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阿莱杭德娜·皮扎尼克曾无数次尝试自杀。 自少女时代起,她就长期受失眠和幻觉的困扰,十八岁便开始接受精神分析治疗。 成年以后,她更是由于抑郁症和自杀倾向,多次进出精神病院。 这个过程无疑是缓慢而艰辛的。 皮扎尼克并不是没有尝试过拯救自己,她也曾试着像正常的成年人一样工作赚钱、融入社会,来试图达成某种“精神矫正”,同事眼中的她太过“温和与安静”,但其实是因为她无法与正常人交流。 她的“温和安静”指向的,是她无比激烈炽热的内心世界。 “不停地写。发疯的可能性有千百种,只要不再写作,就会发生。生的可能性只有一种,必须走出自己在一页白纸上徜徉。”(汪天艾) 只有通过写作,她才可能完成对自己的修复与重建,她自己说: “用词语建造的堡垒如何抵御词语的侵袭?当石块失控,当舌头割断,当词语背叛,诗歌不再是庇护她的宫殿,而是埋葬她的墓穴。” “我知道——我在幻象里看见过——我会死于诗歌。这是一种我不能完全理解的感受,模糊,遥远,可我就是知道,我很确定。” 1963 年皮扎尼克在赠予科塔萨尔夫妇的《狄安娜之树》扉页上所写献词:“给我亲爱的奥萝拉和胡里奥:这本被囚的狄安娜之树——我保证从今天 1963 年 2 月 25 日起要好好的,还要写更纯净美好的诗,如果这些诗在等我的话。” 回忆之岛终将炸裂 生命成为一出天真的戏 监牢 给没有返途的日子 明天 森林里的巨兽将摧毁 神秘玻璃上的海滩 明天 陌生的信将遇见灵魂的手 ▎夜 什么,永远?在不停息的我与幸福之间! 钱·德·奈瓦尔 也许今夜并非夜晚 应该是一个悚人的太阳,或者 另一个,或者任何东西…… 我知道什么!缺少词语, 缺少天真,缺少诗歌 当血液哭泣哭泣! 今夜本可以幸福! 但凡让我触摸 影子,听见脚步, 对随便一个遛狗的人 说“晚安”, 望着月亮,谈论它 奇怪的乳白,随机 被石头绊倒,好像故意。 可是有什么撞破皮肤, 一种盲目的愤怒 在我的血管奔涌。 我要出去!灵魂的守冥犬: 放下,放我越过你的微笑! 今夜本可以幸福! 还有延后的梦境留下。 这么多书!这么多光! 我少得可怜的年岁!为什么不? 死亡远远的。它不看我。 这么久的生命,主啊! 为了什么,这么久的生命? 我几乎不懂夜晚 夜晚却像是懂我, 甚至帮我仿佛它爱我, 用它的星辰覆盖我的意识。 也许夜晚是生命太阳是死亡 也许夜晚是空无 所有关于它的猜想空无 所有经历它的存在空无。 多少世纪巨大的空洞里 也许词语是唯一的存在 用它们的记忆抓挠我的灵魂。 可夜晚应该是认识悲惨的 吮吸我们的血与想法的悲惨。 它应该向我们的仰望投来憎恶 知道那里面充满兴趣与不遇。 我却听见夜晚在我的骨缝里恸哭。 它稠浓的泪水发狂 尖声说有什么永远离开了。 总有一次我们将重新存在。 ▎* 长着黑鸟心脏的女旅人 午夜的孤独是你 住在你梦中的动物智者是你的 ——它们等待那个古老的词语—— 爱和它在破碎风中的声响是你的 *表明此诗是无题诗 ▎启 示 夜里在你旁边 词语是密码,是钥匙。 死的欲望是国王。 愿你的身体永远是 用以启示的亲爱的空间。 ▎相 遇 有人走进沉默抛下了我。 此刻孤独并不孤单。 你说话如同夜晚。 你宣告到来如同渴。 ▎你的声音 埋伏在我的写作里 你在我的诗里唱。 你甜蜜声音的人质 石化在我的记忆。 鸟扣紧爪子逃亡。 空气里纹着一个缺席的人。 时钟和我一起跳动 为了永不醒来。 ▎庆 典 我把我的孤伶展在 桌上,像一张地图。 我绘制路线 去往我迎风的住处。 到达的人遇不见我。 我等的人不存在。 我喝下暴怒的烈酒 为了把那些面孔变成 一个天使,变成空杯子。 ▎聋提灯 缺席的人们鼓起风,夜很浓。夜是死人眼睑的颜色。 我整晚造夜。我整晚地写。一个词一个词我写夜晚。 ▎丁香色赋格 我本应该不为什么,不为谁地写作。 身体记起一次爱如点灯。 如果沉默是诱惑和许诺。 ▎只有那些夜晚 写着 我已祈求,我已祈求。 在这个夜晚,在这个世界, 与你拥抱, 溺水的快乐。 我已发愿在诗歌的祭典上 牺牲我的日子我的星期。 我已那样探进 我的写作 从所有底部的底部。 做爱与死都没有形容词。 ▎* 我是夜晚我们已经迷失。 懦夫们,我这样说。 夜已降临而她已想过所有 |
|