄾攻邓师。

公元前701年,楚武王40年。蒲骚之役,楚屈暇克郧。

公元前700年,楚武王41年。楚武王率屈暇伐绞。

公元前699年,楚武王42年,楚屈暇伐罗。斗伯比有言。武王夫人邓曼有言。

公元前690年,楚武王51年。楚武王第三次伐随,卒于征途。夫人邓曼有言。

王者,楚武王,就是如此“霸气”,出现在世人的面前。郧国外甥、姑爷斗伯比,也就以“谋臣”、“心腹之臣”闪现在史籍中,以斗氏家族始祖,劝善家族辉煌,留恋于汉阳安陆热土。楚武王夫人邓曼据此入《列女传·仁智》。

公元前706年开始,楚武王的重点是“伐随”,挑战“汉阳诸姬”首领,“君此淮夷,临有江夏”的随(曾)王权。楚武王依照“心腹谋臣”斗伯比的谏言:“汉东之国随为大,随张必弃小国,小国离,楚之利也。”

公元前701年前后,楚武王的重点就是“开”云梦泽周边的“濮地”。楚武王第二次伐随,“战于速杞,随师败绩。随侯逸,斗丹获其戎车,与其戎右少师。” “盟而还。”《史记·楚世家》亦言:“三十七年(前704年),乃自立为武王,与随人盟而去。于是始开濮地而有之。”濮地”,也就是“百濮之地”,就是环云梦泽(汉水)周边大大小小的“濮国”或者“濮族”。有国名的就是“濮国”,如“郧”、“轸”、“州”等,无国名的居住地就是“濮族”。古云梦泽时期,四周环水的泽中多有大小不等的许多高地,就如现在大海中的岛礁。相当多的岛礁,由于环境恶劣,人类无法生存。但是北纬30度左右,淡水环顾左右的古汉水之中的“高地”,却是人类繁衍生息的乐土。

 初,楚武王克权,使斗缗尹之。以叛,围而杀之。迁权于那处,使阎敖尹之。”这是公元前676年,楚文王14年的一段追述。 “尹权”,这是中国有史记载出现的第一次“县治”。权县也就被史学家们称为“中华第一县”,开启了中国“郡县制”的先河。权国,在今湖北当阳市东,纪郢正北;那处在今湖北荆门市。楚武王“克权”、“尹权”、“迁权”就是为了“郢权”,也就是后来的“纪郢”。

历史好说,任人评说。但现实无情残酷,必须分分秒秒来走过。楚武王僭越称王,这是有违“周礼”的大事。惯常的情况是周王朝或上上国要率诸侯们征讨的。随,是区域内的上上国,“君此淮夷,临有江夏”这种上上国的地位和实力,淮河沿线及以南区域直至江夏的所有诸侯国只能望其项背。两年前的第一次“伐随”,称王后的主动“伐随”,基本解决了来自“周王朝征讨”的压力。可是,来自于水上的压力是十分严峻的。楚武王就“始开濮地而有之”了。

都“纪郢”,楚武王深知,百濮是不能够小觑的。公元前977年,周昭王第3次亲率大军南征,就是被“濮人”致其船沉溺水而亡的。司马迁的记述是“昭王之时,王道微缺。昭王南巡狩不返,卒於江上。其卒不赴告,讳之也。”公元前656年“霸主”齐桓公率诸侯伐楚,还以此事诘问楚:“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周昭王溺水而亡,归罪于楚,历史来看,确实有点冤枉。因为公元前977年,楚国居丹阳,不可能有如此的活力,在云梦泽中掀起如此巨大的波澜。故楚人理直气壮地说:“昭王之不复,君其问诸水滨!”但是,从长江第一大支流汉水走出来的楚武王是清楚其中的道道的,“开濮地”就成其为必然了,州、郧、轸等“首当其冲”。

在谭其骧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第一册·楚吴越》篇中,怎么看,州国就是泽中之国,而郧国是汉水(云梦泽)北沿第一国,田野考察郧国“入于云中”的就是“云山”(今安陆辛榨乡高庙山),《道光安陆县志·卷五·山水》是这么说的:“郧山发脉于桐柏山,及随而分。南为大洪山,涢流出焉。又东南入安陆界,为大安、白兆诸山,而尽于云山。

楚国“开濮地”,必须面对的就是州、郧、轸。故此,“盟轸”、“围郧”就是楚之策略。“蒲骚之役”虽然带有偶然性,但必然性尽显其中。

楚国“东扩”,亦面临着两大难题。一是削减随(曾)地位和影响力,无力承担周讨伐楚之历史使命。斗伯比有:“汉东之国随为大”;同时,现代考古发现“曾随同体”,曾国是“汉阳诸姬”的首领国,具有“君此淮夷,临有江夏”地位和能力。如何跨越随(曾)难关,这让楚武王是念念不忘。在楚武王最后16年的时间里,3次“伐随(曾)”,就是死,也是死在第三次伐随(曾)的征途上。二是求东出通道。地理态势显示,随(曾)、郧在大洪山至云山一线,就是牢牢地堵在楚国东出的道路上。易中天在《从春秋到战国》书中是这样说的:“从春秋到战国,这五百年历史是绑在战车上前行的。”按照战车的行走要求,当然首选的是平缓之地;按照春秋战车2.5米的车覆,3车道是基本要求,大通道一般是至少5车道的标准。这个标准似乎对于平缓度的要求更高,基本要求是7米,大通道标准概约在12米以上。

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郧国、曾国的地形、地貌状况。考古已经定位,西周曾国的都城在今湖北京山县坪坝镇苏家垅,其在漳水水域上游谷地;曾国的发展走向是重心由漳水水域向涢水水域逐渐转移了。在大洪山域内,其是在低山间的游移。《春秋左传》“蒲骚之役”显示,“蒲骚”在“其郊”,也就是距离郧国都城不远。根据地势和走向看,郧国都城也在漳河水域,处于其下游地带。看安陆目前的地势我们知道,自东白兆山、西大安山南麓,是浅丘地带,直到辛榨云山(今高庙山)而入云梦泽中。在区域范围来说,郧国地域是最符合车马大道的基本要求,尤其是环云梦泽区域。公元前506年,“吴入郢”吴师追击楚军就是大通道。 “吴从(追击)楚师,及清发(安陆涢水东岸渡口),半济而后击(等渡过一半车马而攻击)。楚人为食(埋锅造饭),吴人及之,奔(楚军跑)。食而从之(吴师),败(楚军)诸雍澨(京山石马河一带)。”这条大通道东西穿越安陆,就是楚国所需要建立起来的,“纪郢”通达“淮河流域”的战略大通道。

郧邑,是楚国承西启东的战略基地,随着楚国的版土越大,这种战略基地的作用就越发的重要。以至后来还在郧邑建有楚王城。《春秋左传》有公元前584年,郧公钟仪率郧邑师参加伐郑被俘的记载,郧邑师到郑国,今河南新郑市,可不是一个短距离,直线距离是350多公里。从这些记载中,我们能够感觉到楚郧邑作为“战略基地”和“战略通道”的重要。

我们都知道,随国位于涢水之上的随州,与安陆是一衣带水的比邻关系。1978年随州擂鼓墩曾侯乙墓的考古发掘,考古专家李学勤就提出“曾随同体”的历史谜题。直到20195月,随州枣树林曾侯宝夫人芈加墓青铜器铭文:“楚王媵随仲芈加”,才破解了这一历史谜题。史书中没有丝毫痕迹的曾国,就是史籍中屡屡出现的随国,“曾随同体”。系列曾国墓出土的青铜器铭文显示,曾国是“汉阳诸姬”的首领国,始祖南宫括乃周文王之后,是周武王弟弟,使命是:保以湖北大冶铜绿山青铜生产基地为主的南方青铜“金道锡行”畅通,“君此淮夷,临有江夏”。

从“楚武王克权,使斗缗尹之。”可以看出,楚武王前期是在汉水流域作战略布局,“尹权”就是在为“迁都”作那么,到了公元前706年,楚武王在有了“郊郢”、“纪郢”的战略据点,及云梦湖泽、江汉沃土的强力支撑下,就把发展目标投向了的“汉东”。从地域上看,无论是从荆州的纪郢,还是钟祥的郊郢,楚国必须突破横陈在眼前的随国和郧国,才能谋“汉东”的出路。

在这种情况下,灭掉郧国就是楚国打通进入汉东及淮河流域以及北上中原地区的最便捷战略通道的必然选择。一切还要得益于郧国、郧邑的地理位置:云梦泽北第一国的相对平缓的地貌,这对“绑在战车上行走的春秋战国历史”是十分重要的。

总之,公元前706年以后,楚国开疆拓土的重心是“汉东”,其“伐随围郧开濮出道”才是生发“蒲骚之役”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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